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江之永矣（五）
“岑兄的话，云枫不是很懂？”
“不懂，那就等着好了，过不了多久，这皇后之位就是管贵人的了。”
“你说什么？郭皇后并未有什么特别的过错，圣上也没有理由废后啊？”
“我们那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不是刚刚给圣上送去了一个废后的理由嘛。”
云枫被岑彭的话绕糊涂了，此时，啊楚刚好要出发进宫看管丽华。
“夫人，这是要进宫？”
“是的。”
“我有几句话，想劳烦夫人说给管贵人听。”
“你要说什么？”
“格局确实很重要，管贵人想做皇后，还对郭皇后抱有一颗仁慈之心，这很好，但是若有朝一日老虎的儿子继承了大统，一切怕就是另一番样子了。”
啊楚定定的看了一眼岑彭说到：“你为什么如此不相信人心呢？你可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冷血，没有心。”
第二日早朝，刘秀以郭圣通性格像黑鹰，无后妃之德为名，要废掉皇后，改立管丽华为后。
“想必各位爱卿都知道，当今皇后喜爱黑鹰这等猛兽，与管贵人母子有记恨之心，而管贵人是朕的原配，与朕情深意重，应该侍奉宗庙，居国母之位。”
众位文武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此时汉朝政局稳定，圣上大权在握，想换皇后的心思，殿中的每个人都知道。
教导太子读书的郅恽小心翼翼的在大殿之上替郭圣通说了一些劝谏刘秀的话。他说：“臣听说夫妇之间的感情，连儿子都无法干涉父亲，何况臣下怎么能干涉君王呢，这是臣下不敢说的。即便如此，希望陛下衡量事情轻重，不要违背父子人伦，不要让天下人横加议论，刘秀说：“郅恽善于用自己的心去体谅主上的心思，他知道我一定不会有失偏颇而忽略国家大事。”
刘秀的回话，已经表明了废后一事不会因此影响轻慢国家大事。
西汉废后之后立新后，间隔少则半年，多则两年，但因郭圣通生有嫡子，郭圣通被废之后，刘疆仍然可以以长子身份合法居于太子位之上。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刘秀想将废立皇后同时进行。并强调因皇后失德而导致中宫异位，进而致使国本动摇，是异常之事，不是国家之福，因此不得庆祝。将废后引起的政治动荡减到了最小。
大殿之上，关于废后的事宜商讨的差不多了，而此时，管丽华正在长秋宫给郭圣通请安。
“你赢了！”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不懂。”
“哼，不懂，日后要换我给你请安了，你不懂？”
“臣妾可以像娘娘保证，不会有那一天的。”
“你都要做皇后了，要做这后宫之主了。”
“我与皇后娘娘不同，要这后位并不是为了让您给我请安的。”
“那你要什么？”
“天下太平，族人安康。”
“管贵人，你可知道，等你真的坐上这个位置，你的族人想要的就不只是安康了，他们会逼着你，一步、一步的走向权利的巅峰。”
“娘娘，我说了，我不是您。”
“哼。。”郭圣通笑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娘娘不信，其实刚回洛阳时，我并未想过要做皇后，只想给啊楚报仇，然后安安静静过日子，但娘娘您不肯啊，我怀阳儿时您做了什么，您自己知道，我的母亲和弟弟是如何离世的，您也知道，母亲离世的那一晚，我真的很想杀了您，以解心头之恨，可我知道，若我那样做，与您就别无二致了，我不想成为您这样的人，只能用自己像您证明，皇后也可以不滥杀无辜的。”
“不滥杀无辜？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会报复吗？”
“娘娘，您也是血肉之躯，即使身体里的那颗心黑透了，也还是有血有肉的，我们拭目以待吧。”
“娘娘，郅恽会按照您说的做吗？”管丽华刚回到未央宫，啊楚就心急的问到。
“郅恽是太子伴读，饱读诗书，自然不会希望太子有事，你回岑府吧，岑彭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你不宜在皇宫多待，回去以后，跟岑彭说，因为他娶了你，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让他安安心心做他的将军，不要在做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否则，谁也保不住他。”
“娘娘觉得他会听吗？他就是在那种乌七八糟的环境下长大的，他说他不知道用什么样合情合理的方法能实现自己的目的，他之后那些阴沟里见不得人的算计之法。”
“那你就教他，教他什么是他作为云台二十八将该做的事。”
“圣上对他，已全然不信，他还能做什么？”
“啊楚，你可有相信岑彭的时候？”
啊楚定定的看着管丽华说：“有。”
“那圣上就有。”
“圣上和岑彭一起长大，猛然间得知他惯用心机，生出几丝防备之心，是人之常情，若圣上真的完全不信任岑彭，那此刻，岑彭早就不可能在站在大殿之上了，你告诉岑彭，我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无论是对郭皇后还是对他，我甚至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真的能为西汉做点什么，不在只是跟在常胜将军的背后，而是能怀着一颗保家卫国的心，真的为他看着建立起来的朝局尽绵薄之力，你告诉他，我对权利没有向往，但我不能由着像他这样的人利用权利滥杀无辜。”
“你什么时候会相信我呢？”岑彭听完啊楚的话，苦笑着问。
“至少秋闱那日，我是相信你，并配合你演完了整场戏的。”
“那你可知道，街上的传言不是郭皇后散播的？”
“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信我？”
“岑彭，你也有你的痛苦不是吗？你也有希望，你也不想是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吗？”
“啊楚，你说管贵人，是在什么时候知道，是我让王朗去找你的麻烦的呢？”
“我不知道。”
“这一局我败了，但后面，我未必会输。”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小姐做对呢？她没有要杀你心，她说出口的话，就一定做的到。”
“你就当我不自量力吧，你就当我特别不甘心输给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吧。”
“你喜欢小姐，对吗？”
啊楚的问题，让岑彭猛然一惊，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流动了，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向外走去。
君臣父子乃人之大伦，鉴于西汉易储多次发生父子相残的惨剧，郅恽最担心的也是这种事情在皇廷重演，于是用武丁、尹吉甫这等贤君名臣因娶后妻，放逐前妻之子的例子，劝刘疆主动让位。
郭圣通因过失远远小于前代废后，在被废之后即被封为中山王太后，移居皇宫北宫居住。刘秀给了郭氏一个“王太后”的身份而不是将她废为庶人，并且给其娘家诸人封侯，赏赐他们大批金钱，亲自莅临郭府，后来又给郭圣通的族人们增封。一来，郭氏家族在刘秀即位之初有从龙之功，身为外戚谨慎小心十余年，郭圣通也诞育皇家子嗣，对皇室宗族有功，行为上并无严重过失，刘秀也是善待功臣、心胸宽广之人，甚至自己杀兄仇人更始帝的三个儿子都册封为侯，自然会对郭圣通和郭家格外厚遇，二来他接受了郅恽的进谏，尽量减少废后异储的负面影响，做到“无令天下有议社稷”。
诏书一下，导致郭圣通所生的长子刘疆一下子由嫡长子变成了庶长子，而刘阳则由庶子变成了嫡长子。此时嫡庶异位，他在太子位上便名不正言不顺了。刘疆因此十分不安，听从了郅恽的建议，多次上书表示要让出太子之位。
“皇后觉得郅恽这个人，如何？”刘秀边看奏章边跟管丽华说到。
“臣妾觉得他是个很好的先生，太子就被他教的很好。”
“也不瞒你，今日太子来请安，又说了要让出太子之位的事，朕也觉得阳儿可能更合适。”
“臣妾并不这么想，一来阳儿如今年纪尚小，于朝局、战场都没什么功绩，二来皇长子有让位之心，说明为人大度、包容，怎么可以说换就换呢。”
“你是中宫皇后，虽说在你的坚持下，郭氏成了中山王太后，与你平起平坐，但太子现下夹在中间，总是不好做的。”
“圣山知道，臣妾不是刻薄之人，只是如此仓促的更换太子之位，对百姓而言实在也太仓促了些，您刚刚换了皇后，郭家虽晋封了，但难免有些小人，趁机给郭家脸色看，若此时在换了太子，那您给郭家的赏赐就等于白给了，我不是阻止您换太子，而是希望这件事可以在拖一拖，一来考察一下阳儿，看他有没有做太子的能力，二来给郭家一个缓冲的机会，让他们也有时间适应一下地位的落差。”
“皇后想的总是这样周全，那就听你的吧。”
“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皇后直说就是了。”
“臣妾想让郅恽做阳儿的讲字的师傅，也让他学些圣贤读书的本事。”
“郅恽本就是干这个的，你让内监去安排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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