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况穆周身充斥着摄人的怒气,缓步走下楼,每一步都像踏在冰刀上,正如他的问题一般步步紧逼。

        秦米瞪大了眼睛,她急的跺了跺脚,辩解道:“哎呀,什么啊!你在想什么啊况穆!不是你想的那样!”

        况穆依旧冷着脸:“那是什么样?”

        “我......我.......哎呀,反正我跟季学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跟他表白!”秦米红着脸如是说。

        况穆眯着眼睛,紧盯秦米的脸:“你刚刚给他的是什么?粉色的。”

        “粉色的?”秦米眨了眨眼,努力回想了一番,脸色一时间变得十分纠结:“你看错了吧,没有啊........”

        “秦米。”况穆压低了声音。

        秦米还从来没有听过况穆这样叫她,心里一颤,突然意识到这下真的是说不清了。

        她捂着脸来回转了两圈,哀叹一声,最后索性一闭眼直说了:“我.......我给他的是钱啊!钱!”

        “你为什么给他钱?”

        秦米真的是恼的脑袋冒烟,她都提醒况穆到这个地步了,他为什么还是想不出来?!

        “为什么?你想想为什么啊,你不知道吗?”

        秦米问话的语气太过确定,好像况穆真该知道什么。

        况穆皱着眉头没言语。

        秦米的话都说到这儿了,便一股脑都说了:“况穆,你不会真的以为中午的药和饭都是我给你买的吧!我压根不知道你是哪里不舒服,我怎么给你买药?那些东西都是季宵焕买给你的,我当然要把你给我的钱还给他啊!”

        “.......什么?”

        况穆被这件事情震的头脑发蒙,心脏跳的飞快。

        他其实在中午拿到药的时候,心里有过那么一丝妄想,会不会是季宵焕买来的药,可是一旦想起季宵焕对他的态度,那点小念头在还未浮起就被掐灭了。

        况穆还是不敢置信:“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他不让我说,我哪里知道为什么。”秦米越说越气,她明明是好心帮忙,没想到却反被误会:“我还想问你怎么认识季宵焕的?你俩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况穆顿了顿,他没有回答秦米的问题,而是眼睛明晃晃的看着秦米,声音颤抖的厉害:“.......你觉得,他对我好?”

        “这还不好吗?”秦米提高了声调,她现在都觉得况穆有点白眼狼了,于是竖起手指,挨个掰扯着:“给你买药,给你买饭,给你倒热水,给你关空调.......哦,对了,你上课时候跑出去,没多久他也跟了出去,不然你以为什么老冯下午不找你茬了,他总不能不一视同仁吧,所以你俩到底是什么关——”

        秦米后面的话没问完就停住了,因为她看见况穆一向冷傲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其他的表情。

        他忽然展开眉头,眼眶一点点的泛上红意,一双美眸里闪烁着晶莹的光。

        秦米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惹到他不高兴了:“况穆,你怎么了.......”

        况穆却猛地转过身,跑到了窗台处朝下面张望。

        况穆其实是恐高的,他只要站在走廊边往下面看就会头晕腿软,可是现在他垫着脚尖整个人撑在围栏上,什么都不顾不上。

        现在他的心脏就像一颗被情绪充斥着鼓胀的气球,“高兴激动”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他的身体燃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想要找到季宵焕。

        就在这一刻,他想要把事情问清楚,他要问问季宵焕,这些药是不是他买的?既然都说了狠话,又为什么还要对他好?为什么对他好却不愿意告诉他?

        他是不是怕他会纠缠?

        可是现在的校园萧瑟空荡,早就没有季宵焕的身影。

        冷风一阵阵的吹过来,吹得况穆的发丝飞扬,眼眶发涩,连带着他澎湃的心跳也随着一点点淡了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他不知道季宵焕家在哪里,不知道季宵焕的联系方式,只要季宵焕出了这个班,他就找不到他了,他们之间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联系,而现在所有的接触全部都是况穆一个人在强求。

        在况穆三岁到十二岁的这九年间,他从未离开过季宵焕身边,季宵焕的存在占据了况穆一大半的人生。

        他们曾经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睡觉。

        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说。

        上小学时,季宵焕和况穆不是一个学校,可是每天季宵焕都会多走两个街道,坐在况穆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等着况穆下课,等况穆出来后,他会递给况穆一杯热牛奶,两个人背着书包一起回家。

        一走就是六年。

        而如今却怎么就变成了形如陌路。

        意识到这个落差,况穆心脏里的那颗气球像是被小针戳了一下,刚刚满涨的快要溢出的欣喜滋滋啦啦的全部都散了。

        况穆松了胳膊,双手垂在身侧,一点点的从围栏边后退再后退。

        直到他靠到了墙壁上,后背感受到了墙壁的冷意,他才感觉心里慌得厉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他甚至需要抓住旁边窗沿才能稳住身子。

        “况穆,你怎么了?”秦米慌张的走上前。

        况穆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像是恐高的后遗症,像是低血糖,却又都不像是。

        他哑着声音说:“没事。”

        秦米站在旁边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无措的站在原地,况穆弯下腰缓了一会,才感觉眼睛重回清明,他抹了一把脸,直起身子时对上秦米焦急的目光,难得多说一句安慰的话:“没吃饭,低血糖了而已。”

        “那你多吃点糖。”秦米急忙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

        况穆没有接过秦米手里的东西,而是忽然开口:“秦米,如果你的朋友伤害过你,现在想要求你原谅,你会原谅他吗?”

        “啊.......啊?”秦米一下子被况穆的问题给问的莫名其妙,她顿了一下说:“那要看是多好的朋友了吧。”

        “很好,胜似至亲。”

        “这样啊........那也要看是什么伤害,如果严重的话肯定不原谅啊。”

        况穆沉默了一下,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很真诚的问:“抢了你的妈妈算不算严重?”

        “啊?抢了什么?”

        秦米这下彻底蒙了。

        况穆的嘴巴张了张,最后他垂下了眼眸,晃了晃手,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悠悠的走下了楼。

        第二天是周日,况穆早上起来已经是上午快十点,他觉得自己今天精神还不错,于是草草吃过午饭就出门了。

        今天他要去明华琴行练琴。

        况穆从小就开始学钢琴,家里面的钢琴是况进山从国外定制的,自然是不能搬过来,而再买一架同版钢琴需要耗时小半年的时间。

        况穆对钢琴的品质十分挑剔,习惯了好的钢琴,音质不上佳的钢琴他连砰都不愿意碰一下。

        正巧明华琴行里有一架三角钢琴,是意大利名匠手工打造,音质绝佳。

        况穆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在上周预约了两个小时过来练琴。

        到了店里,况穆没有和店员过多的寒暄,登记完姓名径直走向三角钢琴。

        三角钢琴是明华琴行的招牌,放在正对着街边的落地窗前,窗外的红砖攀爬着绿藤,阳光打在琴键上。

        况穆面容清丽绝伦,在弹奏钢琴时更显得专注沉静,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衬衣,外搭烟灰色的针织马甲,一身英伦风的装扮配上三角钢琴,就像一个高贵的小王子。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不少女孩举着手机偷拍,一时间窗外聚集了不少的围观者。

        下午四点,况穆练完琴合上了琴盖子站起身,听见窗户玻璃被人敲响了。

        况穆回过头,微微皱了皱眉。

        街边站了一群打扮花哨的男男女女,男的骑着重型机车,穿着彩色的机车服,女的则挑染着头发,嘴里叼着烟,歪歪的倚在车上。

        敲响玻璃的人是秋晴。

        她今天画着深棕眼影,穿着一件浅蓝的牛仔衣,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与平日在学校里穿着校服的模样判若两人。

        “况穆!”

        秋晴朝况穆热情的挥了挥手,随后蹦蹦跳跳的走进了琴行里。

        况穆皱着眉头在秋晴的朋友里看了一圈,有些意外。

        他没有找到季宵焕,却看见另外一个熟人——于皓。

        于皓身穿一身黑色机车服,骑在一辆黑白的重机上,单脚撑着地,双手抱胸,面色不善的瞪着况穆。

        “况穆,想不到你弹琴那么厉害!”秋晴走到了况穆身前,连连赞扬。

        况穆收回目光看向秋晴,面色微冷。

        况穆记得他和秋晴并不熟,两个人的关系远没有到特意打招呼的地步。

        秋晴倒不在意况穆的冷淡,她走到钢琴前敲了敲琴键,悄悄看了一眼况穆,试探的说:“我之前也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但是比起你差远了,你要是有空,能不能教教我啊?”

        “抱歉,我不教人弹琴。”

        况穆背上包,转身就要走。

        秋晴有些急了,一个大跨步拦到况穆身前,她挥动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觉得你弹的好听,我.......我.......”

        往日在男生面前高贵的小公主,面对况穆却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秋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理由:“我有些关于钢琴的问题想要请教你,你能给我留一下联系方式吗?”

        况穆垂眸看着秋晴手里的手机,没有动作。

        况穆长那么大,被女生要过无数次联系方式,有些理由或直接或委婉,但无论何种理由,况穆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联系方式。

        秋晴看见况穆久未应声,心里沮丧,她垂下手笑容僵在脸上:“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况穆顿了顿,抬手抽过秋晴的手机,干脆利落的将自己的手机号输入到秋晴的手里上,再递给她。

        秋晴捏着手机,愣了片刻,随后笑容骤然放大。

        秋晴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敢再多打扰况穆,她向后退了两步,朝况穆挥手:“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啊!”

        况穆看着秋晴蹦蹦跳跳的跑出了琴行,随后上了于皓的重机车,搂住了于皓的腰,笑眯眯的朝况穆挥手告别,而于皓的眼睛正盯着况穆,里面早已怒火盎然。

        秋晴拍了怕于皓的后背,于皓才反应过来,发动机车,一行人骑着重机车轰然远去。

        况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些想笑。

        他觉得季宵焕的女朋友可真有意思。

        有一个众人皆知的帅哥男朋友,出去玩却搂着另一个男人的腰,还敢张扬的找其他男人要联系方式。

        晚上况穆刚洗完澡,秋晴的短信就发来了。

        况穆拿着浴巾擦着头发,从客厅里倒了一杯热水,走到床头打开药盒喝了两颗胃药,才点开了短信。

        ——况穆,我是秋晴,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存一下。

        况穆扫了一眼,把手机放下了。

        没过多久,秋晴似乎也感觉自己发的短信不太行,没有留给况穆回复的钩子,于是她又发了一条信息,这次是以问号结尾。

        ——况穆,你钢琴弹得好好听啊,你从几岁开始学习钢琴啊?

        果然没过多久况穆回复了。

        ——五岁。

        ——你也是五岁开始学钢琴啊,我也是,但是你弹的比我好得多,你下次什么时候去练琴啊,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想向你取取经。(*^__^*)

        况穆正靠在床头看书,等着头发自然干,收到秋晴的回复手机震动了两下。

        秋晴这个短信发的十分有技巧,结尾还用上了表情,似在撒娇,可是况穆却不为所动,他只看了屏幕一眼,就冷冷的回过眼看书。

        过了一会,手机短信再次提醒,震动了两下。

        况穆手指捏着书页正要翻页,忽的顿住了手。

        他想到了什么,眉心一跳。

        以往秋晴和季宵焕总是形影不离,这几天秋晴都没有来上竞赛班。

        这几天况穆身体不好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可是结合今天的情况,况穆心里突然蹦出来了一个狂妄的想法。

        他回过头看向手机,点开了那条短息,来回看了两遍,手指一字一句的敲打着屏幕。

        ——不了,你有男朋友。

        短信发送出去,况穆捏着手机等回复。

        他从未这样焦躁的等过一个人的短信,一分一秒都过的格外漫长。

        况穆感觉自己发这样的短信很恶心,那种语气就像是一个欲拒还迎的小白脸,他打心里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是他就是想要知道答案。

        秋晴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会不会是,他们已经分手了.......

        他不可能从季宵焕的口中知道答案,又不能直接问秋晴,只能用这种方式去试探。

        过了两分钟,手机震了一下。

        短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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