第111章
其实也不怪康熙, 毕竟入大清的传教士们主要目的是为了传教，哪顾得上将西洋那边最新的学说带进来。
康熙本人对算学很感兴趣，当初与南怀仁学算学时, 甚至自己翻译出“根”、“元”、“次”等术语。
他还在畅春园设蒙养斋算学馆, 供八旗子弟学习算法。
受康熙的影响, 阿哥们的算学也都还行, 胤禟倒是能和康熙一起讨论带回来的那些书上的内容。
这会康熙手中拿的是胤禟翻译了一部分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免不了问一句此书的作者牛顿。
“回皇阿玛的话, 此人据说是大不列颠皇家学会会长。”胤禟道。
康熙听到这话, 下意识想到路易十四的法兰西科学院, 不由深思起来。
父子二人又聊一会后，胤禟行礼告退。
他从御书房离开却没直接出宫，而是顺路准备去看看承安。
刘才看到他过来，行礼后轻声告诉他小家伙在睡觉。
“怎么这个时候睡觉？”
此时说早不早, 离中午又还有一会功夫，是以胤禟有些疑惑。
刘才正要回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声——
“九哥！”
胤禟看到罗汉床上揉着眼睛坐起来的小家伙, 三步并作两步过去。
“四哥呢？安安不是在写字吗？”小家伙仰头疑惑地问。
胤禟见他反过来问自己，有些好笑, 不过也听出来，合着他是写字写睡着了。
四哥也真是，小家伙才多大，至于这么早就让他写那么多字……
胤禟心里腹诽着, 坐在罗汉床旁边问他：“你写了多少字？”竟然直接写睡着。
小家伙看到他坐下, 挪着小屁股靠在他身上, 然后掰着手指数起来, 数完告诉他：“安安写了十个字！”
“合着十个字就把你写睡着了？”胤禟有些哑然, 觉得自己倒是错怪四哥。
承安大概是听出他语气里的惊讶，不由微微鼓起脸颊。
“我是说承安真厉害，竟然写了十个字！”胤禟看到他的表情立刻道。
小家伙这才满意，转着脑袋在周围张望起来。
“找什么？四哥应该已经离开。”胤禟看到他的动作开口道。
“十哥呢？”
不怪承安看到他就下意识找胤俄，实在是他们俩关系好，基本上都是一起出现在小家伙面前。
说起来，虽然胤俄与胤禩、胤祯关系也不错，但若论最亲近，必然还是胤禟，毕竟二人年纪只差几个月，从小一起长大。
胤禟听到他问胤俄，也不好说胤俄正在禁足，于是道：“你十哥有事要忙，最近大概没空来看你。”
“十哥忙什么呀？”大概在小家伙的印象中，数胤俄最有空陪他玩，听到他忙，语气透着疑惑。
胤禟听出他的语气，不免有些好笑：“皇阿玛不是罚他抄书，他得忙着抄书。”
小家伙点点头后，忽然向他招手。
胤禟看到他的动作眉头微动，随即配合地低下头。
“阿玛也要安安抄书，我说不会呀，就不用抄了~”
胤禟听到小家伙凑到自己耳边说的悄悄话，唇角微微上扬，觉得也就是他这么说行，胤俄要是敢这么说，腿都能被皇阿玛打断。
“所以皇阿玛就让你写字？”胤禟笑着道。
小家伙点头：“嗯。”
“那你的字写多少了？”胤禟又问。
承安再次伸出手来，掰着手指数完告诉他：“安安写十个了~”
小家伙回宫已经有些日子，如今年都已经过完，却还只写十个字，而且没猜错的话，似乎还是今天现写的，胤禟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胤禟想到若非有四哥在，他怕是连这十个字都没写，暗想：我果然错怪四哥了……
“九哥？”小家伙见他突然不说话，歪着脑袋望着他。
“你胆子可真大。”胤禟揉着他的脑袋说完又提醒，“有空还是赶紧写一写，别等皇阿玛问起来你还没写多少。”
“知道了~”小家伙答应的倒是挺快，可等胤禟提出要陪他去写一会时，他立刻顾左右而言他，“九哥给安安讲故事好不好呀？”
胤禟看出他不想写，想到马上就要到中午，自己也待不了多久，最终还是没强求，而是随口给他讲起关于鲁滨逊漂流记后面的内容。
给小家伙讲了会故事胤禟就起身离开，他刚走没多久康熙便回来。
“阿玛~”
睡了一觉醒来精神更好的小家伙听到声音就跑到门口迎接他。
康熙看到小儿子，弯腰将他抱起来，边往里走边问他上午做了什么。
“安安跟四哥学诗~”小家伙说完，摇头晃脑地背起来。
康熙听得微微点头，等他背完夸了句不错。
得到夸奖的小家伙一高兴，又道：“四哥还带安安写字了~”
说完他扭着身子从康熙怀里下去，跑过去将自己之前写的字拿过来给他看。
他不提字康熙还差点忘记，等看完他递过来的这几张字，开口道：“朕之前让你写的字可写完了？”
承安听到这话，小手不由握在一起，乌溜溜的双眸往左右看一圈后，突然跑过去端桌上的茶盏。
“阿玛你要不要喝茶呀？”
康熙低头瞧着面前一脸乖巧的小家伙，接过他手里的茶盏轻抿一口。
以为没事的小家伙还没来得及笑，喝完茶放下茶盏的康熙就抬手戳在他脑门上：“说吧，写了多少？”
“什么呀？”小家伙顺着他的力道退后两步，表情透着几分无辜。
“少给朕装傻。”康熙说完，忽然生起一个猜测，拿起刚才那几张字道，“该不会这么久你就写了这几个字？”
小家伙垂着脑袋不说话，显然是默认。
康熙虽然也没将对他的这点小惩罚放在心上，但得知他就今天才开始动笔，还明显是胤禛过来叫他写他才写的，还是有一点生气。
“安安马上就开始写，阿玛你别生气好不好？”承安发现他不高兴，立刻扑过去抱着他。
小家伙说到做到，说完就真准备去写字。
然而马上就要用午膳，康熙哪舍得让他饿着肚子去写字，伸手将人揽回来道：“今日就算了，从明日开始每日给朕写十个字。”
“阿玛你真好~”
小家伙也不是真想写字，听到他的话开心地直在他怀里乱蹭。
*
胤禟毕竟不是专业的翻译，他带回来的那些书最终还是被康熙拿去找人翻译。
与此同时，康熙重视起自己曾经建的如意馆，开始有意识地招揽有用的人才纳入馆中，大有将如意馆当做类似大不列颠皇家学会的意思。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二月，感觉好久没见自家十哥的承安忍不住念叨起来。
康熙最近正忙着学习，见他提起胤俄，淡淡扫他一眼：“书读了？字写了？”
看在他的面子上，康熙之前罚胤俄都算罚轻了，自然不想听他一直提胤俄。
这会还是上午，小家伙自然没那么积极读书写字。
康熙见他摇头，开口道：“没有还不快去。”
小家伙见他表情还挺严肃，立刻转身往外跑：“我去跟二哥读书！”
比起康熙和其他阿哥，胤礽在小家伙开蒙上费的心最多。
倒不是康熙不愿意亲自给小家伙开蒙，只是觉得胤礽能有件事干也不错，便没过多干涉，偶尔才会教一教小家伙。
咸安宫。
胤礽看到小家伙过来心情很不错，直接领着人进入书房。
“二哥，安安想十哥了。”
等进入书房，承安没坐在自己专属的小书案后，而是伸手让胤礽抱着他。
胤礽算算日子，低头对他道：“他再过些日子就能来看你。”
“安安可以去找十哥吗？”
“不可以，皇阿玛不会同意。”
小家伙有点失望，不过随即又奇怪起来：“为什么十哥不住在宫里呢？”
“你十哥有自己的家。”胤礽摸着他的脑袋道。
“这里不是十哥的家吗？”
“也算是，但他现在住在外面的家里。”
胤礽回答他几个问题后，开始带他读起书来。
小家伙聪明归聪明，但年纪还小，容易坐不住，所以胤礽都是教他一会就带他玩一会。
便是如此，小家伙在读书过程中，时不时还要插几句题外话，比如“十四哥怎么还不回来呀？”之类的。
胤礽见此，不由想到尚书房的一百二十遍读书法，怀疑他到时候能不能适应。
不过他这会还小，说不定等过两年就好了？
胤礽不太确定地想着。
四月初，胤俄终于解禁，十分有仪式感地沐浴更衣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给太后和康熙请安。
他当然想第一个就去看承安，但礼不可废，只能硬着头皮先去请安。
去太后那倒是还好，时隔几个月，太后没再说他什么。
倒是见康熙时，胤俄不自觉就紧张起来。
不论胤俄性格如何，但对承安这个弟弟，他绝对是真心喜欢，正是因为如此，在府中这些日子，他也是反省过的。
想到当日因为自己一句话小家伙就直接飞到大不列颠那么远的地方，若非有九哥在，一切还未可知，胤俄心里就很后悔。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随后还做了个梦，梦中没有胤禟，只有他和小家伙一起到了大不列颠，在语言不通身上又没钱的情况下，他们差点没饿死，最可怕的是还遇到了想抢承安的坏人……好在关键时刻，小家伙终于能变成龙，可他们不认识回去的方向，最后流落到荒岛上……
胤俄也着实是个感性的人，从梦中醒来，想到小家伙和他那么惨，哪怕知道是梦还忍不住流了两滴眼泪，随后发誓再下次说话前一定要先过一遍脑子。
大概是他深刻反思过，而不是在家里混日子，康熙时隔几个月看到他，倒是感觉他稍微稳重一些。
即便如此，康熙还是敲打他几句才让他退下。
胤俄暗松一口气，行礼告退后才终于可以去见承安。
“承安十哥好想你啊！”
小家伙看到他，正要说话却被他抢先一步，等被他搂进怀里才来得及道：“安安也好想十哥！”
胤禟看到他们一副几百年没见的模样，忍不住微微摇头。
表达完思念之情后，胤俄低头打量起来，见小家伙脸上肉乎乎的，一点都不像梦里瘦得没有二两肉的模样，终于放下心来。
“走十哥，安安带你去玩呀~”
小家伙终于看到他，有些兴奋地拉着他往外跑。
“玩什么？”胤俄语气上扬，显然心情也不错。
等到御花园后，胤禟大概猜到小家伙想玩什么，立刻找个就近的亭子坐下来，用行动表示自己不参与。
小家伙还特意叫他出来，见他不玩才仰头冲着天上大声喊：“白白——”
他尾音刚落，一只神俊的海东青便从天而降。
胤俄认识出这是之前从西藏带回来那只海东青，不由夸道：“承安将这只海东青养得可真不错。”
“白白可厉害了，还会帮我送信给大哥和十四哥~”小家伙仰头告诉他。
海东青认路的本事可不差，尤其是它本就来自西藏。
胤禔、胤祯收到它送来的第一封信时很是惊喜，随后移师甘州还特意将海东青带上，让它记住自己所在的新地方才放它送回信入京。
“你就知道惦记大哥和十四弟，怎么不想着让它给我送信？”胤俄语气透着酸。
“哥哥说十哥很快就来看安安了。”小家伙说完见他还是有些不高兴，搂着他哄了几句后道，“十哥别生气，安安陪你玩呀~”
“什么你陪我玩？”胤俄捏着他的脸，最终还是没再和他计较，“说吧，到底要玩什么？”
“玩安安不让白白抓~”
这是什么？
胤俄有些疑惑，不过等海东青冲着他攻击过来时，他很快就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
“你追我干嘛！没听说海东青吃人啊……”
“十哥别怕，安安保护你！”小家伙边说边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不让海东青攻击他。
显然，这是小家伙跟据之前海东青抓圆圆而想出来的游戏，通人性的海东青陪他玩久了，倒也不会伤人，最多用鸟喙叼一下衣裳。
可即便知道它不会伤人，被这种猛禽作势攻击还是挺吓人的，反正其他阿哥尝试一回后都不愿意陪小家伙玩这个游戏。
“承安这边，快快快，快挡住，啊它要过来了……”
“我来了，十哥别怕！”
“啁——”
亭中。
胤禟见胤俄适应以后玩得还挺开心，忍不住以手抚额，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小瞧他。
游戏结束后，胤俄和小家伙头上都是汗，倒是那只海东青看起来还很精神。
胤禟吩咐人拿些肉来喂给海东青后，亲自替小家伙擦汗。
大概是在大不列颠照顾惯，回来后他也下意识照顾起小家伙来。
“给我也擦擦。”胤俄将头凑过来。
“一边去。”胤禟嫌弃地推开他的大脑袋。
胤俄轻哼着道：“我也是你弟弟，给我擦擦怎么了？”
“我给十哥擦！”小家伙听到他的话，拿起胤禟放在石桌上的帕子抬手道。
胤俄也不嫌弃那是方才他用过的帕子，将脑袋凑过去，边享受边道：“还是承安对我好。”
“你能有点当兄长的样子吗？”胤禟横他一眼。
胤俄不在乎他的话，反而道：“你就是羡慕承安对我好。”
在亭子里略休息一会，等海东青飞走，兄弟三人又在御花园里逛起来。
几个月不见，胤俄发现圆圆又圆了一圈，下意识想说，这么肥的羊不知道好不好吃。
不过他想到承安很喜欢这头羊，话在嘴边转一圈还是憋回去了。
胤俄解禁后，小家伙多了个能陪他玩的人，不知道有多高兴。
四月底，康熙移驾畅春园，显然今年小家伙的生辰大概也要在这边过。
康熙之所以天还没那么热就来到畅春园，自然是因为这边更方便他研究西学。
这些日子，他不光自己研究胤禟带回来的那些书，时不时还带上胤礽、胤祉等阿哥一起。
康熙年纪大了，精力不如年轻时那么好，因此交代儿子们好好学，尤其是参与编书的胤祉。
胤祉参与编撰的书名为《律历渊源》，是一本涵盖天文数学乐理的丛书。
其中关于数学的部分名为《数理精蕴》，是在康熙的指导下进行编撰。
康熙本以为《数理精蕴》中已经是当今最高深的数学，如今发现不止，自然要重新学习。
因着康熙对西洋的关注，以至于阿哥们都跟着忙起来。
圆明园。
胤禛府中的门客发现自家爷好像遇到了难题，自然想为他排忧解难。
“四爷，莫非皇上又给您出了什么难题？”戴铎问。
说话的同时，他脑海中飞快思索起来，想着当初解决户部欠银之事都没见自家爷露出这种凝重的表情，究竟是怎么样的难题会让他为难至此。
胤禛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真.难题递过去。
戴铎自认是个聪明人，但看到纸上的内容时，却有种自己是个傻子的感觉。
“敢问四爷，纸上这是？”
“皇阿玛给爷出的数学难题。”胤禛一脸他明知故问的表情，“你可能看懂？”
戴铎摇头，见他露出失望的表情，立刻表示自己可以下去研究。
胤禛没拒绝，让他抄一份下去。
不光胤禛，其他阿哥也都收到了康熙布置的数学题，顿时觉得这比朝中大事还要令人头疼。
这会胤俄倒是不为解禁而高兴了，反而道：“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继续被圈禁。”
“你被圈禁又不影响你做题，你以为皇阿玛不会让人将题送进你府中？”胤禟点破他的天真。
“太难了，我看都看不懂，早知道当初回来时我就该把手里的箱子直接丢掉！”
胤俄想到自己最近的痛苦都是源自从大不列颠带回来的那些书，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当初竟然还死死抱着那个箱子。
“那皇阿玛知道后，能直接把你给丢掉。”胤禟凉凉道。
一直到承安生辰当天，阿哥们总算能沾他的光休息一天。
小孩见风就长，小家伙如今又长高一些，穿着康熙吩咐人给他做的新衣裳，精致的像是天上落下来的仙童一般。
小家伙特别喜欢过生辰，不光因为能收到礼物，还以为这天很热闹，大家都会来陪他。
“承安今日高不高兴？”
宴后看戏时，胤俄搂着他问。
“高兴，我想天天过生辰~”
“十哥也想你天天过生辰。”胤俄语气十分真诚，毕竟他过生辰时自己也能跟着放松。
胤禟哪不知他心里的想法，伸手将小家伙从他怀里抱走，免得被他教坏。
“承安为何想天天过生辰？”胤禩见胤禟将他抱过来，笑着问。
小家伙仰起脸奶声奶气道：“这样哥哥就能天天陪我玩了~”
胤禩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发软的摸摸他的脑袋。
“你也不小了，莫要只想着玩。”胤禛道。
胤祉：“今日是承安生辰，四弟你别这么严肃。”
因着小家伙的话，等看完戏阿哥们也没急着走，而是陪他好好玩了一会。
晚膳结束后，小家伙本来在玩着哥哥们送的礼物，却突然被康熙一把抱起来。
“阿玛放我下来呀~”
小家伙还没玩够，伸着手要拿罗汉床上的礼物。
“不想看看朕送你的生辰礼？”康熙说完，大有他不想就直接放他下去的意思。
承安闻言，却是立刻反手搂着他脖子道：“安安要看呀！”
康熙也没逗他，直接抱着他前往观星台。
观星台上摆着一架伽利略望远镜，这是之前西洋那边送来的礼物之一，康熙当时看过以后就收藏在私库中，也是因为最近对西洋比较关注，才重新让人翻出来。
“这是什么？”小家伙好奇道。
“望远镜。”康熙说完，教他怎么用。
“阿玛，怎么什么也看不到？”
“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
“安安闭了，还是看不见呀！”
康熙正奇怪自己刚刚看还好好的，怎么到他就看不见，等发现他将对着望远镜的那只眼睛闭上后语气透着无奈：“你闭错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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