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种草莓
赶紧打电话问前台。
这一问, 幸好,阎肇的枕头还在。
不过据说是市公安局的人来分配,整理房间的时候, 有人给拿走了。
因为明天一早要开会,今天这儿的房间是被市公安局包了的。
房间也是由市局的人在检查。
前台又转问了一番, 才问清楚, 枕头, 似乎是被住在306的人给拿走了。
前台让他去306问一下。
一帮小‘高干子弟’,本来不过小玩笑而已,但现在, 在阎肇这儿, 成了比明天开记者发布会更重要的事情,他得先给小旺打个电话, 情况有变,要是按小旺现在约的时间,至少得到明天晚上八九点那帮孩子们才会来。
而等到晚上□□点,晁司令那种老领导身体扛不住,肯定早走了。
卡拉ok厅开门,得到下午两三点, 这不行, 阎肇准备给小旺批一笔款,让他中午请那帮小家伙来, 赶中午,把那帮小鬼头凑一块儿, 让晁司令,也让顾霄看一看,把这事干干脆脆的给处理掉。
“小旺, 爸的行李箱里有钱有三千多块,你先拿着……”阎肇才说了一句,小旺打断了他爸:“不会吧爸,你出国这么久,才攒了三千多块呀,放心吧,我有钱,比你多。”
阎肇回头看着陈美兰,他究竟不知道,自己那大儿子是怎么会,手头的钱,永远比他多的。
通知完这件事情,就该去找枕头了。
阎肇的意思是让陈美兰先洗个澡,躺下休息,自己去找枕头就行了。
但陈美兰却说:“咱俩一起去吧。”
他们夫妻在一起生活了好些年,但因为阎肇的工作缘故,怕惹上那种想跑关系的人,很少一起出门,至于一起逛街,或者出去吃饭什么的,几乎没有过。
而且即使出了门,也一前一后,总要装作不认识的。
不过在这个宾馆里,今天住的全是公安系统的人,即使拉拉小手也没啥问题,陈美兰不但跟阎肇一起去取枕头,还把阎肇的手给
拉上了。
给妻子拉着手,阎肇居然有一种,自己重回了十八岁的错觉。
当然,敲306房间的门之前,他就把陈美兰的手给松开了。
开门的是个四十出头,人高马大,长相挺憨厚的男人,乍一开门,跟阎肇对视片刻,顿时双目怒圆,伸开了双臂:“阎肇,你他妈是阎肇吧,太久不见你了。”
阎肇跟对方抱臂拍了拍,才对陈美兰说:“这位就是市局的王副局长,王旭东,我的老上级。”
王副局长,王旭东,因为妻子生的是女儿,觉得女儿不能继承家业,不算血脉,所以让女儿考外地大学,在户口上让出空缺,然后把侄子迁进自己家的男人,京市公安局的副局长。
顾霄和阎肇都在怀疑,他就是那个跟国际废料走私有关的人。
在陈美兰想象中,这应该是一个阴狠,凶恶,而且鬼面獠牙的坏人。
但看不出来,他大概四十出头,身材高大,也相貌堂堂,是那种很典型的,老实憨厚的老陕男人相貌。
抱着阎肇使劲拍了两把,他说:“战场一别得有七八年了吧,可真他妈的好啊,以后你升到首都,咱们要一起共事了。”
“是。”阎肇说。
王旭东热情的说:“进来坐会儿吧,咱们也好久不见了,好好聊一聊。”
刚才阎肇在房间的时候,已经给小旺打过电话了。
让他明天中午把那帮小屁孩儿给约过来。
而那帮小屁孩儿中,有一个叫王棋的,自己吹牛,说他是王副局长的侄子,刘晶晶也确定过这件事情,所以阎肇基本可以确定,要说首都公安系统有人在触碰政策红线的话。
那一定就是王旭东,王副局长。
要碰不上就不问了,但既然已经碰上了,阎肇得问一句:“对了王局,您是不是有个侄子,名字叫王棋?孩子挺瘦,个头也挺矮?”那孩子外号叫瘦猴的,当然又瘦又矮。
说起王棋,王旭东顿时一笑:“是,那是我侄子,怎么了?”
“
孩子很不错,我儿子说他在外面见过。”阎肇又说。
说起自己的侄子,王旭东两手叉腰,感慨说:“我家那孩子吧,不怎么喜欢学习,不过人还不错,人缘也特别好,在首都朋友特别多,比我还多。”
“他在外面玩儿,您是不是也不不怎么管?”阎肇再问。
王旭东笑着说:“那可是我们老王家唯一能传宗接待的独苗苗,大家对他难怪放纵了一点,孩子没啥大问题,就是喜欢玩儿,学习也一般,我也经常在劝他爸,让把他管严一点儿,但是家里就那么一个独苗苗嘛,没办法,大家都惯着。”
所以这位王副局长确实挺疼侄子。
但他这种疼和纵容,估计正是惯坏孩子的最大问题。
阎肇本来心里就能确定,那帮‘高干子弟’里,要真正有一个真的,估计就是王旭东家的,现在听王旭东这么说,于心底里已经确定了。
那么,顾霄回国的消息,应该也是从王旭东这儿散播出去的。
王旭东是阎肇的老领导,老上级,在战场上也洒过热血,拼过命的,虽说平常很少见面,但是既然一起上过战场 ,就是比兄弟还亲的生死兄弟。
当然,也是因此,阎肇很能理解王旭东,他家四个兄弟,只有他一个在当官,别的都在做生意。
而作为一个农村出身的老陕人,王旭东的骨子里既重男轻女,又有一种想要做大家长,带着全家人一起致富的家族情结,这种情结会让他不顾国家政策,往下面打一些招呼,再联络自己的战友通融关系,帮助他的兄弟们赚钱。
而他的兄弟们,就是跟胡百业一起,插手国际废料生意的人。
国际废料里头既有医疗废料,还有电子废料,而最让人胆寒的,则是核废料,不但有放射性,更有着极强的辐射危害,不进行专业处理,饴害百年的。
而华国公安部目前的现形政策是,谁要沾染国际废料的走私,谁就下台。
没有通融的余地。
既然这样,阎肇也就跟王旭东不多
说了,他已经看到他的荞皮枕头了,就摆在床上,于是说:“王局,那是我的枕头。”
王旭东回头,也去看床上那个荞皮枕头。
他顿时又笑了:“你的?我今天路过的时候看到这个枕头,荞皮啊,大宝贝,比宾馆的软枕头舒服多了,咱老陕人就爱个荞皮枕头,你就让给我呗。”
陈美兰简直要哭了,那是她垫屁股的枕头,这位王局长也真是的,咋啥枕头都敢往脑袋底下枕?
“我也睡不惯软枕头,您还是还给我吧。”阎肇说
王旭东人还挺豪爽,咧嘴笑说:“阎肇,老子可是你老上级,一个枕头而已,咱们凌晨三点就要出发了,明天还要开一天的会,你总比我年青吧,为啥就不能让我枕一枕,睡个好觉?”
“我还在倒时差,最近这几天一直在失眠,你还是把它让给我吧。”阎肇说。
王副局长一听阎肇失眠,立刻把枕头抱出来了:“行行,我让给你,明天一早你可是要上电视台的,是得休息好一点。”
得,总算要到枕头了。
不过阎肇的心情应该也够沉重。
因为这位王旭东副局长本人看起来并不是个坏人。
胡百业腐蚀的应该是他的兄弟。
而他兄弟和胡百业,以及他之间的桥梁,则是他那个四处吹牛的大侄子。
甚至很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兄弟们借着他的名头贪腐,捞钱的事。
但只要沾上国际废料,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才拼来的前途,这就算完蛋了。
阎肇也是够狠,战友呐,明天召来那帮小高干子弟们,他是要当场歘王旭东的皮的,但是于明面上,他一丝儿都不表露出来。
转眼,俩人进了电梯了。
阎肇进了电梯,才深深叹了口气,刚想跟陈美兰说点啥,刚上了一层,电梯门又开了,巧了,进来的居然是刘晶晶和一个小伙子,都是公安服,俩人边走边笑,正在聊天。
“黑脸叔叔?”刘晶晶看到阎肇,顿时一愣。
那小伙跟
着刘晶晶,也一起喊:“黑……叔叔好。”但小伙子定目一看,吓了一大跳,因为他发现这是目前国际维和警察大队的大队长。
马上履新,他将是公安部缉察科的科长,别看只是个科级领导,但人家是在公安部,而且是实权中的实权部门。
在将来,阎肇这种是能在公安部当部长的。
这怎么能叫黑叔叔,他怕是不想要命了?
小伙子立刻站正,敬礼:“报告阎队,我是咱们市局的民警齐征。”
阎肇也敬了个礼,说:“稍息,解散吧。”
这小伙收了手,端端正正的站着了。
陈美兰暗猜,这小伙儿应该是刘晶晶的对象,仔细打量了一下,一身公安服,小伙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眉刚目毅的,长得挺帅气,很配刘晶晶这个小颜狗的品味,但愿她再别闹腾,好好跟人小伙子谈。
电梯里站了四个人,刘晶晶的脸最红,而且时不时就要偷瞄阎肇一眼。
她要不瞄还好,一瞄,阎肇可不就注意上她了。
他于是问刘晶晶:“你怎么在这儿?”
“明天部里要开大会呀,我们连夜过来加班,部置会场啊。”刘晶晶说。
她的脖子上有一块硕大的红斑,阎肇嘛,既然刘晶晶愿意叫自己一声叔叔,就把自己摆到叔叔的位置上了,指着那块红斑问:“这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那斑太红,看起来像是被人打的。
小伙子应声脸一红,迅速别过了脑袋。
刘晶晶也从电梯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是红的,伸手捂了起来,说:“谁敢打我呀,黑脸叔叔,你看你说的,这是蚊子咬的。”
这不撒谎骗人嘛,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
阎肇刚想张嘴反驳,陈美兰拉了他一把,再瞪他一眼,意思是让他别问了。
电梯在九楼大会议厅一停,刘晶晶和那小伙逃也似的跑了。
阎肇回头,对陈美兰说:“刘晶晶似乎被人打过,因为蚊子不可
能咬出那样的伤口来。”
慢说大冬天的没蚊子,就算有蚊子,能咬出一个圆圆的伤口来?
又圆,又红,还在渗血。
陈美兰瞪了阎肇一眼,没说话,进了房间先洗澡。
洗完,等阎肇也洗完出来了,这才问他:“阎大公安,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吻痕,种草莓?”
“什么吻痕,种草莓?”阎肇反问。
这个叫陈美兰怎么解释?
现在这年头,人们对性才刚刚开始启蒙,比如吻痕,种草莓之类的行为,都是国外的泊来品,年青人才懂,像阎肇这种上了年纪的大叔,确实不懂。
百说不如一做,陈美兰突然翻身上来,从阎肇的脑袋看到脖子,这地儿都不行,太黑了,效果不会太明显。
她的目光落在阎肇雪白的胸膛上,继而就低下了头。
阎肇的手一开始是摊着的,慢慢握紧了,但还是不行,他伸手拽上床单,过了好半天,仿佛溺水的人刚刚被捞起来似的,深吸了口气,再吐出去,一脸惊愕的看着妻子。
陈美兰指着他牛奶一般白皙的胸膛上,那个大大的草莓印,说:“现在明白了吧,这东西是啥?”
阎肇的胸膛上有一个跟刘晶晶脖子上的,一模一样的红印子。
初时红色,渐渐的,血都快渗出来了。
怪不得刚才刘晶晶羞成那样,而且还要伸手捂,却原来那不是被人打。
而是被人亲出来的。
刘司令虽说退了,但家教一直很严,不让刘晶晶在外面过夜,不过部里加班可就不一定了,阎肇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却原来刚才那小伙儿,应该是刘晶晶的对象,人家俩人是亲来亲去的,才把刘晶晶的脖子给亲红的。
怪不得刘晶晶的脸红成那样。
不过他得说一句,种草莓,这感觉可真爽。
但是他都不知道,陈美兰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从阎西山到吕靖宇,说不会乱想是假的,但阎肇也不敢想太多。
翻身,他占据上风,看了好
半天,突然伸手关了灯。
“我也给你种些草莓吧?”他居然说。
“哎呀,脖子上不行,明天我还要见人的。”陈美兰大叫说。
……
这天夜里,凌晨两点阎肇就走了。
凌晨三点维和警察们下飞机,四点入住酒店了,只眯一会儿就要起来吃早餐,吃完就要参会,开工作汇报大会,再开记者会,今天要忙一整天的。
因为宾馆的床太过舒服,陈美兰失睡了,早晨睁开眼睛一看,居然已经快12点了。今天,阎肇说过,要让小旺带着那帮高干子弟来贵宾楼吃饭的。
公安部开会,只要没有国级领导出场,在首都这种地方是不会戒严的。
所以小旺要真能约到那帮小李鬼们,倒也能进得来。
而且中午,公安部和军委几个重要领导都会在这儿,陪着维和警察和记者们,一起吃顿饭的,所以能凑得上,也能见得着,但是小旺来了吗,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把小狼,圆圆他们也叫来了。
睁开眼睛,陈美兰就得打个电话回家,问问情况。
接电话的是圆圆,据她说,小旺和小狼,约翰三个走了,她在家陪齐松露和小贝贝呢,而且还说,小旺早晨九点就走了。
孩子们身上又没有传呼机,或者大哥大之类的东西,联络起来不方便,但是一看时间已经是12点了,陈美兰就准备下楼,往2楼,中餐厅去。
今天中午,两大部门所有的人,都是在中餐厅吃饭的。
陈美兰心里还在想,小旺和小狼几个约那么一帮孩子来,又是这种场合,该不会要饴笑大方吧。
不过其实她多虑了,陈美兰正刷着牙,有人敲门了,打开房门,是个楼层服务员,笑着说:“您是陈美兰吧,刚才有位公安同志说,您要起床了,就去二楼的咖啡厅,有人在哪儿等您。”
刷了牙,因为不出门嘛,外套也没穿,陈美兰就趁电梯,下二楼,往咖啡厅的方向去了。
在二楼电梯厅的分道口,她碰上阎
佩衡,扶着晁司令,身边还有好几个老领导。
现在是1995年,华国公安还没有换新衣服,跟部队官兵一样,礼服都是橄榄绿色,而今天,因为要开会,大家穿的都是礼服。
这一行有十几个人,最次的都是部级领导,放眼望去,一片脆生生的绿。
中午开完会,他们要在这儿吃顿饭,正好,这是要去餐厅吃饭的空档。
晁司令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生病,要不是维和警察们回国这么重大的事情,他应该不会从医院出来的,这会儿阎佩衡亲自扶着他,俩人正在走着。
人要老起来,似乎是转眼间的事情。
三年前,晁司令的身材和阎佩衡差不多,步履自如,还能谈笑风生。
据说一把气枪打鸟,能百发百中的。
但这几年,应该是儿子儿媳,女儿女婿相继下岗,老爷子操心太多。
所以身体垮的很快,而且头发也全白了。
不过头发全白的老人穿上军装,再戴一身勋章,是真好看。
陈美兰快撵了几步,追上了阎佩衡,喊了一声:“爸。”
阎佩衡正在跟晁司令聊什么,笑了笑说:“走吧,听说咖啡厅那边,小旺给我约了个大孙子,去看看吧,到底从哪来的,我的大孙子。”
晁司令也说:“听说我也有一个,可我自己都不认识,走,咱们看看去。”
身后一帮人同时笑,王旭东也在,也在呵呵笑。
估计他自己还不知道,那其中要有一个真的,就是他的大侄子呢。
得,大炮轰蚊子,一帮大人物,这就要去看一帮,在外面招摇撞骗的小鬼头了。
贵宾楼的咖啡厅很小,顶多就十几张桌子,大中午的,几乎没有客人。
一目望过去,她就知道为什么连小旺都觉得,这是一帮李鬼了。
其实,那帮孩子就是现在街头最流行的小混混们,染的黄毛绿毛的,还喜欢戴个金琏子,有传呼机的,都必须把传呼机给展示出来,没有传呼机的,也得挎个电
子表,假装那是传呼机。
看面相,一帮孩子顶多也就十五六岁。
冯哈和一个瘦瘦的,长的跟个小猴儿似的小伙,应该是里面最有钱的。
因为他俩的金琏子看得出来是真的,而且一人腰上别着个大哥大。
冯哈其实也还是个小孩子,脸上就能看得出稚嫩来。
曾经,他也是阎佩衡的孙子。
要不是因为他爹冯育不是东西,米兰又非得跟阎卫闹着离婚,这孩子有阎卫教育,当沦落不到今天的田地,所以在看到冯哈的那一刻,陈美兰心里挺不舒服,也挺遗憾的。
不过这种遗憾转眼疾逝,因为就在陈美兰进去的功夫,小冯哈似乎有所不满,对小旺说:“陈大帅,你这也太次了吧,咖啡有个啥喝头,我们要吃大餐,我们要唱卡拉ok,我听说贵宾楼有小姐的,你给我们一人叫个小姐吧。”
陈大帅,是小旺给自己搞的化名。
他和小狼,还有约翰仨穿的还是老式的蓝口袋校服,剃的板寸,坐在一帮洋气又时髦的小混混中,简直是鹤群里的三只小鸡崽子。
冯哈这孩子才多大,十五岁吧,就已经会叫小姐了?
陈美兰刚才的同情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了。
另外那个瘦巴巴的,瘦的像猴儿一样的孩子说:“对啊,咖啡还没可乐好喝,我叔可是市局的王副局长,你们家大人要想做生意,老子随便漏点关系出来,都够你家赚大钱的,你他妈请我出来,就喝个咖啡,你这是拿我当星期天玩儿呢吧?”
小旺和约翰,小狼三个也挺尴尬的,小屁孩儿们最喜欢玩,一声号令,他十点多就把这帮孩子给约来了。
但他爸早晨零时通知,让他在这儿等,说自己会议结束就会过来。
可直到现在,他爸怎么还不出现。
“快点啊陈大帅,我们要吃大餐,唱卡拉ok,你该不会是没钱吧?”另一个孩子说。
那个瘦猴儿最着急,也最不满,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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