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八章 王导死了
上部 第二十八章 王导死了
傍晚时分,桓秘终于现身了,身后还跟着掌笠和掌狯。韩悦并没有停下弹琴的手,三人站在院中,一直听完一曲终了,桓秘拱身施礼:“二位公子,身体恢复得如何?”韩悦没搭话,桓伊替他回答:“有劳桓四公子挂念,我们已无大碍,可以走了吗?”这话言下之意,你放不放?桓秘丝毫不在意桓伊的话里有话,依然面带笑容:“既然二位已无大碍,桓某就放心了。这二日唯恐影响几位养伤,故不敢前来打搅。天色已晚,不如明日桓某差人送二位公子离开?”这话说的没有可挑之处,我没来不是我无礼,而是不想打扰你们。一听桓秘主动提出可以让他们走,桓伊也不能再说什么。
韩悦撇了一眼桓秘身后的掌笠,说:“掌将军明日也一同走吗?”桓秘答:“朝廷刚传了加急令,二位将军即刻就要启程回京。”掌笠点头说:“掌某特此前来告辞。”
桓伊想起什么又说:“那能如寺,如何处置?”桓秘说:“兄长已将如能寺封了起来,并写了奏折,上报朝廷。”这么处置也没有问题。看来这两日,这些人真没闲着,凡事都考虑到了。
韩悦拉起桓伊说:“那就此别过了,二位将军一路小心。我们也回房了。”
进了房门,桓伊掩上门,眼看桓秘低声嘱咐了下人和守卫,三人出了小院,这才回转身。但见张骁和夏侯惕已经在房中,桌案上还摆着几个油纸包,张骁正拿着一块手扒羊肉,大口吃着。桓伊指着他二人:“你们!”张骁边吃边说:“许你们在院子里又吃又喝又弹的,我们就不行?”桓伊小声说:“你们何时回来的?打听到什么?”
张骁抹抹嘴,看了眼夏侯惕说:“你说还是我说?”夏侯惕做了个请的手势,张骁立刻来了精神,开始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不是我吹牛,你让我办这些事,算是有眼力。我先打听荆州城有无羊肉馆。中原几乎所有羊肉馆都是我们前赵的眼线,荆州城里的自然也不例外。我让他们在各城的幌子上挂出你们的暗号。估计过不了几日,你那些朋友就应该知道了。”韩悦听后一皱眉,桓伊急忙小声解释:“我是怕弥子壑子他们多日寻不到我们。”韩悦点点头,表示此事做了也就罢了。
夏侯惕稳坐那里,抿一口茶,捻起两粒五香豆,慢慢嚼着,似乎对这一段不感兴趣。
张骁继续讲:“也真巧,我在街上遇到这位夏大哥,蒙着眼,瞎溜达。”看来夏侯惕只告诉他姓夏,“我一想也不能不管他呀,于是就拉着他一起了。”夏侯惕微微一笑,任由他说。
“于是我们去了最大的酒楼,酒楼人咋,最好打听。你猜我们听到什么了?”桓伊一声“快说”,让他不好再故弄玄虚,“原来王导死了!”
“王导?!”二人齐声惊呼
“你说的是丞相王导?”桓伊急问。
“对呀,就是你们晋朝的大丞相,王导。”
“怎么死的?”
“病死的呗,说是染风寒不治而亡。”
“难怪朝廷急召掌笠回去,看来此事不假。”桓伊对韩悦说。
“当然不假了,我的消息,何时假过。我俩又去羊肉馆确认了,果然是死了。而且,我还打听到另一个秘密,你们猜,一直和我们同行的那位王公子,是谁?”
“王公子?那个王劭王敬伦么?”桓伊回想起和掌笠在一起的那位白面公子,在上来后就没再看到他。
“对呀,我是在淮南王府时认识他的。没想到他居然是王导的儿子。”
连韩悦都心里一惊,这个王敬伦藏的好深,自己曾和他在箕山修行过三个月,他当时只说来自琅琊王氏,竟然没想到居然是王导的儿子。今天的消息一个比一个震惊,看来这二人真没白出去。
夏侯惕悠然地说:“桓温把掌笠留在军营,恐怕也是商量今后的站队之策。”三人纷纷点头表示有道理。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桓伊问韩悦。
“先离开再说。”桓伊和张骁表示同意。韩悦又看了看站在窗边望着夜空的夏侯惕,问:“星象还有异吗?”夏侯惕点点头,“不知何兆,总觉越来越有邪佞之感。”韩悦似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询他。
桓伊感叹道:“若有懂智子的天星诀就好了。”夏侯惕的身影微微一颤。韩悦心里也是一阵心酸,自己的前任智子自三年前失踪,他的天星诀可观星占斗,表里山河,通晓玄机,甚至预知未来。
东晋第一权重之人,大丞相王导,真的死了吗?确实。此时的丞相府已然被一片缟素所笼罩。家人奴仆个个脸色阴沉,低头匆匆,穿梭于各院之中。除长子早亡外,王导还有五个儿子,大家商议分了工,有的负责统筹安排,有的在门口迎送祭奠的官员,有的在灵堂守候,最小的在后宅陪着几位王夫人。而王劭就是和哥哥王治一起,负责诸事统筹的。
前日接到家书,时刻不停赶回来,终于见到了父亲的最后一面。此时的王导已经气弱如丝,家里其余四个儿子早在头两天就都一个一个单独交代清楚了,连同夫人和几个妾侍。现在唯独撑着一口气,等着这个虽不是最喜爱却是最像自己的儿子。王导已没有太多力气把事情交代完整,从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言语中,王劭听明白了,父亲交代他的两件事:一、退工部,进吏部。二、查清那些势力觊觎王位,并除之。司马氏在,晋朝在,晋朝在,王家在。
吏部虽与工部同级,但确实掌管人事。琅琊王氏多年来就是掌控了大部分当朝的人脉,才得以地位屹立不倒。让王劭进吏部,也是看中他心思缜密,性格平和,不外露。至于第二条,父亲没有多说,而是让王劭有空多去他的书房看看。
从荆州得到家书,马不停蹄回建康,到这两天处理葬仪之事,都没有睡一个囫囵觉,实在累的不行就靠在哪里眯一会,有人唤就立刻醒来。但王劭已经感觉不到疲倦,尤其是父亲最后交代他的那些秘事,虽然容不得他思考,但却像强心针一般令他亢奋。他只是希望尽快结束丧礼,投入到接下来的事情上。
过了头七,安葬了父亲,几个兄弟便商议守孝事宜。全都守孝三年不切实际,毕竟都有在朝廷任职。王导的嫡长子王锐早逝,最小弟弟王荟提出由他留家守孝,自然得到了诸多反对。二哥王恬说:“兄长都在,哪轮到你来守孝之礼。既然我现在为长兄,守孝的事就由我来。你们对朝廷的尽忠职守就是对父亲最大的守孝。”王恬虽是王导妾室所生,平日也不讨父亲欢喜,但自小他在几个弟弟面前,却是很受尊敬的。王劭提议:“二哥常有军务在身,我和几位兄长小弟也都是有公职的,我们五个如果都尽满三年孝期,定是不利于国事。不如我们弟兄五人轮流在家里守孝,需要外务公干的,尽管去做就好。相信父亲九泉之下也不会因此怪罪我们。不知二哥意下如何?”几个弟兄互相看了看,点头表示赞同。但都执意要求至少要留家出了百日再说。
掌笠回到建康,曾与同僚一起去丞相府吊唁过,本以为可以见到王劭,怎奈丞相府聚集的各色人等众多,迎客的和灵堂的都没有他的身影,也不好意思专门去打听,只得暂且作罢。不料再见到王劭时,已是返回建康后半个月了。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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