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怒火
钢井市。
数百年前，这座城市，曾是一座巨大的炼钢城市，遍布城市的炼钢厂，每年可将数亿的矿石，变成上亿吨的钢铁。
即便是到了现在，在大量非金属材料、纳米材料普遍替代钢材的情况下，钢井市的钢铁产量（以高强特种钢居多），依旧在每年500万吨上下。
不仅如此，除了传统的炼钢业，钢井市，也是整个52区中，地下武器产量最大的一座城市。
可以说，80%不合法的采用化学能的手枪、步枪、手榴弹，都是从钢井市的数千家地下手工作坊中，流出来的，不仅质量过硬，用户口碑还很高。
而枪支弹药这类武器，在52区，一直是被各座城市的法律严格禁止的，除了治安人员，普通市民一律不许拥枪，一经发现就是高额罚款以及拘留教育。
问题是这座本以炼钢业为生的繁华都市，炼钢业衰弱后，工人失业率实在太高，不私下造点武器卖卖，恐怕只能挨饿喝西北风了。
……
坐了几小时的列车后，周鸣带着手下，来到城西，按照圈定的那个居民小区范围，把照片分发出去后，十几个人分散开来，仔细寻找。
这一找就找了三天，竟然还没找到。
原因这片小区的居民房，是在一座废弃钢铁厂的厂房基础上，修建出来的，说是居民房，倒不如说是用一个又一个的巨型集装箱，堆积一起的简易住房，还敢说是“中档居民小区”，条件环境，甚至不如耀星市的贫民区。
不过，如果对比这座城市其他地区，那些没有把集装箱房放在钢铁厂，而是分散乱放，随意放置在泥水地里时，这些废厂区内的房子，还真可以说的上“中档”。
毕竟，这些厂区内的盒子房（本地人的叫法），都是通水通电的，条件不错的。
钢井市穷成这个样子，令周鸣有些触目惊心，这应该是52区内，最穷最落后的几座城市之一了，甚至不一定比下层区的一些地方好，完全颠覆了人们对“天堂区”的认知。
天堂，也有穷人。
落后的原因也简单，一方面是重工业的严重衰弱，另一方面，靠着坚固的钢铁堡垒，轻松挨过核打击后，钢井市的人口，足足有三百万之多。
越穷越生，人口还在膨胀，加之数千家的作坊式地下兵工厂，让这座城市，一直是混乱的代名词。
此外，钢井市还有一个外号，名叫“归零者之乡”，这座城市的归零者不计其数，清零者不仅抓不过来，还不太敢抓，因为这座城市枪支泛滥成灾，怕抓的归零者，从各地来到这座城市后，攒到信用点就买枪，清零者追他，他操枪就干，甚至一群归零者抱团跟着干！
清零者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枪林弹雨中活动自如，想抓谁就抓谁。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52区的钢井市，迟早会成为一个叛乱火星的点燃之地，给整个平静52区，带来无穷的动荡与隐患。
后面也果然如此，周鸣记得，大概再过20年后，钢井市会站出一位颇具人格魅力的领袖，发出革命的口号，带领数百万人，准备大批武器，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
结果，这场叛乱，在某种神秘病毒与大范围昏迷性毒气的攻击下，一个月不到，叛军就全军覆没了。
数百万人，高层全被判处死刑，大部分被清零者带走，还有少部分，被投放到了《超级战争游戏》中，成了上层贵人眼中，挣扎哀嚎的蝼蚁和炮灰。
“老板，找到了，找到了！”
第五天，终于有好消息传来，一名日夜守在小区门口的手下，见到一名西装革履，打扮精英的中年男子后，通过他和老板颇为相似的面貌，一眼把他认了出来，然后赶紧拨打通讯仪电话，把情况报告给了周鸣。
方志宏！
此身的父亲，找到了。
见到方志宏后，周鸣发现他畏畏缩缩，眼神里闪过畏惧和慌乱，再看到跟在周鸣身边，那帮彪形体壮的手下后，脚步漂移，似乎想拔腿就跑。
“给我按住他！”
叫一名手下把他控制后，走到方志宏面前，周鸣问道：“妈妈和妹妹在那里，带我去见她们。”
“休想！”
方志宏咬着牙，瞪着他说道。
“哼！你以为你反抗的了我？”
手里多了一针P10吐真剂的周鸣，叫手下把他拖到没人的地方，用力按住他不动后，一针下去，很快问出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厂房小区外围，一栋缠绕了3把铁链锁的“盒子房”前，从方志宏身上拿到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后，房子内的一幕，让周鸣吃了一惊。
有喜有怒。
喜的是母亲袁嘉丽和妹妹方晓静都在。
不仅两人都在，母亲的手上，还多了一个婴儿。
怒的是，现在母亲和妹妹的样子，变化大到让他几乎认不出来。
脚铐，母亲和妹妹的脚上，都带着沉重的脚铐。
手上也被铁链拴着，栓在床铺和厕所附近，最大行动范围，不超过三米。
最大的变化，还是母亲的容颜状态，发生的巨大变化。
头发花白了一半，面容枯槁，骨瘦如柴，神情恍惚，痴痴呆呆，抱着怀中的婴儿，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外人走进来了，也没抬头去看。
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受到极大的刺激和折磨后，人已经疯了。
妹妹方晓静的表现，稍微好一些，听到脚步声后，脸上一慌，下意识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但看到来人不是那头恶魔，而是她经常做梦，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的那个人后，她脸上露出狂喜，哇地一声大哭，飞身扑了过去：
“哥！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然后就是凄厉惨嚎般的痛哭。
“是我是我，别哭，别哭。”
拍了拍妹妹瘦骨嶙嶙的后背，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了一会，再亲自给妹妹母亲她们解开脚铐、去除铁链后，周鸣详细询问了，她们来到52区的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方晓静一边哭，一边狼吞虎咽着手上的食物，一边为哥哥娓娓道来，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三人刚来52区的时候，52区的一切，在他们眼里，确实如“天堂”一般，让他们对未来的新生活，充满憧憬，无限期待。
矿产公司，也给方志宏安排了一份工作：去数千里外的钢井市，在附属于这个市的一个环境优美的乡下，在一家养老公司中，当了一名职业终身制的护工。
所谓的养老公司，整个52区，足有几万家之多，因为52区的人均寿命较长，许多7，80岁以上的老人，以及一些完成中期延寿的中高收入者，其后半生，基本都是在各类养老机构中渡过。
多数养老公司建立的养老场所，一般选建在山清水秀、环境优美的乡下，条件好的，还会搞些鱼塘、花圃、农庄和健身场所，还有智能机器人护工，收费当然比较高。
条件差的，就是一栋大楼房，里面围个院，提供一个晒太阳的小操场，生活上，一天三顿的大锅饭，平时听听收音机，再请两个健壮的护工，给那些行动不便的老人，提供一些帮助就行了。
方志宏上班的这家养老公司，自然不是什么条件好的公司，他被要求一个人伺候50多位九十岁以上老人的同时，一个月的工资，竟只有区区1500信用点。
这点工资，除了他自己的开销，还要养活妻子和女儿。
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他一个被几十几百个人伺候惯了的大人物，如今竟要他伺候几十个老人？
方志宏心里的美好幻想，瞬间破灭了，感觉受到了欺骗，发现小魔鬼说的一点没错：这里不是天堂，这里除了蓝天白云，绿色植物和清澈河流，其他全是地狱！
巨大的落差，让他觉得，与其过这种生活，还不如留在51区，继续当他的片区经理。
起码他是一人之下，数万人之上。
在这里，不仅一无所有，还得被几十个老头呼来喝去。
不干了，走人！
妻子袁嘉丽拉住了他，叫他先干一阵子，不要急着辞职，实在不行，她也去城里找份工作，多赚点钱。
她手里还有两枚空闲金钱，买到一份月入5000信用点的工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妻子的建议，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女人养活的地步了？不许去找工作，等我先捞到一笔钱再说！
于是，方志宏开始发动他的脑筋，不一会就想到了好几招，捞钱的办法。
首先是克扣伙食费，50个老人，一个老人，一人扣3信用点的伙食费，一天就是150点，一个月4500，加上保底工资，他就是月入6000点的高收入阶层。
这么搞了三个月，方志宏果然赚到了一笔小钱，当然，那些老人的平均体重，也都掉了三四斤。
其次就是克扣医药费，这些老人，年事已高，身体大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经常要吃各种药，但因为这些药，都是护工帮忙购买和喂食的，所有他下手的机会很多。
从克扣医药费上赚到的钱，比伙食费多多了，第四个月，方志宏直接月入过万，第五个月，几乎奔着2万去了。
第六个月，方志宏被开除了，也被公司发现了，你说一个月内，连续死三个老人，能不被发现么？
被抓了现行的方志宏有些蒙了，他的第三步，还要把主意打到那些死亡老人的遗产上去呢，这样他会赚到更多不说，甚至，还可能得到那些老人的金钱。
结果，他被开除了不说，之前赚到的钱，全部倒赔了出去，还被一位死者家属告上了法庭，赔偿死者家属一枚金钱。
这时候按道理他应该会被清零者带走了，但妻子袁嘉丽，拿出了一枚金钱，最后关头，拉了他一把，对他说道：
“我们只剩下最后1枚金钱了，找份稳定的工作，踏踏实实地干下去，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行么？”
方志宏低着头，没有说什么，一家三口去了城里碰运气后，在职业交易所的信息面板上，看到大部分1金钱能买到的工作，月工资都只有3000-3500信用点时，方志宏的目光，被一个需要3枚金钱才能购买的职位，给深深吸引住了：
职位：某钢铁厂生产经理；购买价格：3金钱；工资：10000信用点/月；描述：管理20名工人，有管理经验者，待遇可加10%-20%
这个职位，待遇高，还能管人，非常适合他。
而且，他的手里，正好有3枚金钱。
“我们哪有三枚金钱，最多只能拿出一枚了。”妻子袁嘉丽不解地道。
“加上你和小静身上的两枚，不就刚好三枚了么？”
方志宏的嘴角，又露出标志性的魔鬼微笑。
于是，这天开始，对于袁嘉丽和方晓静来说，一场噩梦降临了。
……
“砰！”
听完妹妹的讲述后，周鸣拳头狠狠捶在了床板上。
他很难想象，竟会存在这种人：为了防止妻子女儿被清零者带走，他把她们整日关在家里，禁止她们出门。
后来把她们关的久了，怕她们呼喊求救，又用脚铐铁链，把她们手脚铐起来，更加限制她们的行动，并见往嘴里塞毛巾无效后，干脆不给她们吃饱饭，饿的她们没力气喊。
估计再下一步，为了根除后患，除了杀人灭口，他恐怕没有别的办法，更好地解决这个麻烦了。
“大彪，把这头禽兽给我干掉，再把尸体剁碎了，扔到外面喂狗！”
周鸣动杀心了，满腔怒火的他，只有某人的性命和血，才能彻底浇灭。
听到这话，方志宏吓的屁滚尿流，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扇自己耳刮子，道歉认错，苦苦哀求：“小远，我是你爸爸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堵住他的嘴，快动手弄死他！”
周鸣不想再听了，心如铁石，即便在那么多局的游戏中，他下令处死过自己的儿子，对生父下手，这还是首次。
但有些该死的害人精，总得有人出来审判不是么？更何况，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孝”这种东西，为母亲和妹妹出头，干掉任何人，他都不会受到指责。
“不……不要……”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却是一只干柴般的手，拉了拉自己，原来是神志清醒了一些的母亲，开口阻止自己。
“妈，这种垃圾禽兽，留在世上干什么？”
“爸……爸爸……”
母亲把她怀里的孩子抱了过来，放到周鸣近前，说出几个音节后，周鸣身体一震，看了这个男婴愣了数秒，最后无奈地对手下道：“算了，放他一条狗命！”
的确，方志宏是该死，但对于这个新生婴儿，同时也是他的弟弟而言，他的父亲，可以死于任何人之手，唯独他的哥哥，不能成为他杀父仇人。
这是道德伦理上困境，也是人性与良知的挣扎。
……
当天，周鸣带着解救出来的母亲、妹妹以及三个月大的弟弟，和一众手下，坐上磁悬浮列车，离开了钢井市。
至于方志宏，任他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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