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补习的日子过得很快，好像没有多久就要结束了，昨日还闷热的天，今早居然下起了大雨。
无端惹人心慌。
临近十一点半，看着外面依旧没能停下的暴雨，多少给人一点凉透的颤意。
哪怕在盛夏，遇到这种天气，也叫人有些闹心。
“这段时间跟大家相处得很愉快，也希望你们是真的学到了一点实用的东西。”老吴一边翻来倒去说着絮叨了很多遍的话，一边看了看窗外黑蒙蒙的天，“这雨还没停呐。”
“都有家长来接吧。”老吴不太放心，“虽然现在天气热，但感冒了也不是小事，自己回家要注意安全啊，最好还是打电话让家长来接。”
有几个学生上去找老吴接电话，其他人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开，时燃看向窗外，内心有些纠结。
那天……苏妤蔓说会来接他的。
会来的吧。
“时燃，跟我走嘛。”贺随经过第一排的时候招呼了一句，“你不是没带伞嘛。”
听到这话，边烁收拾包的动作微微一顿。
今早看了天气预报，他知道边越青没有带伞的习惯，想着下课顺路给他送过去，于是多带了一把。
然后他就听见时燃笑着拒绝：“不用，今天我妈来接。”
边烁把抽到一半的伞又塞了回去。
快十二点的时候，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雨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打在脚边，打散了空气中的燥意，一团一团冷热交加往人脸上冲。
时燃看着远处车棚落下的水，一滴一滴的，就好像砸在他心口，一点点浸尽了凉意。
苏妤蔓没来。
时燃硬着头皮，拉起连帽衫的帽子，抱着包冲进了雨幕里。
他为什么要抱有期待呢？只是因为那天苏妤蔓带有愧疚的话吗？可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苏妤蔓答应之后食言了。
时燃跑到了公交车站，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浑身湿透了，雨水顺着脸往下滴落，他轻轻喘着气，胸口疼得绞痛。
平时公交车来的都很快，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天气原因，今天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看见一辆公交车，直到半个小时后，他才等来一辆，刚想着站起来示意停车，时燃顺手摸了下口袋，脑袋一懵，这才想起今早换了外套，根本没带钱。
于是公交车开近，见他没有动作，又开走了。
时燃咬了咬牙。
那就等一会吧，等雨停了去哪里呢。
林初家距这好像就十多分钟的车程。
走过去也就差不多半小时到一小时。
可是等啊等，等了好长时间，等到天越来越黑了，雨却越来越大了，没有半点消停的意思。
乌云压着黑隆隆的天，甚至已经开始打雷了，听着心跳渐渐加速的声音，时燃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他揉了揉脸，鼻子有些发酸。
“别哭啊，丑死了。”他小声对自己说着，却根本抑制不住掉眼泪。
去了一趟律所发现边越青不在，边烁便替他拿了些要处理的资料回了家，顺带把那些旧档案一起整理整理。
数到某个上个月他拿出来过的档案，边烁发觉少了一份，循着记忆打开了边越青书房的抽屉。
摆在最上面的，是一份房产证。
边烁动作一愣，他想到了一些，对他来讲，未来生活影响很大的事。
大概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当时边越青还年轻，工作好，长得又一表人才，哪怕带着个孩子，也是很多未婚女人的钦慕对象，有人劝说他再找一个，都被他以要照顾孩子没这个心思推脱掉了。
那时边烁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拖油瓶，给父亲带来了很多麻烦，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主动去说这件事，只是在左邻右舍说些闲话时不断麻木自己。
后来有一天，边越青转到了另一个事务所，带着边烁来到了松原市，边烁也在这里开始了幼儿园的生活，依稀记得就是那个时候起，边越青对生活开始有了一点明显的积极变化。
说详细一些，就是过去那几年里的边越青虽然看着很乐观，但都只是把本职工作做好，边烁小时候睡眠不太好，经常半夜醒来看见边越青坐在书房里唉声叹气。
但是现在的边越青好像做什么都很有干劲，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对生活有了希望和憧憬。
边烁是在某一天幼儿园放学明白原因的，在父亲接他回家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气质很好的女人，牵着一个孩子，打扮得漂亮又干练，跟边越青站在一起，两个人也很是般配。
边烁感觉，面前这个人让他有点害怕，但是，跟照片里的妈妈有一点像。
边越青说，这是他律所的同事，人家的孩子跟他在一个幼儿园，他年纪大一点，要好好照顾弟弟。
不过在记忆深处无关紧要的东西都随着时间而消逝了，边烁只记得那是个总是给他找麻烦的小哭包，而且只同了一年的学，人家就转学离开了。
那天回了家，边越青试探着问了边烁一句，你觉得那个阿姨怎么样？
边烁那时还小，但是明白很多道理。
他说，如果爸爸你喜欢，我不介意你跟谁结婚一起生活的。
他犹豫了一下，甚至没敢说出后面那句，只要不抛下我就好了。
但是边越青从他那害怕的眼神中看出了这孩子在想些什么，于是他说：“放心吧，爸爸不会扔下你的。”
“哪怕爸爸跟别人结婚，也只会买一个更大的房子，带着小烁一起住进去的。”
后来，过去了十多年，边烁也去过几次边越青的律所，却没再遇到过那个阿姨，更没有看见过边越青跟哪个女人走得很近。
可是这个房产证
看了下日期，是最近几天买的，居然还是学区房，贵的要命，并不好拿到手，周边有很多学校，幼儿园到高中都有，他的学校也在附近。
边烁这些年一直在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哪怕边越青结婚了也没关系，当他上初中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能接受这件事了，但是年近四十的边越青反而越来越像对此事没有想法了一样。
可是，这
边越青总不至于还有个私生子或私生女吧？
不，他是个从业快二十年的律师，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边烁颇有些头疼，跟边越青学了这么久的法律头一次什么都没法想到。
他是不会跟这个阿姨或可能存在的弟弟妹妹争夺家产什么的，他只要还是边越青的儿子，其他的都可以商量着来，哪怕不住在一起也没有关系，毕竟都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光是一份房产证说明不了什么，于是边烁心理挣扎一番后，走向了边越青的公文包，拿出他的公用手机。
他总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虽然对别人没打算，至少不能让自己吃亏。
密码是他妈妈的生日，嗯，还没改。
一打开手机，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看着标签上那个“苏律师”，边烁认不出来是谁，只是看这人好像有急事的样子，为了不耽误边越青的事，边烁对着号码敲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爸爸不在家，这是他的私人电话。”
下面是一串号码。
做完这些，边烁看了看外边的天，黑得让人心里不安。
他揉了揉眉心，用边越青手机继续翻查着他要的东西。
“喂，妤蔓，怎么了？”边越青正在家居市场，突然接到苏妤蔓的电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越青，帮帮忙！我今天本来答应接时燃回家的，但是手头一个案子出了点问题，我马上要上飞机了，可这都快十二点半了，林姐说时燃还没回家，电话也怎么都打不通！”苏妤蔓平时都是一丝不苟的，这样慌乱还是头一回，边越青立马扔下手头的事，细声安慰她：“别急，你慢慢说，时燃现在在哪？”
“我给他报了补习班，地址我马上发给你！”
苏妤蔓挂断电话，给了边越青吴老师家的位置，自己的手还在抖。
当时太着急，直接打了熟悉的工作电话，好几遍都没打通，如果不是他家孩子看见未接来电发了信息过来，她压根想不到打私人电话。
助理看着平日里威严的苏律乱成这样，不免有些担心：“苏律，您还好吗？”
“没事。”苏妤蔓闭上眼缓了口气，克制住自己慌乱的心情，再次睁眼时她已经整理出了平日里的凌厉，“走吧该登机了。”
时燃是在沿着街道铺子的屋檐走了一公里后被边越青找到的。
他像是麻木了一样，听不见雨声之外的任何声音，聒噪的暴雨打湿了整个街道，路上没有行人，只有拥挤的车流。
耳边似乎有不断响起的喇叭声，和似有似无的呼喊，好一阵时燃回过神，才发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车。
是边越青的车。
边越青挨着路边停下车就赶忙撑着伞跑过来，手上拿着一条干毛巾，兜面包住时燃的头，他紧紧抱了下时燃，捧着他的脸，满是心疼：“好孩子，你怎么自己跑了这么远啊？冷不冷，饿不饿？”
边越青的出现像是一瞬间把他拉回了人世间，时燃看着边越青眼里的担心，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冒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泪水跟雨水混在一起，还没淌下来就被轻轻给他擦着脸的毛巾吸收干净，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哭的，他的双肩一直在抖。
“边叔叔。”
时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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