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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九十五章 主公,监国之争(一)


  除夕之夜,陈白起将小乖也一并接出了宫,宫正骥伏与卫尉木子羯不放心,也一并跟随出宫照顾幼主,这事陈白起赞同,刚好给她新修的府邸暖暖房。

  几人一起热热闹闹聚在一起,互赠“压胜钱”,这一次陈白起准备充足,每人是一把一把地掏着送,口中好话连篇,如淘淘河水连绵不绝,直将众人震得目瞪口呆,也眉欢眼笑,直呼其豪爽。

  年夜饭陈白起预备着包饺子,他们膳房还没有请人,倒是宫正骥伏见此窘况,无奈利用权职在宫里喊了十来个庖子来帮厨,他们府上加上伪装护院的巫武数百号人,要准备的食材本就不少,这抻面碾皮、和料拌味也是一项大工程,有了帮厨倒是一下给陈白起分摊了不少工作量。

  让宫里来的庖厨给她打下手,陈白起亲力亲为自己和料拌味,她系统内还有不少积攒下的调味料,经她手的东西自要比其它人做的口味更丰富多样些,她不做便罢,要做就让他们觉得别开生面。

  谢郢衣、姒姜跟巫长庭瞧着稀奇好玩,也想来膳房帮忙,他们也没有什么君子应远离庖厨的想法,连圣主都能纡尊降贵给他们下厨做年夜饭,他们又有什么身段放不下的。

  陈白起这边忙得紧,一面将帮厨给她将面皮裁成四方叠高高一摞,她再用圆器压着边将多余的边角砍掉,这是一种快速获得圆形饺皮的偷懒取巧的办法。

  她随手分给了他们一叠饺子皮,跟一碗拌好的猪肉馅料,他们学着陈白起又压又捏又褶的手法,可除了捏出几个奇型怪状的面疙瘩,却什么贡献都没有。

  陈白起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便哄着他们出去,但三人坚决不肯。

  最后,见陈白起包的元宝饺子用菜疏和的颜色好看、又馅多饱满漂亮,与别的疱厨包的不一样,便起哄着让她只给他们几个人包些特殊的,其它人便交给帮厨不必管了。

  “那你们想要什么样式的?”陈白起无奈地问道。

  姒姜手上全是粉,他也不急着洗,一根手指支着下巴,月芽儿似的眸子微眯:“你先说说,你会包哪些模样的饺子?”

  陈白起别的不敢说,但这个却可以打包票:“什么都会,你们可以随便提。”

  姒姜却不信,他殷红的唇角一勾,道:“我要吃长生果(花生)与莲子、加上糖块馅的,然后你包朵花给我吧。”

  陈白起就知道他想使坏,但这也难不倒她,她笑了一下,拿了一块饺子皮开始放馅,皮拿著压了一个均分五份,中间先捏好,边缘留下五个孔,再将圆孔中间相连的部分用手捏在一起,便自然呈现一朵花开的样式。

  姒姜惊呼:“这……还真是朵花?我、我还没有吃过这样的饺子!”

  其它厨子听到他动静,心下也好奇,纷纷围过来,当看到陈白起真拿面皮包了一朵花样式的饺子时,都对她的手艺表示的赞赏,这乍一看做起来不难,难便难在这创意上。

  巫长庭看着有趣,也主动求了一个:“我偏好咸腊肉馅的,劳烦小妹给我做一条鱼饺?”

  在秦国巫长庭上户的身份是陈白起的大哥陈南,是以有外人在时,他一律称陈白起为小妹。

  “年年有鱼?有兆头。”

  她又取了块面皮,压、捏、划、塞,很快一条散尾的小金鱼便出来了,不能说它与池中的锦鲤一模一样,但神似得憨态可掬,这娇小萌化的模样着实喜人。

  “这条鱼我自己来煮。”生怕被别的人抢了,巫长庭姿态优雅但动手迅速将做好的小金鱼自己装好一盘。

  问过他们俩的食量,陈白起给他们一人做了三十来个装好,便问不争不抢的谢郢衣:“郢衣,你喜欢什么样的?”

  谢郢衣有些走神,他听清她的问题后,摇了摇头:“我不挑,阿芮给我包什么都可以。”

  陈白起猜他或许有些想家人了,因为她也会在人群热闹中想陈孛、想起过往的陈家堡,想起许久不见的故人,但避免她的情绪影响到他们一同低落,她常常会将这些隐藏在心底,不流露半分。

  “郢衣,那我给你包一个四叶草鸡蛋韭素馅的,你不太爱那些稍嫌臊腥的豕肉。”

  见她竟会留意着自己的口味喜好,谢郢衣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微笑,他问:“什么是四叶草?”

  陈白起解释道:“四叶草一般很难寻到,若能找到,则代表着幸运,亦有心想事成的寓意。”

  谢郢衣看着她,她想将心想事成送给他,这是在暗示还是……他脑中浮想联翩,耳尖有些红,忙咳着掩饰一声,道:“那便这个吧,陈芮能不能教教我,我想……来年也能试着包给你吃。”

  陈白起听他这样有心,自然是颀然接受:“好啊,你站过来些,我包慢些,边包边教你,你好好看。”

  “嗯。”

  在一旁被谢郢衣一番操作排挤又遗忘了的姒姜:“……”

  好一个心机婊!

  啊——气死他了。

  “我也要学。”姒姜挤上去,非得分开两人。

  “姒三!”

  “我也要学,我来年也要、不,我以后年复年都包给你吃!”姒姜也一番真情实意到。

  陈白起一时哭笑不得。

  “学就学,你别挤啊。”

  姒姜掉转过头,对谢郢衣一脸纯然无辜请求道:“谢少主,你能退退吗?我想与小芮儿站在一起学包饺子。”

  谢郢衣看了他一会儿,不气不恼,气度非凡,却颔首:“嗯,那你先学吧。”

  他从善如流地退开,姒姜却有些狐疑他怎么战斗力一下这么弱了,不对劲啊,一回头,他看到陈白起正低头包着的那个四叶草饺子,心念一转,神色一僵,顿时有种搬砖砸自己脚的感觉。

  所以,他现在是要跟陈白起主动要求,学着包专程给谢郢衣吃的饺子?

  ……

  看到陈白起掀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姒姜绷住脸皮,蓦地转过头,对着谢郢衣语重心长道:“我们都别学了,笨手笨脚尽给小芮儿捣乱,咱们家大哥有钱,以后再多请些厨子教就是了,教会了他们,再轮着做各种式儿的饺子,便累不着小芮儿。”

  巫长庭:“……”

  这件事还能跟他牵得上关系?

  巫长庭看着但凡他们三人凑一堆,便是各种鸡飞狗跳,他笑着凑上前,倒是应和了这句话,他对陈白起道:“闲时便当一种趣味吧,还是朝堂上做个一呼百应的太傅更适合你。”

  陈白起无语道:“我是女子,你们该不是拿我当男子看待了吧,别的人亲手为家人准备年夜食,皆被众客称赞贤惠、心灵手巧,可到我这儿便是你们要反过来给我包、不适合、怕累着我,难不成我做这些事当真如此奇怪?”

  这一次,难得三人意见一致,异口同声道:“你不必做这些。”

  陈白起笑了,她虽然做了巫族的圣主,做了秦国的太傅,但她一直没忘本心,她只是陈白起,她做事只分愿意与不愿意,不分合适不合适。

  “难得有闲时,便想陪着你们好好过过节,平日里全依仗你们照顾,我也只是在今日做了一些微薄之事回报,希望来年,我们都还是好好在一起。”

  她没有讲些花哨繁美的话,但每一句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反而动人。

  谢郢衣深吸一口气,认真又心绪翻动道:“只要你不赶我走,我谢郢衣愿年年复年年地永远陪伴在你身边,此生不倦。”此情不移。

  最后那一句,当着这么多人,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便隐在了心中向她宣告。

  姒姜微扬起下颌,他笑得灿若明星:“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你承诺过我的,我们又怎么可能不在一起呢?”

  巫长庭也道:“你视我们如家人,家人自是要在一起的,今年你包饺子,那便由我们来煮,这也算是彼此对元旦(秦国春节正式名称)的祝福,往后忆起倒也是一桩美谈。”

  “我赞同。”姒姜跟谢郢衣道。

  陈白起笑道:“那烧一大锅水,下饺子吧。”

  他们用大鼎当盛器,叫来府上所有人,每个人都分到满满一大盆热腾腾的饺子,陈白起特意取来食盒让人给左相府沛南山长也送了一碗自己包的,权当新年祝福尝鲜。

  陈白起几人吃自己包的也都吃撑了,想着今夜反正不能睡,要守年夜,便决定出去散食逛灯会游玩。

  一出门,他们便发现在外走动的人都戴了面具,他们脸上的面具多数是黑色的,木纹式样,用一根绳子绑在后脑勺。

  巫长庭想着习俗不能破,便外出买来几张面具,几人各自选了自己看上眼的戴着,小乖太小了,面具自然不合适,陈白起想带着他一起出去玩玩,便考虑拿块细布给他遮住半张脸。

  “太傅难得休沐,今日便好生与兄长、友人去玩吧,君上便由老奴在家抱看着,也省得出外吹了寒风。”

  宫正是难得对陈白起和颜悦色的人之一,所以他的话,陈白起一向比较容易接纳。

  陈白起想了想,便将小乖给他。

  “那便麻烦骥老了。”

  宫正骥伏那张苍桑却和蔼的脸露出微笑,向她行了礼。

  “太傅客气了。”

  既然小孩儿有人带,陈白起与姒姜、谢郢衣他们三人便没有顾忌一道上街去玩了,除了官道,街坊有人跳祭舞,这几日城中没有夜禁,自是通火辉明,而过年嘛,人都好热闹喜庆,总少不得约逛着一块儿玩闹买东西。

  月入中天时,他们抱着一大堆“战力品”回府了,几人除了陈白起这名女同胞购物热闹高涨不减,剩下的男同胞都歇菜了,但这还没有完。

  回府后,陈白起便让人搬出事先准备好的几张红皮鼓,按照规矩,新年的前一天得用击鼓的方法来驱逐“疫疠之鬼”,陈白起听到不远处别人家的宅邸传来沉闷震响的鼓声,觉得不能示弱于人,便喊来众人,轮翻一顿猛敲,直到所有人都累得双臂发软,月上中天才停下。

  一番彻底热闹过后,累得紧的众人,便是一同安静温馨于府中守岁。

  新的一日到来,新的一年到来,意味着旧篇翻章,一切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翌日,太傅府门槛石阶边角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门便被人从内拉开,一队郎官(京师兵)哒哒踏着冰冷的地板列兵而出。

  陈白起也是起了个大早,昨日携带着一伙人将新君一并偷溜出宫,今日新年伊始新王是要接受朝官拜年,他们得赶早回到王宫,而其它人无所事事自然仍旧在温暖的被窝里补觉。

  过完年后,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陈白起依旧闲暇读书,带孩子,上朝会,直到右相相伯荀惑从雍城回来,并给朝中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日,三公九卿紧急到场进行议会,一个个面带肃容,气氛紧张。

  “右相是说,你查到周王朝的人在雍城内四处散布吾秦将亡得谣言?”左庶长一脸难以置信。

  他设想过许多可能性,这或许是赵、魏,甚至是楚那边的商人走卒细作在大肆制造国内恐慌,分化他们秦人的凝向力,却不想这事还牵扯到了洛阳那边。

  稽婴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他沉思着:“是周王,还是周王室其它王室族人秘谋行此事?”

  “难不成他们认为,凭他们如今弹丸之地,能够凭借分裂吾秦国来收复王权?”秦国的官员听了这个消息只觉好笑。

  自周王朝分裂东迁以后,其管辖范围可谓是大减,形同一个小国,或许还不如一个小国,至春秋到战国,面对诸侯之间互相攻伐和兼并,身为天子却不能担负共主的责任,甚至经常还要向一些强大的诸侯求助,混得着实不堪,因此也从未被诸侯国放在眼里。

  也有人觉得这事透着不同寻常:“这个消息从何处传来,是否确切?”

  相伯荀惑有把握道:“本相持兵符与雍城令率兵抓获的约百名商贾细作便是证据,他们经审讯与侦查非所疑几国之人,经查证乃出自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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