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chapter 76
怀里的人慢慢平稳了呼吸, 缓慢而有规律地起伏着。
安成星垂下头,将她轻轻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拿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 她看起来就疲惫了很多, 连闭着眼睛的时候都微微皱着眉头,像做了不好的梦, 睡得很不安稳。
安成星俯下身,修长食指划过她的眉心,将那一寸肌肤轻轻抚平。
等她稍稍放松了些,他才直起身,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室,将门关上。
安成星找到了自己的电脑,坐在沙发上打开它, 输入了密码解锁。
他调出一份加密的文档, 将文档打开来, 看了看上面每一个日期和记录顺序, 手指轻点着添加了一篇新的记录。
安成星将今天的日期记录上,随后飞快地敲着键盘, 写下了一句句话。
等每一个字都记录完后, 他撑着下颌, 仔细看了一遍,从中梳理出了最重要的几个关键词。
“——婚礼请柬,不要再联络, 发生过的关系。”
安成星看着这些关键词, 眸光久久没有再流转。
片刻之后, 他滑动鼠标看了看过去的记录, 最后停留在了“音乐节”的那一天。
而这一天,被标红的关键词是:“——只有三个人记得的合奏。”
安成星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将新的情报共享出去。
他莫名有一种预感,这些事,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以至于他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
鹿言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她住在陌生的公寓里,楼层很高,地段繁华,大得有些空旷。
鹿言从来没见过这个地方,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但梦里的她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睡觉,凌乱的衣服堆了一地,还有翻开的书本也散落着,到处都是。
等天一黑,她才从床上起来,去洗漱打理自己,换一身好看的衣服,最后来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首饰盒,取出里面的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鹿言分明是以第一视角感受着这一切,却又像个旁观者,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下一刻,梦里的她来到了房间外面,公寓大门被人按响了,她走到门口,将门一拉开,就被一身酒气的男人给抱进了怀里。
鹿言被吓了一跳,可梦里的她却好像习以为常,搀扶着男人进了门,抬脚将大门关上。
不等走进客厅,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就揽住了她的腰,埋在她的颈侧,闷声闷气地说:
“我回来了。”
梦里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不肯撒手,又开口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鹿言想看清他的正脸,却因他埋在自己的肩窝里,怎么也看不见。
下一秒,她听见梦里的自己说:
“安成星,你喝醉了。”
声音平静到了冷漠的地步。
鹿言愣了愣,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个醉鬼和滴酒不沾的安成星联系在一起。
然而梦里的一切都不受她控制,就像一场第一人称视角的电影,只能一秒不停地看下去。
满身酒气的男人抱着她,低声道:
“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仰起头,几秒之后去解开他的领带和衣服。
直到触碰上了他的皮带时,他才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鹿言,我找你不是为了做这个。”
他终于直起了身,垂下头看着她,白皙的脸被酒气熏红,就连眼眶也微微润着浅红色。
鹿言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比十八岁更成熟,却比二十四岁还年轻,这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安成星。
他捧起了她的脸,声音轻得像是没有支撑点:
“我昨天来找过你吗?”
安成星的眼角发红,声音也哑着,唯独那双眼眸干净得一如当年。
鹿言张了张嘴,想问他发生了什么,然而梦里的她已经开了口:
“你又不记得了?”她始终显得那么冷漠。
安成星闭了闭眼,半晌后才抬起眼睫,对她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鹿言,我只是想弄明白……”
他隐忍着情绪,却还是有些语无伦次,直到被她打断:
“安成星,你要玩这种游戏到什么时候?”
她抬起手来,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摆在他面前。
“你可以晚上向我求婚,白天就说分手,说你只爱鹿雪一个。”
“这么多年了,你能换个套路吗?在我一次次相信你之后,能换一句说辞吗?”
安成星垂着头,始终不肯松开她。
他的确是喝了很多酒,多到站也站不稳了。
但他仍然固执地握着她的肩,沙哑着声音对她道:“我从来就没爱过鹿雪,我的记忆里甚至没有我跟她的过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呢?”
安成星的肩膀颤抖着,他低垂了头,有透明的液体落到了干净的木地板上。
一阵令人缺氧的死寂之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
“我不会认命的,鹿言,我不要认命。”
他的手滑落下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到有些发抖。
“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搞明白的,等等我……”
安成星将她的手放到脸上,紧紧贴着,不肯松开。
“……求你了。”
鹿言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卧室里的天花板,许久之后才想起来擦一擦脸。
这一摸,就摸到湿热的一大片,连枕头都给打湿了。
可醒过神来之后,她却忘了自己梦到了什么,就像过去六年来常有的那样。
只是这一次,大脑沉浸得更深,让她迟迟缓不过来。
鹿言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卧室的门却正巧被人推开。
她抬头一看,见到安成星的那张脸,不知怎么就一阵鼻子发酸。
安成星变了脸色,快步走到她面前,俯身问: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他说着抬手擦了擦她哭肿的眼睛,语气有些心疼:“怎么哭成这样了?”
鹿言一把抱住他的肩,手掌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脊,明明哭的人是她,她却想哄一哄他。
“安成星,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你的。”
她没来由的,就想告诉他这句话。
也许是因为——
他同样也无条件地信任着她,从来没变过。
安成星神情一怔,好长时间没能再回过神来。
直到她的泪水又打湿了他的肩膀,他才抬起手,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问:
“怎么又哭了?”
鹿言闷声闷气地回答:“我不知道。”
从梦里醒来后就是觉得很难过,很想抱抱他,想像他哄自己那样去哄他。
不这样做的话,心里就空落落的。
好在这种莫名的情绪很快就过去了。
鹿言哭也哭累了,睡一觉出了一身汗,还打湿了他的枕头,一身黏糊糊的,只想赶紧洗干净。
但她又不想离开这里,索性拿过那件白衬衫,就说:
“你出去一下,我要洗澡。”
安成星下意识想说什么,但开口之后,就成了习惯性的纵容。
“好,你有需要的再叫我。”
他说着就起了身,顺便把她给扶起来,见她有力气下床了,才转身走出了卧室。
鹿言等他关上了门,就钻进他的浴室里,给浴缸放了热水。
趁着等热水的这点时间,她连忙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睛是真的肿得不像话,立马拿冷水洗了把脸,用冰凉的手敷在眼皮上。
等降温了之后,她才走到浴缸旁边,开始脱衣服。
然而刚解开衣服的扣子,眼前就闪过了一个很陌生的画面,像是她在酒店的浴缸里坐着,身上全是红印子,直到水冷了也没起身离开。
鹿言有些莫名其妙,再去深想的时候,却想不起来那个画面了,只能摇摇头,把衣服全部脱下,踩进了浴缸里。
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就把身上的疲惫都给洗掉了。
头发被她扎成了一个小丸子,出来时只稍微打湿了一点点,鹿言拿干净的浴巾擦了擦身体,就放下头发,随意地散落着。
安成星这里当然没有身体乳和爽肤水,她只能先拿下衬衫,给自己套上,然后披上另一条浴巾,走出了浴室。
外面稍微有点冷,鹿言在卧室里找了一圈,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就打开卧室门,探出脑袋问沙发上的人:“你有袋子吗?我装一下衣服。”
安成星头也没抬地问:“那你待会儿怎么出去?”
鹿言见他不敢回头看自己,反倒是来劲了,直接走出卧室,大大咧咧地说:
“我可以发消息给助理,让她送过来。”
安成星两只眼睛都盯着电脑屏幕,实际上什么也没看进去。
“那我帮你拿,你快些给她打电话吧。”
鹿言就笑眯眯地问:“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呀?”
安成星岿然不动,平静地回答:“你还没吃午饭,不饿吗?”
鹿言已经鬼鬼祟祟地靠近了他,一个俯身扑到了他的背上,探头去看他的电脑屏幕。
见那上面全是自己看不懂的设计图纸,才撇撇嘴,回答:
“饿啊,你下碗面给我吃。”
安成星握着鼠标的手都抖了一下,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去看她。
“先让助理把衣服送过来。”他不肯松口。
鹿言差点儿要笑出声来,她连忙忍住,抱着他的脖子,问:
“你在看什么呢?”
安成星什么也没在看,视线都没有焦点,但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在看工作上的东西。”
鹿言“哦”了一声,在他肩上靠着脑袋,湿润的水汽熏热了他的耳朵,引得泛红。
她莫名觉得这红彤彤的耳尖很有吸引力,下意识就张嘴咬了上去。
安成星整个人都僵住,半天没有动弹一下。
鹿言没看到想象中的反应,不太高兴地松了口,在他耳边问:
“安成星,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安成星:“……”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回过头来,对她说:
“既然你闲着,那我们来好好谈谈吧。”
鹿言:“……”
那还是不了吧。
她眼神一飘,就想转移话题,安成星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相信我的,对吗?”
他的声音轻了许多,柔和地在她心上擦了一下。
鹿言垂下眼,半晌后才妥协地说:“好吧,那就谈谈呗。”
安成星抚开她有些湿润的发梢,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水珠,忽然笑了一声:
“你怎么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
鹿言撇撇嘴,“你还不如吃了我呢。”
安成星表情一顿,装作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继续道:
“有些事情太复杂了,我并不是在强迫你去面对,我只是想告诉你。”
他看着她,直到她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
“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去面对的时候,鹿言,你还有我呢。”
鹿言一下子有些泄气。
好像再严密的防御机制,在安成星这个人的面前,都是无效的。
他轻轻几句话,就能动摇她的信念,让她想要卸下防备。
可是他的信念呢?
强大如他,又是否能真的承受住真相的重量?
鹿言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开口道:
“你和鹿雪明浼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她知道,这句话一说出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但说完之后,鹿言的心情却很轻松,就好像肩上的那块大石头被另一个力量支起了,她再也不是石头下面唯一的那个人了。
安成星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回答:
“我在你离开的那一年,就有所怀疑。”
那种感觉他也无法阐述,却又很强烈地让他意识到,一切都不对劲。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自己——
这不是他应该接受的结局,他不能认命。
安成星想着,继续道:
“鹿雪和明浼是在同学聚会上,听到了别人提起当年的音乐节合奏,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们三人互通了消息之后,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他们记得当年的事,录像和照片也都变了,找不到任何能证明他们没错的证据。
但安成星不认为是他们出了错。
而他也开始意识到,过去种种在鹿言身上体现出的违和感,都不是他的错觉。
鹿言听见这些话,不得不想到了消失已久的系统。
从她来到这档节目,遇到了突然出现的诺斯维亚开始,系统就销声匿迹了。
一开始她没有多想,后来是没精力多想。
但现在,鹿言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系统的消失,究竟是主动为之,还是被动的?
其实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了。
她这些天胡作非为,把所有的剧情线都踩在脚下,更是把最重要的任务搞得乱七八糟,最大限度地去破坏了所谓的“原著”和“规则”。
但就算做到这个程度了,系统也没出现过。
是不想出现,还是不能出现?
鹿言猛地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这档节目上,几乎已经聚齐了这个“融合世界”里半数以上的主角。
只有爱丽丝、李芸栗、沈年以及他的女主角没有出现。
而她自己,也在开启陆以衍的任务后,成为了第五个女主角。
她同样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了。
系统曾经提到过,男主们都有他们的主角光环,那似乎是一种很不得了的东西,能够影响到方方面面,
例如安成星超凡的运动才能和头脑,再例如席江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和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的逆天运气。
因为他们是世界的主角,是配角和群演们都要让道的存在,是“上天”的宠儿。
那女主角呢?
是不是也有着同等的“主角光环”?
鹿言觉得自己就要抓到关键的东西了,可还是差了几块拼图。
就好比她失去的记忆和过去,以及系统绝口不提的“失败惩罚”。
但下一秒,鹿言又觉得自己陷入了惯性思维。
她明明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是脱离了“原著”的,那些不合理的剧情早就偏离了角色们的人生,拉都拉不回来,不能再把“原著”这个东西当作唯一的参考。
缺失的关键线索究竟是什么呢?
她得想想,冷静下来之后,好好想想。
想得出了神的鹿言下意识盘起腿来,完全忘了她现在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短到只能堪堪遮住大腿。
安成星冷不丁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她还勾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走。
“你干嘛?不是要谈谈吗?”
谈到一半跑什么啊?
鹿言仰着头看他,毫无半点自觉。
安成星这辈子都没这么挫败过,就好像他在她面前,就是个一击必倒的空瓶子,没有丁点的定力。
他抿起唇,片刻之后,才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快点,把衣服穿上。”
鹿言:“……”
好凶哦,这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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