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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 干脆驾崩得了


  李吉亦是心惊胆战,甚至不敢去看皇帝的反应。

  贵妃这话可比那日下在茶中的毒还要毒啊……!

  庆明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你这个厚颜无耻的***!”

  他吃力地推开李吉与内侍的搀扶,抽出一名侍卫腰间长刀,脚下不稳地就朝荣贵妃扑砍而去。

  他的手几乎要握不紧刀柄。

  已近疯狂的荣贵妃却也未能及时完全躲开,那一刀便堪堪划在了右臂处。

  而此时,比划伤更甚的痛感却是从她腹部开始蔓延至脏腑。

  她的身形一点点弯了下去,直至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这是她体内的毒又开始发作了!

  每日几乎都是这个时辰!

  不过这短短瞬间,冷汗便浸透了她身上的中衣。

  “你想激朕杀了你?!”庆明帝提着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怒极而笑着道:“你就这么急着想要下去同那奸夫团聚?!”

  “……”荣贵妃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脸色因疼痛而显出几分狰狞,想要开口却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然眼底依旧皆是怨恨与讥讽。

  事已至此,她很清楚自己再无半分活下去的可能!

  皇帝绝不会放过她!

  爱人已死,稚子也不在宫中……与其等着被皇帝百般折磨,倒不如来个痛快!

  这一刻,明知再无生机,不再想着怎样才能活下去,不再想着如何才能求得皇帝宽恕,再无半分后路与顾及之下,她反倒觉得半点也不怕了。

  她只是觉得疼,很疼。

  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痛苦,去见越郎……

  等见了越郎就不疼了……

  这短短一生,她和越郎都过得太苦了。若非是因为她,越郎或许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如果没遇见她的话,他定会早早娶妻生子,过平安顺遂的日子。

  下辈子吧,下辈子她再与越郎厮守,再好好弥补越郎……

  荣贵妃疼得几近要昏死过去,眼泪与冷汗俱下。

  她的五感因疼痛太甚而有所减弱,但皇帝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可闻——

  “……你甘心同他做一对亡命鸳鸯,可他却未必愿意……”

  “你怕是还不知道,他接近你可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愚昧荒谬的情爱……”

  “若朕没猜错的话,夏廷贞正是拿你二人苟且之事作为把柄,要挟你毒杀朕……你难道不曾想过,你二人之事是如何为夏廷贞所知?会是你与那奸夫偷欢时做得太不干净,留下了把柄?荣氏,朕倒觉得你应当尚未蠢到如此地步……”

  看似仿佛封闭了听觉般的常嬷嬷忍不住在心里附和了一句——是啊,若果真蠢到这般地步,还学人家偷什么人呢?怕只怕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内情啊……

  听得这一句,荣贵妃皱紧的眉间闪过一丝疑色。

  夏廷贞知晓她和越郎之事,知晓璋儿是越郎的孩子……

  她起初有此怀疑时,更多的是恐慌。

  再到后来,夏廷贞使人在她母亲过世当日给她传信,证实了她先前的怀疑——可那时她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救越郎,根本不曾细思过夏廷贞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她的秘密!

  是啊,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自认做得还算谨慎,而唯一知晓此事的是她的乳母齐嬷嬷……

  但这个绝不可能——与其说她担心嬷嬷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倒不如说嬷嬷反倒一直担心她会泄露出去!

  嬷嬷的为人她是清楚的。

  既不是嬷嬷,那会是谁……

  ——越郎?

  不,越郎怎会自递把柄给夏廷贞?!

  荣贵妃忍痛艰难思索间,庆明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想不明白?那就让朕来告诉你——你的这位越郎,从一开始之所以接近你便是得了夏廷贞的驱使!若无人撑腰谋划,你当他真敢冒这般风险不顾生死也要与你私通?”

  “你在他们眼中,不过只是一颗愚蠢透顶的棋子罢了!他们想利用你生下的那个孽种,来图谋我大庆江山!朕这么说,你可听明白了吗?”

  这些话如一根根锋利的长针刺在荣贵妃心口处,让她本就苍白如纸的一张脸霎时间只剩下了寒意。

  “不……”她摇着头道:“不可能!越郎绝不是这种人!”

  她竭力要支撑起身,气喘不匀的声音里俱是笃定:“越郎为了我,苦守旧时情意多年……他便是到现下也未曾娶妻!”

  这件事是让她一直以来都为之动容、甚至是愧疚的存在——

  便是此时说起,也依旧让她在皇帝面前对这份感情满怀信心与底气,乃至可以拿唾弃讽刺的语气说道:“你自己没有的东西,便当世间人都没有吗!我与越郎两情相悦生死相守乃是事实……任凭你再如何扭曲事实也无法改变!”

  然而话音未落,便听皇帝笑了起来。

  那笑声久久不断,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忍住不笑。

  “两情相悦……”

  庆明帝笑得眼泪都要冒了出来,右手拄着那柄长刀,身形都在微微摇晃颤抖着。

  “你笑什么!你当然不会懂!”荣贵妃咬牙道:“……因为你根本不配被人真心对待!”

  “你自认是得了情郎的真心……”庆明帝看着她,似乎不愿放过她任何一丝反应与神态:“那你可知他虽未娶妻,却暗中养了一个女人,且二人早已育有一子?”

  荣贵妃听得有一瞬间的怔然。

  怎么可能……

  假的!

  一定是假的!

  “你胡说!”她几乎一字一顿地道:“越郎绝不可能骗我!”

  越郎对天发过誓,说他所言俱是真心,对她从无半字假话!

  “朕胡说?”庆明帝手中长刀提起,指向那颗头颅,笑着道:“倒是朕草率了,本该留他一口气的,也好叫你亲口问一问他,亲耳听一听他与他那房暗妻是如何琴瑟和鸣,如何日夜同床共枕……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他的语气里有着真切的遗憾,然而眼底俱是报复的快感。

  “不……不可能!”荣贵妃挣扎着爬坐起身,双眸通红:“我不信!我不相信!”

  “待你到了黄泉之下再问他也不迟。”庆明帝看着她,眼神森冷:“但还要再等一等,别着急,朕可舍不得让你就这么死了……你尚且得活着,直到朕满意为止。”

  李吉听得冒起了冷汗。

  他寻思着,这还是算了吧……

  毕竟就皇上如今这模样,真要再将贵妃留下来折磨着,他反倒担心皇上自个儿会受不住,再走在贵妃前头!

  “……你会有报应的!”荣贵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勉强站起了身,竟再次朝庆明帝扑了过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尖利而满含怨恨:“你们都会有报应的!夏廷贞死了,越郎死了……你也该去死!你们都该死!”

  “护驾!”李吉惊声喊道,连忙将皇帝护在一侧。

  两名侍卫持刀拦去。

  荣贵妃脚下并未停,反而愈发快了。

  “噗呲——”

  纤弱单薄的身躯重重地撞上闪着寒光的长刀。

  刀刃穿破了她的腹腔,她终于也得以停下了脚步。

  就到这儿了。

  不必再往前了。

  ——脑子里有一道很轻的声音对她说。

  一瞬的僵直之后,她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

  侍卫拔刀本意在威慑,并未料到她竟会如此不管不顾地撞过来,当下惊魂不定地将刀抽出——杀个人而已,于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可这个人,皇上还不愿让她死。

  长刀抽出后,似也抽走了荣氏所有的力气,她的身躯再没了支撑,如一朵枯败的莲,终于被折断在秋风下。

  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雪白中衣被染红,脏腑破裂之下,口中也涌出鲜血。

  看着就在眼前的那颗头颅,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睛,她张了张猩红的嘴,似还有话要对它说。

  她有话想问。

  她必须要问个清楚……

  她得走快些!追上他!

  若他果真骗了她,她定要追着他,一同坠入十八层地狱也好,转世轮回也罢,她都要死死地缠着他,将这笔债加倍百倍讨还回来!

  他休想就这么甩掉她!

  她试图伸出手去,想要再靠那颗头颅近一些,仿佛那样便能在黄泉路上再与他相遇。

  而此时,一刀又砍在了她的腰肋处。

  又一刀,落在肩上。

  庆明帝发了疯一般挥砍着手中长刀。

  她却已经察觉不到痛意,那具逐渐破烂不堪的身躯也已没了半点动静。

  李吉看得垂下眼睛,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就这么走吧,下辈子,再不要靠近这权势的漩涡了。

  说来,本也是无辜之人,只因错入了宫门,便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扯进了这场满是算计和图谋的骗局中。

  无论如何,被骗总是可悲的。

  “朕有报应?朕是天子!谁也无法左右朕的生死!你们这些区区蝼蚁,也敢不自量力同朕作对?!”庆明帝手上、身前皆溅有鲜血在,血腥中愈显面色扭曲狰狞:“胆敢背叛朕,算计朕……统统都该碎尸万段!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而朕,永远都是这大庆江山的主人!谁也休想——”

  话至此处,身形猛地一晃,口中已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铛!”

  手中握着的长刀跌落在地。

  “皇上!”

  “快……快传太医!”

  李吉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扶人,一边吩咐着。

  庆明帝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太医一番救治后,仍无反应。

  皇帝吐血昏迷的消息很快传开。

  而此番同太庙那次不同,这次足足三日,人依旧未见转醒。

  如此关头,朝堂上下难免因此人心惶惶。

  这一日,养心殿外又来了一众大臣,李吉出面应对之下,遭了几名老臣质问。

  “皇上何以再次吐血昏迷!”

  “本官已问罢了郑太医,陛下此症复发显是受了剧烈刺激所致——陛下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

  李吉听得头都大了。

  发生了何事?

  就……皇上被戴了绿帽子呗!

  绿极攻心!

  可纵然他敢说,这些人敢听吗?

  陛下被绿,一旦传开那丢得是大庆的颜面——他这可是为了整个大庆的颜色着想!

  眼看从李吉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几名老臣皆是甩手叹气。

  见过拖后腿的,实在没见过如此拖后腿的!

  实在不行就咽气吧!

  收拾收拾驾崩得了!

  赶紧的!

  今日吐回血,明日昏上一回,还不够丢人现眼的,搁这儿折腾谁呢?

  起先他们不愿皇上出事,是为大局、为民心着想——可这一桩桩事下来,眼看皇上的威信俨然已没剩多少了,横竖都这样了,也不能再差了!

  纵然太子孱弱年幼,但想来至少乖巧听话,比他爹省心!

  几名老臣一合计,干脆当即往东宫去了。

  ——陛下病重,请皇太子出面监国!

  ……

  太子监国的消息一经传出,京师内外诸声嘈杂。

  纪大人最近的头发越掉越多了。

  前日随夫人出门上香拜神,他在寺庙里呆了好半日,同住持方丈谈心,夫人使下人来问他何时回家,他当时一句话到了嘴边差点脱口而出——回家?他想出家!

  想他如此眷恋红尘与黄白之物的一个人,竟都萌生出了要遁入空门的念头,可见当下时局之艰辛。

  尤其还听闻临元城中,许老弟代替了知府之位,代为处理城中事务——

  他听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一城之事,琐碎繁杂,费力费神——这是有钱人该干的事?

  这些有钱人,究竟能不能摆对自己的位置?

  这种事,理应要放着让他来!

  痛心之下,纪大人越想越觉得好友不厚道,出城时那么多人,怎么就多了他一家几口?

  太冒险?不想将他牵连进来?

  看不起谁呢!

  富贵险中求,赚得就是刀尖舔血的钱!

  纪大人还在对此耿耿于怀时,又有下属来禀,道是城中一处巷子起了火,原因竟是几名百姓行祭祀之事,扎堆烧纸钱——是认为皇帝已然驾崩了!

  但倒也不是哭丧来着,据说是怕皇帝死得心有怨气,恐这怨气阴魂不散,再继而祸害百姓……

  可皇上还没死呢!

  纪大人直叹气。

  这紫星教,真是一刻也不闲着,就没他们的针插不进的缝!

  然而就在此等关头,紧接着又有一则格外引人瞩目的消息在城中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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