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催泪的一天
事情进展到这里,兴许顺利的话,没多久就是确立太子的事,所以,有些话,他得跟太子爷打个底。
虽说,太子到了如今这个处境,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继续当储君,他大概也有心理准备的,但是怕就怕在他泄了这口气之后,就放弃自己了。
关于太子的病伤,宇文啸心里还是有些打算的,只是是否可行,还得问问专业人士。
眼下,要他无论如何都得先撑着,给他一些鼓励,要让他亲眼看到北唐大胜。
极儿在入宫的路上显得特别的沉默,眼神里也有些害怕,落蛮执着他的手,发现手心一片冰凉,问道:“极儿,你怕什么?”
极儿小声地说:“我怕见到父亲很痛的样子。”
极儿的神智偶尔清醒,大部分的时候是乱的,但他现在知道在东宫里一直煎熬痛楚的是他父亲。
落蛮和宇文啸对望了一眼,都有些心疼。
落蛮轻声道:“所以,我们才要多些进宫去陪他,跟他说说话,转移了注意力就不会痛了。”
“真的吗?”
极儿抬起迷茫的眼神。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嫂嫂吗?”
“信!”
极儿说。
落蛮揉揉他的头发,“嗯!”
极儿很孝顺,这点无可否认,落蛮不愿意他清醒过来,只要他认得人就好。
到了东宫,东宫里头的人见到落蛮,都十分的尊敬,呼啦啦的一群人出来拜见,而且还做出十分激动的样子,“郡王妃回来了?您许久没来了,可想死奴才们了。”
可见,在东宫里头立威过后的落蛮,是否真正收复这些人不知道,但起码表面上还是不敢乱来。
宇文啸戏谑地道:“我看着怎么像小山贼们拜见贼匪首的样子?”
落蛮白了他一眼,“你来管!”
宇文啸执着她的手,笑容可掬,“他们服你,我就不插手了。”
“你以为我愿意当这匪首啊?没实力,只能靠凶了。”
落蛮另一只手执着极儿的手,在宫人的带领之下,往太子的寝殿去。
太子今天精神不错,但依旧是瘦得厉害,就是皮包骨了,脸色惨白,殿中的窗户打开,帘子也掀开,有阳光透进来,这个死气沉沉的殿宇,忽然就增添了几分生气。
看到他们来,太子是很开心的,笑容挂在脸上,眸光温柔而沉痛地看着小心翼翼过来的极儿。
极儿叫了一声父亲,就躲在了宇文啸的身后,他心里有一种恐惧,让他不敢上前去。
宇文啸也没勉强他,上前问道:“伯父,今日觉得如何?”
太子道:“觉着好些了,御医换了药,能止痛。”
“会好的。”
宇文啸轻声道。
太子勉强地笑了笑,“好不好,也就那样,要躺着过一辈子,是死是活也不重要了,只求能报得大仇,定了家国,死也无怨。”
他到底是受了太多的折磨,伤口在那冰天雪地里冻伤之后,回来便一直溃烂,用什么药都不见效,高热压下去了,没几天又发炎再高热,便是站在这殿中,都仿佛能闻到那一股子脓臭的味道。
加上骨头断裂,无法手术,错位的地方自己生长,错位,他其实并非没有知觉,原先诊断站不起来,非脊髓受损,而是伤势过重导致。
若是没感觉了还好些,好歹不知道痛楚,偏生,又有知觉,这于任何一个人,大概都是受不住的,也就是太子有这钢铁般的意志,到底是战场里回来的武将,能忍常人所不能。
宇文啸心疼的,但眼下是毫无办法,不管独孤嬷嬷的治伤医术有多出色,始终是有局限的,他的情况,需要几次大手术。
宇文啸蹲下来,双手放在他手侧上,掩藏了眼底的痛惜,道:“伯父,您还不能泄这口气,还得撑着,害你的人是宇文嫪,你要亲眼看到他伏法,告慰雪狼峰上的亡魂,否则,您没有颜面去见他们,您没办法跟他们交代。”
太子心头大痛,泪水滚滚划过苍白的面容,昔日意气风发的武将太子,今日衰弱败破若老翁,大哭不敢,只敢无声饮泣。
人人只关注外头局势,谁知道他这雪狼峰上捡回来的亡魂心头的痛与恨?他自己都不敢有,白日咬着牙关忍受,夜里声声泣血,亲人的面容一张张地被翻找出来,那夜的凄绝惨叫也从不曾在耳边褪去,痛得他夜不能寐,只能继续以家国为念,方能支撑下去。
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替他擦拭了泪水。
极儿把他的泪水擦干,柔声问道:“是不是很痛?极儿吹吹!”
太子定定看他,深陷下去的眼窝通红,忽地一手就抱住了极儿,失声哭了起来。
极儿有片刻的慌张,扭头看了看落蛮,落蛮含泪冲他点头,对他伸出手做手势,示意他抱着太子。
极儿听嫂嫂的话,慢慢地回过头去,迟疑了一下便伸手抱住了太子,手掌轻轻地扫着他的后背,“不哭,不哭,乖乖吃药就不痛。”
太子惨绝失控的哭声,仿佛负伤野兽的吼叫,外头殿宇的人听着,也忍不住落泪。
落蛮也忍不住,回头便出了去,坐在了廊下,廊前依旧开着花,红得刺痛人的眼睛,落蛮双手捂脸,哭了出来。
她在雪狼峰亲见,那些破败的尸体一件件地捡回来,拼凑好,那一刻,雪狼峰上就是一个地狱。
而她如今所依靠的圆柱,便是当日太子妃的父亲洪大人撞死的柱子,那一幕,她也依旧清晰深刻。
此仇不报,太子怎能死呢?身后传来脚步声,宇文啸坐在了她的身侧,伸手抱住了她,他的声音也充满了哽咽的痛楚,“别哭,我们要让坏人哭。”
落蛮的话闷在了哭声里,“我如今明白你当日为什么把我当兵用,那时候,你真的是一无所有,却担下了北唐这烂摊子,你这一步一步,看似极为容易,但稍有不慎,太子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所以,那轻易胜利的背后,我能想到你如何殚精竭虑,筹谋周全。”
宇文啸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道:“不妨,最难的都过了,褚家倒台,我们眼前的路就明确了,别哭,你哭着,我心里就慌。”
他见过落蛮情绪失控的时候,打人,砸东西,那是他熟悉的落蛮。
但她哭了,她一哭,他心头便仿佛被千针扎一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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