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夏日的最后一丝尾巴消失殆尽，秋天悄悄地来了。入秋的第一天阴沉沉的，给大地蒙上了一层似雾气非雾的灰色。
浦安中学的气氛也很压抑，即将来临的是四市联考的模拟考试，初二也要求参加。课程骤然紧，平时都想着水一水的师生都十分有默契地开始临时抱佛脚，可见都没几个人在外面。
晏彻神色恹恹的，趴在桌上，就像一个浑身逆毛都竖起来的一条慵懒的大狼狗。
许子凌飘过去，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晏彻也没什么反应。
许子凌：“不对啊！都rua头了小孩也没弹起来。”
系统：“嗯，今天比较特殊。”
是晏彻母亲的祭日。
小说里对这位母亲的描写并不多，只说晏彻有母亲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不过她很早就去世了，之后晏彻的成长环境一落千丈。
许子凌觉得这应该是一位很温柔、很善良、很优雅的母亲。
按照小说，晏彻在这一天会雷打不动地去为祭拜母亲。
这节课是班主任陈女士的课，她是个严肃的人，要求很苛刻，为此班里的学生都不怎么待见她。他已经针对班里同学的情况把他们分成两批，一批是有希望的，一批是保留的。有希望的都放在前面，保留的就是暗地里放弃。
晏彻也当然在保留的那部分里。
第一节课下课后，晏彻就交了请假条。班主任睨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给批了条子。
完了还絮絮叨叨：“一周请三次假，还以为你是来学校旅游来了。招进来的时候还是优等生，现在成什么样了。”
晏彻背着单肩包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长长了的碎发在低头时遮住眼睫，出租车上司机搭讪他也没听见，只是单手撑着脑袋。
到了一座小山头，他在附近买了红油漆和笔，站在门口又顿住了。
许子凌忍不住问出口：[怎么了？]
晏彻撩起眼皮，“我只是还没想好，今年要买点什么东西送给她。”
送给妈妈的礼物。
系统提醒许子凌，“一般都是会给去世的人烧写金银，如果是敬爱的人，会烧写纸做的车子房子帽鞋首饰。”
系统又想了想，“其实也可以买束花，康乃馨之类的。”
晏彻今年的打算也是买花，她虽然喜欢百合花，但年年都是花，似乎又太没诚意了。
许子凌认真地在小孩背后写下：[不如送香水吧。]
系统：“……”
草，这傻子总是突然能做出让人震撼的事。
它太局限了，把这想成是送给死去的人的礼物，但是许子凌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爱美的母亲，给予了她十足的尊重。
晏彻笑了笑，藏住眼尾的一丝红色。
他就知道，祂就是这样温柔。
一人一空气去挑选香水，专柜上琳琅满目的都是各类品牌，闪花了许子凌的眼睛。
许子凌：“我是不是不该提这个建议，晏彻有钱买香水吗？”
系统：“龙傲天男主，走在路上都可能被机缘砸中，你还怕他没钱，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许子凌认真反驳：“我觉得晏彻不是你说的这样，这小孩一直都过得挺苦的，你不能总是以书里的设定看他。”
系统251：“儿大不由爹，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痛心疾首jpg”
“滚(ノ｀Д)ノ！”
晏彻在柜台看中了一款百合味的香水。
柜姐热情推销：“这款是我们家的热门款，fhue家的清悦，前调是清新的铃兰小百合，后调有紫藤萝叶子的余韵，气味是比较淡的，但是很持久。您这边是送给女朋友的话，这款很合适哦！”
晏彻还在不紧不慢地继续看，又听见柜姐继续说：
“不瞒您说，这是第二批补货了，第一批由于太畅销很早就卖完了，所以您要是觉得合适的话，最好尽早下手。”
“你觉得呢？”他淡淡问道。
柜姐瞪大眼睛，疑惑地四周看，没懂这位客人在跟谁说话。
许子凌知道他在问自己的意见，犹豫了一下后说：[挺好的，但是有点不合适。]
总感觉这味道太虚无缥缈了些，妈妈应该是最贴近人间烟火的角色，是一想起来就觉得温馨的角色。
晏彻在等祂的下文。
许子凌知道他想问的是：那你觉得应该要选什么味道。
[嗯……橘子味的吧。]
这是处处存在的普通的味道，是能触手可及，又觉得沁人心脾的味道，是记忆里最贴近生活的味道。
祂不用说一句话，晏彻就能感受到祂单纯的善良。而他，是被呵护着尊重着的。
都说什么样的人看到的怎样的世界，橘子味应该是最能代表祂自己的味道。
散发着丝丝清香，闻起来有点酸涩，吃起来却很甜，永远不会腻味，一口就能扫清坏情绪的橘子的味道。
两人一起在黄土小山头找到晏彻妈妈的排位。
他的家境不好，当时葬人的时候买不起墓地，他爸说随便找个地把骨灰扬了也算圆满，是他执意要找地方去把人安葬的。
可惜他什么都给不起。
能做的最多的就是找一个荒郊野岭为她扫出一小片净土。
晏彻用红油漆重新描了一遍字，把周围都清扫干净，然后把坏掉的水果换下来，再放一轮新鲜的上去，最后把香水放在墓碑面前。
他取出酒壶，往杯子里倒了点白酒。向排位敬完酒后洒在旁边，又将空杯满上。
晏彻轻轻地扬起唇。
我找到了，祂说愿意一直陪着我。
带来给您看看。
许子凌在一旁陪了他很久，看他情绪不高，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我给妈妈吹一段调子吧。]
[这是我家乡的送行的小调，听说被这样送走的人都会平安顺遂、幸福快乐。]
晏彻嘴唇翕动，眼底划过隐晦的情绪，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
他看着一片叶子轻飘飘地落下来，忍不住张开手让它落在他的手心，然后在风的摩梭频率下，发出悠远的声音。
调子平静和缓，就像是从遥远的天国飘过来的仙乐，又慢慢地飘向远方，让人心平气和、舒缓身心。
晏彻盘腿坐在树下，靠着坚实的树根，就好像还躺在母亲的怀里，祂也陪在他身边。他的弦一直都绷得太紧，直到今天，他才能真正地放松地躺一会。
许子凌忍不住问系统：“251，晏彻的妈妈是怎么样的？”
系统：“可能跟你想的有所出入，小说设定的男主母亲是一个坐/台小姐……”
在许子凌的想法里，晏彻的妈妈应该是一名温柔善良的女性，所以这段童年记忆才是晏彻永远的美好记忆。
晏彻目光看得很远，他直到祂一直在他身旁，“我跟你说说她的事吧。”
“她……在世俗意义上不是什么好女人，有了我也不是她想的。但她还是生下来了喂我一口饭。我以前对她记忆最深的就是她身上的廉价香水的味道，但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有资格唾弃她，而我没有，因为她只是为了我在生活里挣扎罢了。”
许子凌真情实感地心疼了。
晏彻眼里闪过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这样。
多关心我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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