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河之洲(五)
原本齐国夫人和鲁国夫人也是名门望族的大家女儿,出嫁前,在文墨、礼仪上也是受过训练的,但因为争地一事,两国的国主和百姓闹的实在太凶,且一井耕地对于一个诸侯国而言,是相当重要的,在根本利益面前,很多礼仪规矩就被忘在了脑后。
到了内训宫,皇后娘娘迟迟不来,众人想着一月之前,娘娘在这里处理被掳少女的案子时的情景,不免心中害怕,自是没有了打架的心思,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都说皇后娘娘看似娇弱,实在是个狠辣的,咱们和鲁国现在因为争地一事闹的这么凶,国夫人也不给皇后娘娘省心,娘娘会不会一气之下,就把我们都。。。”后面的话,那个小厮没敢说。
“别胡说八道,就算娘娘在心狠手辣,这两位毕竟是诸侯国的国夫人,也不能说杀就杀啊。”另一个小厮回到。
“那姬夫人还是姬家主堂夫人、姬贵妃的生母呢,不是也说杀就杀了。”那个小厮继续说,满脸我们要完了的表情。
“姬夫人犯的是欺君之罪,我们就是为了一匹布,况且也没闹出人命,不会的。”这个小厮虽这样回话,但心里多少还是害怕的,毕竟少女被掳案,也是没闹出人命的,但十几个婆子和三位望族夫人,也因此丢了命。
慕容樱和卫英带着懿旨和竹册到内训宫时,两位夫人的脸色已经被刚刚两位小厮的话,吓的铁青,只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们没有同两位夫人多话,只说皇后娘娘吩咐换个地方,在宣读懿旨。
两位国夫人吓的不敢说话,从椅子上站起来时,齐国夫人的腿都软了,看了一眼卫英险些摔倒。
一行人被不明所以的带着往宫外走,有些年纪较小的女侍竟默默的开始抹眼泪了。
卫英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听慕容樱开口到:“不用哭,不是要把你们拉到午门处斩的,我们娘娘没那么喜欢要你们的命。”
大家听到慕容樱这句话,知道自己保住了命,自是心安了,却也不免在心里犯嘀咕,娘娘要怎么处置他们呢。
两位国夫人就这样被带回了布店门口,慕容樱命人摆好桌椅和笔墨纸砚,便开始宣读懿旨。
一行人自皇宫大院出来向布店走,走在最前面的又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女侍和禁卫军将军卫英,自是有一大帮看热闹的人跟着,一起到了布店。
“宣皇后娘娘懿旨,齐国夫人和鲁国夫人,在国都城布店因一匹锦缎发生争执,德行有失,现着两位国夫人各抄录竹册故事一百,望日后谨记竹册所载故事要义,善修德行,以卫百姓。”
慕容樱宣完懿旨,把竹册放到了两位国夫人面前。
两人打开竹册,看了一眼,就已面露羞愧,又不得不在围观众人前,提笔抄录,真乃羞愧难当,不比凌迟处斩好到那里去。
大家自是好奇两位国夫人抄的竹册是什么内容,有人说是刑罚律例,先让抄一百遍在处置,让她们以后都不敢犯了。
马上就有人反驳到,刚刚懿旨上都说了,“望日后谨记竹册所载故事要义”是一则故事啦。
“那会是什么故事呢?”有人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可能跟打架有关,也可能跟布店有关。”有人答。
“我们周朝有什么传说故事和国夫人当街打架有关吗?”
“不知道,民间的传说、故事那么多,谁都能记得住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竹册上的内容,两位抄录竹册的国夫人,看着竹册上的故事、听着人们的对话,额头上都是汗,因刚刚慕容女侍说,要是字迹不清或抄错,还要重抄,两人此刻别无他法,只得耐住性子,小心翼翼的写字。
第一份故事,在万众期待中抄完了,慕容樱检查过后,交给了卫英,卫英命亲随张贴在了国都城中最显眼的布告牌上,众人期待已久,自是蜂拥而上去看,识字的便把宣纸上的故事读了出来:
让墙诗
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
万里都城今犹在,不见当年商鞅王。
读到此处,大家便都知道竹册上是什么故事了,这是一个很早之前的故事了,当时吴家和张家比邻而居,院子之间有一条供大家出行的小路,有一天吴家修房子,想占用此路,张家不同意,两家人因为一条路,闹的不可开交,直接就闹到了县衙。
因吴家和张家的家主都在国都城为官,县衙忌惮两家人身份,不敢妄下定论,张家人一气之下,给在国都城为官的张大人写了封家书,让他主持公道。
张大人当时是周朝的大学士,看罢家书内容,很是生气,便提笔写下刚刚的那首让墙诗,寄回了张家。
收到回信的张家人醒悟了,主动让出了三尺地来,吴家被张家的做法感动了,也主动让出三尺地来,两家人从此冰释前嫌,都过上了平和安定的日子。
众人念过让墙诗,读完故事,都默默的摇了摇头。
“哎,这堂堂的诸侯国国主和国夫人,竟然不如一个前朝的大学士有度量。”
“是啊,一块荒地争了半个月,听说还在朝堂上打起来了呢,起先我还不信,读书、识字的一方诸侯,怎会在朝堂上拳脚相加呢,你看如今,这两位国夫人当街在布店因为一匹布,就敢大打出手,还不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吗?”
“是啊,你说圣上和皇后娘娘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都是些小事情,真是会给人出难题。”
“这样一看,还不如让我这个升斗小民来当诸侯国国主好了,我都比他们还要大度些,家里的苹果树,长到了邻居家的院子里,邻居摘了吃,我都没说些什么。”
“你别说,这么一说,我们确实比这些望族大官好一些,至少我们知道谦虚礼让啊。”
“是啊,也不知道齐国的百姓和鲁国的百姓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国君和国夫人,作何感想。”
“我看他们的百姓,也没好到哪去,最开始不就是他们自己先打起来了的吗?”
“是啊,虽说谁家都想多得些粮食,可要是争来争去,错过了春耕的好时候,地耕不了,大家之前辛苦疆理了一整年,不都白费了吗?到不如一家一半,还能有收成。”
百姓们说着,都纷纷回了家。
未到黄昏,这首让墙诗,已经传遍国都城的大街小巷。
孩子们边玩边拍手吟着诗,欧阳石从旁边走过,在心里感叹,自己读了这么久的书,在第一次听到齐国和鲁国争地一事时,竟没想起这首诗来,也真是妄戴大学士这顶帽子了。
刚刚他同蠡测、沈毅坐在茶馆中,听小厮说布店和街上的情况,不免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后娘娘又生出几分好感来,这实则是个饱读诗书、处事有度的姑娘,若她没有出生在漫天大雪的北境,此时又该是个什么情景呢?
只是这世间万物,原就是没有若是的。
“让两位国夫人当街抄竹册,这样的惩罚在周朝还没有过。”
欧阳石刚进家门,就听见母亲说:“这可不是丢人都丢到大街上了吗?周朝开国以来,还没有过这么丢人的国夫人呢?这以后,她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问过家中小厮,才知道,原来齐家主堂夫人,今日午后来问母亲开春养蚕的事宜,刚巧女侍来说街上的情景,两人现下正在主堂内说话呢。
欧阳石未进主堂,直接进了书房。
关雎此刻在檀室听人说今日午后大街上的情景,不免露出笑意,心想,他只给沈淑布了前半局,这后半局做的实在漂亮,遂起身去了雍淑宫。
“皇后当真聪明,令人刮目相看。”关雎说笑着就走进了殿内。
“圣上戏台都搭好了,我怎好不唱呢?”沈淑此时正在案上写字,连忙起身给关雎行礼。
关雎扶起沈淑,又是熟悉的、刺骨的冰冷,原本喜悦的心情,一下就丢了一半。
沈淑看着关雎面上的变化,收回手臂说:“圣上怕是早就想好要如何处置此事了,我不过顺水推舟。”
“想是想好了的,但办的这样漂亮,又飞鸽传书、又快马加鞭的,也是皇后聪慧。”让关雎欣喜的是沈淑处置这件事思虑的周到妥帖,他无须后续在做什么,该做、该想的,她都考虑到了。
“齐鲁争地一事,怕就此也就了了,圣上也宽心些。”沈淑说着绕到了殿内的食案旁。
“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圣上在雍淑宫用吗?”沈淑问到。
“嗯,就在这用吧。”关雎说着坐了下来。
“你的身体到底是吃冷食好,还是吃热食好呢?”关雎看着案上的饭菜问到。
“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起初祖母多给我喝热粥,我觉得很是舒服,后来舅舅说只能吃冷食,我吃了一年多冷食,身子也还是那样,后来索性就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了,但过热的东西也是不敢入口的。”沈淑边喝热粥边说。
“新婚那夜之后,昏睡了一天一夜,真的是因为。。。”关雎有些犹豫,该不该把这件事问清楚,毕竟沈淑是他的正宫皇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沈淑看了看关雎道:“我虽能进热粥,但身子是极寒的,有言到‘雪为肌骨易销魂’,我周身骨骼皆为雪莲花之水养成,于子嗣上是无福的,还望圣上体谅。”
话至此处,关雎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得埋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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