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稚察觉到陈就似乎不太开心,从寒假到高三最后一学期开学后两个月,他的情绪一直不太正常。

        陈就不承认,冬稚问他,他只说没有休息好。

        可哪里来那么多休息不好的时候?以前也没见他这样。

        当冬稚又一次问起,陈就照例说没有,想了想,忽地道:“对了……赵梨洁会跟我们一起出国。”

        冬稚愣了下,良久出声:“哦……”敛下眼继续看书,没有太大反应。

        陈就想说什么,动了动唇,没出声。

        从图书馆回去的路上,两人走巷子里过。

        冬稚正说着她们班上的安排,陈就忽然停下。

        “怎么……”

        她刚抬头,蓦地被陈就推到墙边,他压着她突然亲下来,她的背抵着墙,隐约有些凉。

        半晌他松开,冬稚愣愣看着他,“陈就……”

        他不说,垂下眼,用指腹擦干净她的嘴唇。然后牵起她,朝外走。

        ……

        陈就和冬稚要考雅思,到时还有会考,而陈文席的意思是希望他们还是要参加完高考,所以他们和别的学生一样紧张准备着,压力甚至更大。

        学业方面都是陈就在带着冬稚,所有课余时间,他们几乎都泡在了图书馆里。

        周四下午,上学前,萧静然叫住经过客厅的陈就。

        “你最近在图书馆复习对吧?梨洁跟你是同学,她也要去留学,你复习的时候带上她。”

        萧静然和陈文席吵过架以后,消停了好一阵,很久没过问陈就的事。

        她盯着陈就看,准备好他反驳要说什么,不想,陈就沉默了一会儿,却说:“知道了。”

        萧静然一愣,没等她说话,陈就提步走开。

        ……

        下午放学路上,陈就告诉冬稚:“下一次我们复习,赵梨洁会一起来。”

        冬稚愣了一愣,脸色缓缓沉下,最终还是接受:“……好。”

        并肩走着,陈就沉默许久,忽地停下来。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问。

        冬稚被他问的愣住。

        “你为什么不生气,不难过,毫无波动。”

        “我……”

        “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些道理,没什么好生气,她不值得我和你去浪费情绪……对不对?”陈就盯着她,“可是我不想听这些,冬稚,我不想听你冷静又理智地去一条条分析利弊和现实。”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你不知道吗?”

        冬稚皱了下眉,“陈就你……”

        陈就笑了一下,笑意未及眼底,“你知道我要出国,可以冷静地跟我说你不会等我,我难受的要命,你可以头也不回地去外地参加比赛。我想了很多次,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你从小长大的环境和经历,所以你不得不现实地面对这些问题,这是你自我保护的方式,你这样是有原因的,我也应该体谅……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温岑走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为他哭的时候在想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

        冬稚怔然看着他。

        对视几秒,她找回思绪,“我们三个是朋友,温岑突然说要走……”

        “对,挥别一段友谊很难,所以他离开的时候,你没有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做不了朋友,干脆轻拿轻放。你没有去想这些现实的问题,纯粹只是难过地流泪。而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你在权衡利弊,保护自己,然后冷静地告诉我你不会等我。”

        他截断话头,质问,“挥别和他的友谊多难啊,比结束我们之间的感情要难得多对吧。你为他哭,对我呢?轻而易举说放下就放下。这就是区别对不对?”

        陈就从来没有这样冷冰冰地和她说话,空气僵滞得像是不会流动,明明冬天早就已经过去,可却教人足底指尖遍体生寒。

        “赵梨洁要和我们一起,你好像也不是很在乎?你到底在乎什么?我想问问你,你究竟是不愿意和我分开所以想和我一起出国,还是只是想出国?”陈就没有表情的脸上,眉头一挑,“冬稚,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

        没有争执的时候,好长一段时间都风平浪静,一但开始有矛盾,便像山一样,接连起伏。

        冬稚和陈就这一次闹别扭,仍旧是单方情绪严重,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上回主动权在冬稚身上,这回主动权在陈就身上。

        冬勤嫂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陈家资助冬稚出国读书的事,两个孩子每天都在看书做准备,一段时日以来她都习惯了。

        最近陈就却不来找冬稚,冬稚好几次自己闷在家里看书。

        冬勤嫂觉得奇怪:“你怎么没去图书馆?马上就要去考了,还不抓紧点?”

        “我在家看也是一样的。”冬稚说,“重点陈就全部画出来了。”

        “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他。”

        “他有点事,不方便两个人一起。我自己在家看。”

        冬勤嫂不疑有他,没往深处想。

        不止在家被问,出了门,苗菁也问:“陈就怎么没来找你啊?你们不是一起准备考试吗?”

        “他有点事。”冬稚仍旧是那副说辞。

        苗菁再问几句,问不出什么,便也不说了。

        冬稚和陈就不是没有联系,但是在这样僵持的氛围里,一切都古怪了起来。聊天软件上,翻翻记录,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地聊天,陈就除了给她发复习资料,一个字都不说。即使她说了,他也不回。

        有的时候冬稚去找他,他要么给她资料书,要么就说忙,让她先走。

        但回了陈家,陈就又好似一切如常,至少陈文席对她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察觉自己儿子和她正在闹别扭。

        高考完拿毕业证那天,冬稚提前给陈就发了消息,说晚上一起吃饭。他没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等冬稚去找他,发现根本不见人影。

        在校门外打了好多电话给他,最后一通才接。

        “你在哪?”

        他言简意赅:“家里。”

        冬稚默了默,说:“我过来找你。”

        他也不吭声,就挂断了电话。

        苗菁本来想拉冬稚去庆祝,被冬稚婉拒。一心只想和陈就好好聊聊,冬稚挂了电话立刻往回赶。路上经过街角的面包店,店员将刚烘焙好的黑麦面包放到橱窗里最左边的位置,她步子稍停。

        那种德式面包,陈就很喜欢吃。

        她顿了顿,下一秒提步进店,买了两个装在纸袋里拎着。

        陈文席和萧静然都不在家,一个外出应酬,一个和朋友出去喝茶。

        婶子正在清理院子,给冬稚开门让她进来,家里干活的人,除了早上做卫生,其他时间一向是不上二楼的,只在一层活动。

        婶子说陈就在楼上没下来,冬稚换了鞋上去,上楼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大房子里,格外明显。

        “叩叩——”

        敲门后没人应,冬稚叫了一声:“陈就?”

        没有回答,她试探着拧把手一推,门开了。

        略有些明显的酒味钻进鼻腔,冬稚关上门,站在门边看着窗台上的背影。

        陈就坐在那,旁边是几个易拉罐。

        “你喝酒了?”

        他缓缓回头,透着丁点乏意,手里握着的易拉罐递到嘴边,喝了一口,没说话。

        冬稚皱了下眉,反手把门反锁上,提步过去。

        “喝了多少?”他身边的易拉罐有四五个,估计开了一整打,冬稚伸手搀他的胳膊,“下来。”

        用力扯了好几下他才动。

        陈就脚步不稳稍微踉跄了一小下,冬稚扶住他,视线对上一秒,他生硬地移开。

        “你躲了我这么久,还要躲吗?”冬稚拽着他的衣服不撒手。

        他不说话。

        “……陈就。”

        他忽的转过脸来,低睨她,“考试前我一直都和赵梨洁一起复习。”

        冬稚一愣。

        “我们约好了明天一起去看电影,后天去逛街,大后天去邻市参观展览。”

        拽着他衣服的手微微用力,她脸色僵硬着,假装没听到,“你先坐下……我扶你……”

        陈就甩开她,“你听到了吗?我说我和赵梨洁天天都待在一起,明天开始每天都有约,她打算和我读一个学校,我们三个一起去英国,你离我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但是她和我在一个学校里,每天我们都会见面。”

        冬稚深吸一口气,再呵出来,气息都是滚烫的,灼热地经过呼吸道,喉咙里火烧火燎。

        她艰难地咽喉,退后一小步,转身就走。

        陈就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回拉。

        冬稚没挣开,他捏得她手腕泛白,质问:“你喜欢我吗?”

        “……你说呢?”她抬头,尽管竭力压下,眼里还是留下了一层水光,眼角有些微红意。

        “我说,我怎么说?”

        “你刚才不是挺能说吗?说啊,继续说啊,你和赵梨洁下个礼拜打算干什么?看完电影逛完街参观完展览以后呢?还有什么安排你都说啊——”

        眼泪“唰”地一下流下来,冬稚抓起一旁的纸袋砸在他身上,挣不开也在挣,哭着抬腿踹他。

        陈就任她踢打就是不松手,他红着眼,死死将她禁锢在怀里。

        到后来,怀里的人不打他,不再动,只是哭,他脸贴着她的脖颈,用力抱紧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没有……我没有和她见面,没有要跟她看电影逛街……我骗你的……全都没有……”

        两个人都更咽,满屋子只余冬稚的哭声。

        拽他衣服的手摸索攀上他的脖子,冬稚哭得声音含糊不清:“陈就……”

        “我在——”

        “没有不喜欢你……”她嗓音开始沙哑,“我喜欢……”

        “嗯,嗯……”陈就一迭声应着,拍着她的背顺气,一点一点亲掉她脸上的眼泪,亲着亲着从脸颊到唇角。

        他将她抵在墙上亲,哭声和其他不重要的声音,全都消失。

        他或许是酒意上头,又或许是再压藏不住心底疯长的那些念头。

        察觉到他危险得与寻常不同,冬稚从热意中找回一丁点理智,“陈就——”

        叫停却已经来不及,他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是不停念着她的名字,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冬稚、冬稚……”

        “冬稚……”

        炎热炙烤的夏日,一切都烧灼起来了。

        ……

        凉意从打开的窗户透进来,棉被卷缠之下,是毫无保留的两个人。

        缓过劲来,陈就细致地帮冬稚清理,她脸色红得不正常,像是被窗外暑气反复浸染过。僵着身子等他处理完,冬稚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我该回去了。”

        冬稚嗓音沙哑,陈就嗯了一声,把床上被子盖严实,余下的痕迹,包括红色那一块,等送她回去再马上收拾。

        他拧开锁,伸手扶她,一边开门一边道,“小心……”

        话音未落,察觉扶着的人一僵。

        陈就抬起眼,刹那也僵住。

        两个人俱都面色灰白。

        “我今天要是没有提早回来,怕是就看不到这出好戏了吧。”萧静然站在门外,缓缓冲他们一笑,目光扫过冬稚,嘲讽之意不加掩盖,“真行啊,滚到床上去了?”

        ……

        偌大的客厅里,鸦雀无声。

        闲杂人等都被支开,只有陈就一家和冬稚一家。陈家三口全都到齐——陈文席是被一通电话催回来的。

        冬勤嫂先是不可置信,登时眼里就蓄起了泪,羞愧、怒其不争、惊讶……数不清的情绪交织在脸上。她拽着冬稚边打边骂,边骂边哭:“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打死你……”

        “行了,别在这唱大戏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萧静然冷眼斥责。

        陈文席坐在沙发正中,脸色沉重,他看着白着脸不吭声的冬稚,眼里写满失望,“我以为你是个好孩子,没想到……你太让人失望了!”

        “爸……”

        “你闭嘴!”陈文席冲陈就呵斥,“你也脱不了干系,你以为你就有脸了?!”

        “你认是不认?”萧静然冲着冬稚质问,“不认的话,现在我们就去医院,我让医生给你检查!”

        陈就脸一白,“不行——”

        “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萧静然斥道,“我跟你爸在这,你最好少说两句,你看看你像什么话!是我们没有好好管教你,让你现在就动歪心思,被这不知廉耻的丫头片子拐带成这样!”

        萧静然转身看向陈文席:“你说怎么办?你还要送她和儿子一起出国,你放心得了吗?这次不管你怎么说,我死都不会同意,谁愿意出这个钱谁出,我绝不能让她继续祸害我儿子!”

        像是怕还不够似得,她添油加醋,“我早就说过多少遍了,你偏不听我的。这下知道了吧,她就是没安好心,就是藏着坏心思,你看谁家姑娘像她一样,这个年纪就知道钻别人被窝?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松口!”

        “不管她的事,是我!”陈就青着脸站出来,“是我……是我强迫她,她不肯,我威胁她,恐吓她,她才……”

        “你给我闭嘴,闭嘴!”萧静然冲上来狠狠打他的胳膊,“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这个狐狸精到底哪里好把你迷成这样?你再说我就打死你!你给我闭嘴……”

        “够了!”陈文席怒斥一声,深深吸了两口气,看着这满场荒唐,视线最后停在冬稚身上,“我先前决定要资助你留学,是想着你懂事又听话,念在和你爸的感情上,帮你一把。没想到……现在这个局面,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继续和陈就待在一块……”他顿了顿,说,“资助你留学的事情,就当没有过。”

        萧静然闻言脸色一轻,终于松了口气。

        冬勤嫂自觉脸面丢尽,在一旁哭着说不出话。

        陈就不接受这个决定:“爸!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难道她就没有错吗?!”

        “她错在哪?我说了是我强迫她……”陈就冲到陈文席面前,“我们已经毕业了,早都成年,我实话跟你说,我跟冬稚互相喜欢,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你要是觉得现在不合适可以骂我打我,可是迟早我们……”

        “那我就更不能让她跟你待在一起!”陈文席厉声打断他,抬起眼,那双深沉又浑浊的眸子看得陈就一愣。

        陈就愣过回神,“为什么不能?我……”

        “你闭嘴!”陈文席骂道,“我说了不许就不许!我让你出国是要你好好读书,将来接过这个家的担子,好好地撑起来!你少给我想其它的!”

        “我读书和这件事有什么冲突?我照样能够读得好,我又不是……”

        陈文席忍无可忍,抓起茶杯砸在他身上,暴跳如雷:“你是我精心培养的儿子,我们家就你一个,以后这个家是要交给你的!你懂不懂!”

        萧静然吓了一跳,又不敢护着。

        陈就被砸得一愣,衣服都湿了一块。杯盏落在他脚边,地毯绵厚,完好无损。

        “嗤——”

        一直没开口的冬稚忽然笑了。

        其他四人看向她,诧异。她只盯着陈文席,嘲讽道:“你干脆直接说白一点告诉他不就好了,为什么不行?因为我配不上,我们家配不上你们家。你陈文席接受不了一个佣人的女儿跟你儿子在一起,为什么不干脆点说出来?”

        被她这语气吓到,冬勤嫂忙扯她,“冬稚!”

        冬稚甩开冬勤嫂的手,无畏地看着陈文席,“说来说去,你和你老婆其实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看不起我们,只是她摆在台面上,而你要那个好名声,一边假装仁慈大义,骨子里有什么差别?”

        “你这个小贱人!”萧静然眉头一竖,骂道,“谁给你的胆子在这……”

        “你闭嘴——”冬稚突然冲她怒吼,萧静然吓到,愣住。

        陈就也怔怔的,“冬稚……”

        她只红着眼,瞪着陈文席。

        陈文席眉头紧皱,气得脸色微变,“好,好,我原先还觉得你是个好的,想不到竟然也……”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冬稚笑了,“你还在装啊?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他们一样都不知道你那点烂事儿?”

        陈文席面色一变,“你……”

        冬勤嫂吓得扑过来,哭着拽她,摁着她的脑袋要她认错,“你在说什么胡话,快给先生道歉!你这个死丫头……”

        “妈!你清醒点——”冬稚冲她吼,“你对他们感恩戴德什么?是他们欠我们的,不是我们!”

        冬勤嫂一愣。

        萧静然回过神来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出去,现在就给我滚……”

        冬稚扭头,对沙发上的人冷笑:“陈文席,你还有良心吗?你们陈家口口声声对我们家有恩,到底谁欠谁比较多,你真的不清楚吗?是,我爸是被你们家养大的没有错,可是他哪点做的不好?他从没贪图过你们陈家一分钱,从来没有起过不该有的心思,无时无刻把你和你爸放在第一位,可你呢?一边嫉妒他,一边忌惮他……”

        冬豫少时聪慧,无论是学业还是各方面,都比陈文席这个陈家小少爷强。陈文席对他的不满他不是不清楚,所以他时时刻刻谨记,摆正自己的位置。

        陈文席跟人打架他冲在最前面,陈文席挨罚全扔给他抄,他毫无怨言,有的时候陈老爷子买了好东西分给他们,他也只等陈文席吃够了选够了,剩下的才去碰。

        就为着陈文席心里那点疙瘩,那点不舒服,冬豫和他一起长起来的那些年,过得比下人还像下人。

        “那年高考,你作弊,当时你爸怎么为你努力的,我是不清楚,但你忘了吗?”冬稚帮他回忆,“最后你们让我爸替你顶了罪,他被取消资格,这辈子就那么定了性,你却风风光光上了大学。是不是要我帮你想你才想的起来?!”

        “你胡说什么!”陈文席脸色变了,“你知道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爸有写日记的习惯你忘了吗?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翻到他的日记本看到这些,第二天他把所有日记全都烧了,为了你们陈家,一个字都不许我提!是啊,没有证据了,你当然不用承认,但是这是不是真的,你肯定比我清楚。”

        冬稚嘲讽他,眼都红了,“我爸是个十足的傻子,为了你们家,一辈子都搭进去了。你读完大学回来管你家的生意,我爸呢,彻彻底底成了你的跟班,你的下人!”

        “……一派胡言!”陈文席坐不住,站起来要走。

        冬稚眼泪掉下来,冲他吼:“陈文席,我爸这样对你,你是怎么对他的!他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你记不记得?我告诉你,我都记得——”

        萧静然、陈就和冬勤嫂,三个人已然傻了。

        冬稚哭红了眼:“你出去应酬,司机不在,非要我爸去接你!下着那么大的雨,我拉住他,我跟他说,爸,雨太大了再等一会儿,等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等等再去……可是你偏不让,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催他骂他!我爸出门前跟我说什么?他出门前还跟我说,你是为了工作在应酬,司机不在,让我不可以生你这个陈叔叔的气!他雨天车祸撞死在去接你的路上,你是不是很痛快——”

        所有人,陈家上下,包括冬勤嫂,都以为那天冬豫是开了陈家的车要出去办别的事。但冬稚知道是为了去接陈文席,陈文席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后来接到冬豫死讯,所有人都惊了,冬勤嫂哭得差点昏死过去。而陈文席回来后,也流了几滴泪,却只字不提叫冬豫去接自己的事。

        “你……你说的……”冬勤嫂喘不过来气,眼泪怔怔往下掉,拽着冬稚问,“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告诉妈妈,你告诉妈妈,这不是真的……这是不是真的……?”

        冬稚顾不上她,泪流满面看着眼前的陈家三人。

        “我们用得着你们可怜吗?谁要你们来可怜!我爸受了你们陈家的恩,可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们,他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前程,更好的人生,全都被你们毁了!”

        她最恨陈文席:“我爸因为你,没了前程,连命都搭进去了,你又是怎么做的?你们陈家根本就是满门伪善!面上假仁假义,其实不过是伤人利己的小人!”

        陈就脸色白得像墙壁,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旧事,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在冬勤嫂的哭声中,冬稚泪眼含恨如钉一般扎在陈文席身上——

        “陈文席,我等着看你不得好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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