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陟彼高冈(一)
重耳看了看怀里的人,缓缓的放下了手臂。
“姜儿,你有什么话要跟孤说吗?”
“没有,君主,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齐姜的额头上全是汗水,声音都在颤抖。
“去把宫正和狐偃叫来。”重耳有些无力的坐了下去。
“最近的政务孤基本都交给王后在处理,今日王后杀了齐夫人身边的一位女侍,说是她偷听大臣讲话,意欲谋反,你们可知道此事?”
“臣下知道此事。”狐偃上前回话到。
重耳恶狠狠的看了狐偃一眼,说:“到底怎么回事?”
“践土盟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但是君主并没有要起身前往的意思,臣昨日进宫跟王后商议此事,未进殿之前,和赵衰在王后殿外的一颗桑树下聊起此事,说齐夫人魅主祸国,当罚,那位侍女就在后面偷听,被出殿召我们进去的侍女看到了,就抓了起来,王后审问后得知,齐姜原是齐国王室的人,是齐桓公弟弟的女儿,曾和公子无亏交好,城濮之战晋国大胜,齐国日见颓势,无亏便想用美人计,拖垮晋国,重新做回中原霸主。”
狐偃的每一个字都像刀一样扎进了重耳的心里。
重耳敬重姒芈,因为她聪慧,识大体,心中有家国天下,但是他并不想娶她,他不想每日面对一张冷如冰霜的脸。
齐姜很好,有和姒芈几乎相同的样貌和灵气,气质更加温婉可人,性格乖巧听话,他喜欢齐姜,打心里喜欢她。
“公子无亏?他们交好到什么程度?”重耳捂着自己的胸口问到。
“这个臣就不知道了,您可以亲自去问齐夫人。”狐偃拱手回到。
“哼,若孤就是不想去践土了呢?就是不想在践土会见各国诸侯了呢?”重耳笑着说。
“君主,晋国能有今天这样的实力,得来不易,其中艰辛,想必您比我们清楚,若您取消践土盟会,就意味着您甘愿做周朝的一个诸侯国君,没有称霸中原之心,自然附近的小国也不用来晋国朝见,晚些时候,您还要带着一应物品去国都城朝见周天子,践土之会,周天子已答应出席,去了,您的地位便在天子之上,不去,您就需听命于周天子,若您取消了践土之会,又不去国都城朝见周天子,那其他的诸侯国怕是也容不下您了。晋国将士能征善战自然是可以在打一仗的,但若其他的诸侯国都以为您没有称霸之心,却想不臣,都投靠了周天子,那我们的胜算能有几分,也未可知了。”
狐偃的话,重耳听得明白,说的委婉是他想不君不臣,但谁不知道,是他留恋温柔乡,不理朝政,一个眼中只有享乐的君主,能撑几日呢?谁又会臣服于他呢?
“宫正,你着人打点行装吧,孤明日就出发去践土,齐夫人随行,王后就留在晋国吧,这些时日,晋国的政务,她处理的很好,就让她继续管吧。”
“君主,您不准备处置齐夫人吗?”狐偃疑惑的问到。
“就凭你们一席无根无据的话,孤就要处置了姜儿吗?皇后娘娘已经把那位侍女杀了,谁又知道那位侍女到底招供了些什么呢?狐偃,姜儿或许是齐国派来的内奸,但王后也是齐国的公主,你就那么相信王后吗?”
重耳说着话,回了内殿。
齐姜脸色煞白的瘫坐在内殿的地上,满脸是泪。
“公子无亏,孤见过,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姜儿如此温婉可人,想必也有他的功劳,践土盟会,他也会去,姜儿就同孤一道见见吧。”
重耳边说话,边看着瘫坐在地上,已经完全失了神的齐姜,眼中有几分难过和不舍。
“您会杀了他吗?”齐姜抬头幽幽的问到。
“哼。。”重耳冷笑出声,“你不担心他会杀了孤吗?”
“有王后娘娘和狐将军在,没有人能够杀了您。”齐姜低头说到。
重耳走到齐姜身边,抬起她的脸问到:“姜儿真的想杀了孤吗?”
齐姜转过头,没有回话,泪水喷涌而出。
重耳转身朝眉沁的殿中走去,走到半路,心痛难忍,捂着胸口停了一会儿,又勉强站起来继续走。
“你什么都知道,还把她送给孤,居心何在?”
重耳冲进殿中,抓起眉沁愤怒的问到。
“我什么都知道?不是的君主,在您没有宠爱齐姜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全是我的猜测而已,是您,自己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眉沁被魁梧的重耳从座位上拎起来,整个人都呼吸不畅,殿里的侍女、使役,见到这一幕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都给孤滚出去!”重耳吼到,一松手,眉沁就瘫在了地上。
“孤对姒芈是敬重,不是喜欢,孤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只称呼她圣女,就是因为孤对她从未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你自己嫉妒,到要来怪孤。”重耳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是啊,你不想娶姒芈,却爱上了一个和她几乎长得一摸一样的人,君主,你是不想娶她,还是不敢娶她?你驾驭不了她,所以你根本不敢碰她,你自卑,这一点,不仅我知道,连齐国的公子无亏都知道。”眉沁轻蔑的看着重耳,失笑的说到。
“你知道多少姜儿和公子无亏的事?”重耳问到。
“曾远远看到过两人在梅园赏梅的情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很是让人羡慕。”眉沁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说到。
“郎才女貌,一对璧人?”重耳说着话,把手边的茶具、器物全部推翻在地。
“孤自卑,沁儿就不自卑吗?从小和姒芈一起长大,却事事都不如她,沁儿比孤更懂爱而不得的心情吧?”重耳走到眉沁身边,把她揽到怀里质问到。
“君主,眉沁不是个好人,这个眉沁自己知道,不用君主提醒,但无论如何,眉沁对您、对晋国,都尽心尽力了,眉沁不知道什么是爱而不得,眉沁不敢爱。”
眉沁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安静的看着重耳。
重耳轻轻放开了她,说:“孤明日就启程去践土,王后想去吗?”
“我就不去了,不过此次践土盟会,君主应该会听到很多故事,您会带着齐夫人一起去吧?世间有很多、很多女孩,起初我以为姒芈是最幸福的,既有母亲的疼爱,偶尔还会得到父王的宠爱和倚重,直到翟国打败了郑国,我才知道,她也有她的无可奈何,我用尽心思做了齐国的公主,看到齐姜,我原以为,她是最幸福的,自出生,便有人爱护,情窦初开,就收获了一位有才有貌的爱侣,却不想,齐桓公病逝,五子大乱,她成了最爱的人的棋子,我想,此次践土之盟,各诸侯国的朝见之礼,没什么看头,您、周天子、姒芈、公子无亏、齐姜,谁在谁心里更重一些,到是眉沁很想知道的,眉沁就在晋国等着,等着看,你们这些痴男怨女,哪一个能全身而退。”
眉沁眼中带泪的笑着说。
“我们是痴男怨女,你就不是吗?”重耳说着话,向门口走去。
“君主,你说周天子卷耳到底有多喜欢姒芈呢?一次、两次的想要把她娶回去,娶不到了,也不娶别人。”眉沁失笑着问到。
重耳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君上,使役回话说,晋文公已经出发了。”雍风进帐回到。
“圣女呢?还没有消息吗?”卷耳放下竹简问到。
“若是圣女愿意见君上,今日晚间,怕是就能到了。”雍风回话到。
“君上,郑国卜族的圣女在营外求见。”
卷耳看着雍风笑着说:“来了,快让她进来。”
“君上。”姒芈进帐就行了礼。
“你我不必多礼,这儿也没有旁人,雍风你也熟,什么话都可以说。”卷耳走过去想要扶姒芈,却被姒芈躲开了。
“是君上召小女来的,不知君上要跟小女说什么?”
卷耳被姒芈的疏离惹的有些慌了神,定了定说:“这践土之会,不是马上就到了吗?有些事想提前问问圣女。”
“君上问吧,能说的姒芈都会说的。”
“那予要是想问一些不能说的呢?”卷耳说着话,坐回了主位上。
“君上,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只是有些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说来听听。”
“我应该是齐桓公的女儿,但眉沁是不是郑文公的女儿,我就不知道了,母亲的话,我觉得也不可信。”姒芈回话到。
“那个叫齐姜的姑娘,你见过吗?”卷耳问到。
“我没见过,但我想君上是见过的。”姒芈看着卷耳说到。
“我小的时候也很喜欢她,在郑国看到你的时候,还吃惊了一下,竟然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实在没想到,你们还有血缘关系。”卷耳笑着说。
“原来齐姜是君上的初恋,君上现在还喜欢她吗?”姒芈也笑着问到。
“小的时候是喜欢的,也想娶她为妻,但她眼中只有公子无亏,予到齐国的次数也不多,一个不被父王疼爱的太子,没动过那个心思。”
“重耳会带着她一起来的,公子无亏也会来,我也很想知道,你们谁更喜欢她多一点。”姒芈若有所思的说。
“哼。。”卷耳闻言笑了笑说:“小白?是予对不起他。齐姜吗?予也猜不透公子无亏的心思,你见过公子无亏吗?”
“没见过,我只到过齐国一次,因为是卜族圣女,还带着面纱,只远远的看到了齐桓公的轮廓,其他人,就更没注意过了。”
“予有时也在想,若你去齐国那次,没有戴面纱,又会是什么情形呢?”
“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是齐桓公的女儿,还以为自己是郑文公的女儿,想来也着实可笑。”姒芈无奈的笑了笑说。
“你知道是谁把那段过往散播出去的吗?似乎不应该是你的母亲。”卷耳疑惑的问到。
“我以为君上已经查到了些什么,外面的流言蜚语和我母亲给我讲的故事并不相同,卜族上下,我也都查过了,知道此事的人,基本都已经故去了,圣女婆婆和母亲没有说的理由,眉沁?我就不知道了。”
“眉沁?这还真是个不简单的王后,齐姜这枚棋子就是她打出去的,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卷耳看着姒芈问到。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性情我是知道的,她想要什么,以我之前对她的了解,我觉得她想要天下太平,但现在,我好像已经不了解她了。”姒芈无奈的说到。
“卜族的圣女把你和她教的都很好,叔父把齐姜教的也很好,要是翟国的公主也和你们一样,那该多好!”卷耳感叹到。
“君上真的觉得我们好吗?我们把自己当成稳定天下的棋子,从来不把自己的爱恨当回事,搞不清楚,自己更喜欢谁,更想要什么,我一直都很羡慕翟叔隗,她敢爱敢恨,自始至终,都忠于自己的心,我们呢?我们三个,还有心吗?”姒芈说这段话时,眼里有泪水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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