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贺星方才过去沈府时,正好遇到从前厅回来的沈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个个手上都托着一个盘子,而那盘子里放着不是沈遥的喜服,还能是什么。
看到喜服已经安然送到沈府,贺星也不准备再待在那里,想也不想,当即打算回来复命,却被贺景拉住手腕。
贺景指着屋子的方向,神秘兮兮地问道:“哥,难道你不好奇王妃穿上喜服什么样吗?”
贺星翻了个白眼,使劲挣脱贺景,没好气道:“不好奇。”
“可是王爷想看。”
贺景松开他,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说完也不再看贺星。
闻言,贺星当场愣住,下一秒,果然同贺景一般,安静地守在那里,等着沈遥从屋子里出来。
贺星和贺景两人在外面等了半响,终于看到沈遥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出来了。
两人被震惊得同时瞪大双眼。
沈遥短暂地在院子里停留了几秒,便又提着裙摆进了屋里。
“回去复命吧。”贺景率先回过神,拍了拍贺星的背部。
贺星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自己抓紧时间赶回王府,说不定能看到赵逸尘身穿喜服的情景,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回来时赵逸尘已然换下了喜服。
虽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情景,但贺星能想象得出赵逸尘穿红衣是什么模样。
赵逸尘平日里就喜红色,所以穿上大抵也和平日没有什么区别,他也能大概想象出两人站在一起会是一副怎样养眼的景象。
所以,他有句话很想对赵逸尘说,从看到沈遥身穿大红喜服出现的那一瞬间,就迫不及待地想赶回府。
“王妃今日一身红衣,和王爷您特别相配。”
但是看到赵逸尘似乎没有想听自己说废话的兴趣,只得撇撇嘴,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转身离开了院子。
反正王爷过几日也能看到,又何必急在一时,再说了,留点神秘感也挺好。
赵逸尘转身进了屋里,目光重新落到了那套喜服上。
上一世,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然而,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夫妻对拜。”
穿着大红喜服的新人转身相对,躬身一拜。
“礼成。”
而后,由一旁的喜婆将新人搀扶着回了新房。
不远处的赵逸尘,一身红衣,负手而立冷眼看着这一幕。
拜堂结束后,赵慕溪转身去了外面迎接来宾。
“恭喜恭喜。”
“恭喜四殿下喜结良缘。”
“愿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
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个个都拱手道贺恭喜,然而那一句句“恭喜”却并不是对他说的。
“十七皇叔。”赵慕溪见状,带着笑意上前,朝着赵逸尘拱了拱手,而后吩咐身边的小厮将人带去前厅。
小厮将赵逸尘领到主桌,便又转身离开了。
“十七弟。”一位面善的王爷看到赵逸尘上桌后,立即给他斟满酒,连连劝道:“今日是慕溪的大喜之日,你我兄弟二人多年未见,今日定要喝喝痛快。”
“七皇兄请。”赵逸尘心如刀割,却无处发泄,便想着借酒一醉方休。
宴席一直到亥时才结束,赵逸尘却丝毫不显醉意,脑子依然清醒得很。
“殿下,属下来接我家王爷回府。”迟迟不见人回府的贺星,不得已擅自来了这里。
赵慕溪指了指主桌的方向,贺星道过谢,便赶紧上前。
“王爷。”
“贺星。”赵逸尘起身,抚了抚衣衫上的褶皱,道:“回府。”
喝醉了的七王爷却拉着赵逸尘的衣衫,嘴里念叨着不让他离开。
“慕溪,差人把你七皇叔送回他府上,本王先回府了。”
“是。”赵慕溪躬身行礼:“七皇叔慢走。”而后便吩咐小厮将七王爷送回府。
-
“王爷。”
“你先下去吧,”赵逸尘挥挥手,道:“本王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贺星得了令,心里却放心不下,不敢走远,出了大门后便一直在大门口徘徊。
“嘎吱。”
大门被骤然打开。
四目相对。
“王爷,夜深了,您可是要出去?”
“不出去。”赵逸尘走出来,带上门,径直往前走去,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本王随便看看,你不必跟着,先回去歇息吧。”
贺星立在原地不敢动,只能看着赵逸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他知道赵逸尘所去的方向,那个方向——
“嘎吱。”
赵逸尘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陈设布景和王府其他的院子并没有什么分别,依然冷清得要死,只有推开门进了屋子,才能看出异样。
屋子的四周摆满了红烛,一切成婚的物品也都一有尽有。
合卺酒,香袋,罗纱帐……
一切都是依照沈遥的喜好,精心准备了这间新房。
然而那榻上却是空无一人,本该在那里安静坐着,等着他过去掀起大红盖头的人却不在。
赵逸尘惨然一笑,慢步走到榻前,轻轻坐在上面,脑海里又浮现今日发生的一幕幕。
两人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入了洞房。
他不知,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又是以什么样的面容,静静看完这一切。
两月前,他请命,提前回了京,只因沈遥的及笄礼将近。
他知道,沈遥的意中人不是他,所以他从不敢奢望,他和沈遥会有结果。他也知道,沈遥终有一日要嫁与她的意中人,但是当听到圣上给沈遥和赵慕溪赐婚的消息时,他却依然心痛得无以复加,他甚至听到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然而即便如此,他却还是要强撑着,给沈遥准备贺礼,贺喜她如愿以偿,嫁给了自己心爱之人。
赵逸尘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酒入愁肠,苦涩难当。
罗帐青垂,暖香萦绕。
赵慕溪府上一晚都是灯火通明。
而赵逸尘捻着酒杯,独自一人,一直到天光大亮。
再次见到沈遥时,她依偎在赵慕溪身旁,跟慕溪一样,唤他十七皇叔。
十七皇叔!
“王爷,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表小姐。”贺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表小姐?”赵逸尘心下疑惑,立即收敛情绪,转身出了屋里。
贺星躬身立在院子里,再次回禀道:“方才来了位自称是表小姐的女子,说要见您。”
赵逸尘微微皱眉,抬腿就走,边走边问道:“哪位表小姐?你可有印象?”
贺星答道:“属下也未曾见过那位表小姐,但是看她的神情,也不像是骗人的。”
他自幼便跟在赵逸尘身边,自然不会不认识赵逸尘的表亲。
可那女子底气十足,完全不像说谎的模样,让他心里也没了底,再者,想必也没人敢跑到豫王府来认亲。
赵逸尘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过去时,果然看见一位蓝衣女子正在门外走来走去。
蓝衣女子瞧见赵逸尘和贺星一起出现,瞬间便猜到红衣的赵逸尘是主子。立刻激动地跑上前,亲昵地挽住赵逸尘的手臂,笑意盈盈地唤了声“表哥”,完全不顾及君臣礼仪,也不在意这里还有其他外人在场。
赵逸尘不露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微微挑眉,垂眸打量着眼前的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也丝毫不在意赵逸尘投来的打量目光,相反,甚至还一脸坦诚地望着眼前的身份尊贵的男子。
即使两人四目相对,她也并不怯场。
对视半响,赵逸尘仍然还是没有任何印象,无论如何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眼前这名蓝衣女子。
“本王派人送过去的请柬。”
赐婚圣旨下来当日,赵逸尘便备好请柬,差人送往远在江南的外祖父家。按照最慢的路程来算,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到达京城。
赵逸尘外祖父家并非京城人士。
舒太妃原姓谢,闺名清凝,出生江南的名门望族。父亲谢浦和是江南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膝下两子一女。
当年,年仅十五岁的舒太妃谢清凝随父母上京探亲,和彼时微服私访的先帝有过一面之缘。
两人相谈甚欢过后,谢清凝只当是场美丽的邂逅,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曾想第二日,却在驿站接到了招她入宫的圣旨。
她当即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日遇到的并不是一般人,而是当今圣上。
昨日分别后,先帝当即派了心腹打探到谢清凝当时所落脚的驿站,回宫后再三思索,终究还是写了道圣旨。
一众大臣听闻这个消息后,联合起来,一起进宫面圣,一个个都冒死进谏,更有甚者以死相逼。
然而先帝却置若罔闻,坚持自己的想法,执意将赵逸尘生母舒太妃——谢清凝纳进了后宫。
自此,舒妃娘娘盛宠不断,在之后的十三年,更是独获先帝专宠。
谢家一家老小也因此留在京城安家落户。
谢清凝两个兄长,也是颇得先帝的信任和重用,因为对谢清凝的宠爱,先帝一再提拔两人,再加上两人清廉正直,一心为民,因而官职变动相当频繁。
一个是文臣之首,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
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慢慢地,谢家在京城的一众达官显贵里逐渐有了一席之地,声望也越来越显赫。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然而自先帝驾崩,舒太妃出宫修行后,谢清凝两个兄长却不知为何,突然主动请辞。
没有了外界带来的荣耀加持,谢家一家也就渐渐退出了京城的达官显贵圈子,甚至慢慢开始在京城销声匿迹,再后来,谢浦和更是带着谢家一家老小,举家迁回江南,不再过问京城大小事务。
而赵逸尘八岁自封王开府后,除了外祖父母和两个舅舅,便再也没见过谢家其他的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更是没有印象。
更遑论,他这些年也并不怎么在京城,即使回京,也只是待上几日便又要启程,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去江南看望外祖父母。
“祖父他老人家说他不记得将请柬放在何处了,所以,”蓝衣女子停顿片刻,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特意扬到赵逸尘眼前,说道:“这是祖母让我带过来的,说是给未来表嫂的贺礼。”
赵逸尘接过玉佩,不过只瞧了一眼,便想起他母妃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只是,光凭一枚玉佩,也证明不了什么。
谢浦和一生最是仔细得紧,即使年老了,也不可能会忘记将请柬放在何处,即便是真忘了,他那两个舅舅也不可能会忘。
再者,这女子,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完全不像是谢家教育出来的。
“你父亲他们为何没过来?为何就你一个人?”赵逸尘又问道。
蓝衣女子撇撇嘴,控诉道:“父亲他们最近在忙啊,所以就让我自己一个人过来。”
赵逸尘还准备问,却突然听到一道老妇人的声音传来。
“王爷。”
赵逸尘回头,便看到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正在往大门这边走来。
“嬷嬷。”
老妇人服了福身,道:“王爷,这位女子名叫谢晚云,确实是表小姐没错,她父亲正是谢将军。”
“二舅舅?”赵逸尘淡笑一声,他本不愿相信眼前这蓝衣女子的话,但,既然明嬷嬷说了,这是他表妹,那便是吧。
只要她最近这几日都乖乖待在府上,别添乱,
“既如此,来人,带表小姐去客房休息。”
“是。”
“谢谢表哥。”谢晚云甜甜一笑,跟着俞总管去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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