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侍寝
殿内气氛陡然紧张了几分。
杨初初一声不吭地听着, 大猪蹄子想给娘亲一个台阶,但是娘亲似乎不想下去?
杨初初心里叹口气,她很能理解盛星云。
冷宫里这么久以来的委屈, 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 放得下的?
虽然大猪蹄子来一次不容易, 但若是娘亲不愿意接触大猪蹄子, 她也是支持的。
就在杨初初安慰自己的时候,皇帝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他蓦地站起身来,打算拂袖离去。
此时,盛星云却忽然开了口:“皇上……”
皇帝面色愠怒, 没有回头。
盛星云声音不大, 但分柔婉:“能侍奉皇上, 是臣妾三生有幸。”
皇帝身形微滞, 停下了步子。
盛星云继续道:“臣妾说的不后悔……是指不后悔与皇上相遇相知一场, 不后悔为皇上生儿育女……即便这孩子, 算不得最优秀的,但是在臣妾眼里, 她是最乖巧的、最重要的……因为, 她是皇上赐给臣妾的。”
皇帝心中一动,她如此护着杨初初,甚至不惜惹怒他,牺牲自己的地位和前程。
都是因为,这孩子是他给她的?
皇帝回头,怔然看着盛星云,只见她眼含秋水,泪意盈盈地看着皇帝,嘴角轻抿, 面色苍白,仿佛说这段话,耗尽了心力。
皇帝思绪飘远,回到三年前……
他曾经也是喜欢杨初初的,这孩子一生下来就玉雪可爱,加上盛星云娇美可人,温柔体贴,他便时常来看她们母女。
可等杨初初到了三岁,痴傻初见端倪,他才发现不对。
堂堂天之骄子,居然生了个傻子,这对于君王来说,是一件多么耻辱的事。
他大吼着让太医们诊治,可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钦天监监正又信誓旦旦地说此女不祥,恐有碍国祚。
短短几日就消磨掉了父女间两三年的情分,他对杨初初的疼爱,被忌惮、忧虑、嫌恶所取代。
他不仅自己如此
,还希望盛星云能与他同一立场,想办法将这孩子处理掉。
但盛星云哪里舍得?
无论如何都是自己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就是死,也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盛星云在皇帝的宫门前,一跪就是两天两夜,直到实在坚持不住了,皇帝才心软,同意放过杨初初,将她们迁去冷宫居住。
从此,皇帝便刻意遗忘了她们,仿佛这两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恐怕连皇帝自己也想不到,他还会和盛星云和杨初初重逢。
此刻,皇帝对盛星云四目相对,无声的情绪的眼眸中流动。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皇帝喃喃出声,他的心似乎有一块,塌陷地软了下去。
盛星云的泪,夺眶而出:“皇上,您认识臣妾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臣妾对您的一片心意么!?”
皇帝面上生出一丝惊喜,这种感觉就好像多年前芒刺,一朝拔出,说不清的舒爽与高兴。
果然!她不是故意与他作对!她不是因为自己的冷漠而要离开!她单纯是为了他们的孩子!
皇帝分动容:“云儿……”
他顺势揽她入怀。
一旁的杨初初,有些看不懂了。
杨初初知道,盛星云心里,早就不对皇帝抱有任何幻想了。
她的娘亲虽然柔弱,却分清醒,三年前便在皇帝和女儿之间做了取舍。
并且通过那件事,盛星云也彻底看清了皇帝的为人。
对于皇帝来说,当没有冲突时,对人的千般好也嫌不够。
但只要侵犯到皇权或者名望,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
但刚刚盛星云这一番话,说得连杨初初自己都有些迷糊了:娘亲真的还爱着大猪蹄子!?
只见盛星云柔弱地倚在皇帝怀中,她低着头,软声道:“这些年,臣妾和初初虽然一直在冷宫生活,但是臣妾的心一直惦记着皇上……臣妾知道,皇上当年也是不得已,臣妾能为皇上分担,甘之如饴。”
皇帝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温和了不少
,他怜惜地搂紧她:“云儿,朕也惦记你们母女的。”
盛星云清浅一笑,低下头来,小声道:“臣妾就知道,皇上最重情义……”
声音酥媚柔婉,但眼中却没多少情绪。
杨初初目瞪口呆。
高,实在是高。
杨初初原本以为盛星云心里有疙瘩,很难再和皇帝相处。
没想到……盛星云三言两语就把皇帝拿下了!
杨初初不禁反思:难道我的绿茶技能,来自遗传!?
杨初初见两人旁若无人地抱着,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顺手将门带上了。
她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杨初初一个人踱步到了庭院之中,支开了所有宫女太监。
入了盛夏,庭院里的花都落得差不多了,偶尔有一些细碎的花瓣坠下,也是零零星星。
杨初初伸手,拂开了秋千上零落的花瓣,然后踮起脚,坐了上去。
她默默抬头,明月轮空,光影如流沙一般笼下,照在脸上,皎洁无双。
夜风微拂,凉爽丝丝入扣,她的头发被轻轻吹起,有些纷乱,杨初初用手指拢了拢,然后握住秋千的绳索,细软的手指,触到垂挂的铃铛。
“叮”地一声,清音入耳,短促纯粹。
杨初初有些出神。
秋千还好好的,他却不在了。
-
京城,武平侯府。
庭院幽深,植了不少青竹。
这京城私宅平日住得少,青竹看起来栽种的时间不长,想来是府中下人,为了迎接武平侯这次过来,特意安排备下的。
此刻,竹叶受微风所惑,微微摇摆。
一个少年自偏院而出,他面色微绷,步履匆匆,穿过竹荫重重的庭院,直奔正院而去。
“哎!”少年才刚刚踏入正院,便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少年吃痛地“嘶”了一声,抬头一看,道:“白叔……”
被称为“白叔”的中年男子,是武平侯白仲的家臣,白言。
白言见撞到了白亦盛,连忙道:“二公子没事
吧?”
白亦盛面色不愉,但白言是白仲最信赖的人,他便也不敢多说什么,道:“没事……白叔,父亲在书房么?”
白言微顿一下,道:“在的……”
白亦盛点点头,就要迈步向书房走去,白言见状连忙拦住他,道:“二公子,您找侯爷有什么事?”
此话一出,白亦盛更是不悦,道:“我去见父亲,难道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白言闻声,眼眸微滞,他不以为意,解释道:“侯爷忙了一夜,此刻刚刚睡下了……若是二公子此时过去,恐怕会吵着侯爷。”
白亦盛听了,面色缓了缓,他问道:“我不过是想去问问父亲,为何我们还不回属地?太后寿诞结束这么久了,难道父亲还要在京城处理军务吗?”
白亦盛已经接到两封母亲的来信,催着他们早日启程。
白言温言道:“侯爷暂时不走,自是有他的理由,小人也不好多问。”
白亦盛碰了个软钉子,他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白言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二公子若是着急,不若小人去请示侯爷,先将您送回西南?”
白亦盛嘴角抽了抽:“不必了!”
若是不将父亲带回去,母亲肯定是不高兴的,自己一人回去,少不得又是一番数落,烦得很。
白言无奈地笑笑:“既然如此,那二公子便只能等着侯爷一起走了。”
白亦盛抿唇一瞬,看向白言,问道:“父亲……是不是在等白亦宸。”
白言面色微僵,笑道:“大公子?小人没听说他要来啊。”
白亦盛到底是个少年,藏不住心里话,道:“我在宫里参加寿宴之时,身边空了个座位,一问才知道,原来父亲是给他留了位置的。”
白亦盛说起这件事,心里有些不平衡。
他是父亲嫡出的儿子,像皇宫盛宴这样的场合,自然只有他,才有资格和父亲一起出席,凭什么给那个庶长子留个位置?他也配?
但白亦盛敢怒不敢言,且他
入京以来,也一直没有见过白亦宸。
白亦盛又问:“他也入京了,对吗?”
白言笑一下,道:“小人真的不知道,二公子若是想知道大公子的行踪,不如去问问侯爷?”
白亦盛面色一僵,眼角抽了抽:“谁想知道他的行踪?我才懒得管他。”
他最不喜欢白亦宸那副清冷高傲的样子,偏偏父亲又器重白亦宸,许多政务,连他这个嫡出的儿子都不清楚,却交给白亦宸去办。
白言笑而不语。
白亦盛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书房,泄了气,转身回去了。
白言见他走远了,这才转过身,进了正院。
他轻轻叩了叩书房的门:“侯爷。”
疲惫低沉的男声传来:“进来。”
白言默默推门进去,只见白仲正坐在桌案前,看着西南呈上来的军务。
“亦盛来过了?”白仲头也没抬,随口问道。
白言迟疑了片刻,低声道:“二公子想来问侯爷,为何还不离京……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在等大公子。”
白仲手指微凝,抬眸道:“他如何知晓?”
白言低声道:“小人觉得,二公子应该是猜的。小人已经将他挡回去了。”
白言清楚,如今白仲这么忙,根本不想听白亦盛闹腾。
白仲点点头,道:“让他安心读书,别跟着瞎搅合,让白笛看着他。”
白笛是白亦盛的书童,一直伴着他读书。
白言应是,顿了顿,他又道:“侯爷,找了这么久,大公子还没有消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白仲面色微沉,深思不语。
根据瓦旦王鸣闫的说法,白亦宸在杀了蒙坚之后,也受了重伤,晕了过去。
而鸣闫和他的随从去周围找静瑜公主,也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就回来了,可白亦宸却不见了。
就算他醒过来,伤得那么严重,应该走不远,不可能他们在周边搜寻了好几天都找不到。
白仲派出了
各路人马去找白亦宸的踪迹,周围几个城镇都翻遍了,可都无功而返。
他好像是无端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白仲一直留在京城没走,便是为了继续找白亦宸。
到底是什么人,能毫无痕迹地将他带走,又能隐藏得如此之深?
白言也跟着担心起来,他知道,白仲最近为了这件事,简直夜不能寐,若是再找不到……
室内光线暗了几分,白仲高大的身影,此刻坐在桌案前,像一座冷锐的冰山,气氛分低沉。
白言低声道:“侯爷,大公子在京城附近,可有什么故人?”
白仲眸中微光一闪,顿时想到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了,没有按时发,请大家见谅,会努力三更的,下一章估计要23点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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