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之夭夭（一）
在桃花盛开的三月，京都洛阳同一天有三个女孩出生。
“将军！将军！是位小姐。”喜婆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兴奋的说。
“好，女儿好，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很好，将军莫要担心。”喜婆抱着刚出生的女婴一脸转身往内堂走，边走边带着笑意的说：“咱们这位小姐是晚间出生的，今儿这晚霞这样美，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能出生在骠骑将军的家里，自然是有福气的。”身边的小侍女也附和到。
这位被喜婆称之为将军的人，叫长孙晟，是隋朝的骠骑将军，镇守北境，深得隋朝皇帝重用，多次出使突厥，保持着隋朝北境二十余年的太平安定，如今因夫人临盆而暂时归来，看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幼女喜不自胜。
长孙晟有三子，这是他的第一个女儿，他自然开心。
骠骑将军得女的消息很快在长孙家传开了，长孙晟的伯父长孙炽听闻此事，连夜来到了骠骑将军府。
“伯父，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吗？”长孙晟正要出门迎接，迎面撞上了步履匆匆的长孙炽。
“听说你得了个女儿，我这当祖父了自然要过来看看。”长孙炽笑着说。
“您明儿一早来看也行，孩子有不会跑。”长孙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脸无奈的说。
“你父亲走的早，我就是这孩子的亲祖父，好容易得个女娃，自然是等不到明儿早上的。”长孙炽说着话，喜婆已经把女婴抱了出来，长孙炽用手指碰了碰女婴的小脸，喜婆怀里的女婴一下就笑了，这一笑，堂中的所有人都跟着笑了，长孙炽大笑着说：“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看完了孩子，长孙炽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端坐在正堂上问到：“这孩子的名字可起好了？”
“是女娃，想着明早让她母亲定吧。”
“恩，也好。我急着来，一来是真心高兴，想看看孩子，二来还有一件事，要尽早与你说，免得被人抢了先机。”
“伯父所言何事？”
“你可知今日，这洛阳城中有几个女婴降世？”长孙炽一脸自信的问到。
“这个，孩儿只知道午后我夫人的弟弟高家喜得一女，这消息传来，夫人一高兴，也生了，还有谁家，今日也生了女娃吗？”
“清光禄大夫张家，今日早间也得了一个女娃，我也是今天刚好找长大人有事撞见的，估计明日消息就传开了。”
“这可真是少见了，同一天有三个女娃降生，今儿真是个好日子。”长孙晟开心的说。
“日子是好日子，但有些事也须得提前筹谋。就比如，这女娃的婚事，你就要早做打算。”
“伯父，这孩子刚出生，就谈婚论嫁，未免太早了些吧？”
“《礼记大学》里说：‘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这句话其中要义，你不明白吗？三纲五常都是以夫妇关系为根本的，夫妇是人伦之始，其他关系皆因此而生，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之后有夫妇，有夫妇之后有父子，有父子之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仪有所错，男女者，三纲之本，万事之先也。家贫则思良妻，国乱则思良相，上承宗庙，下启子孙，如之何岂可不慎重以求之也？”
“伯父说的是，‘宜家’方可‘宜国’，可孩子刚出生，连名字还没有呢，就选夫婿，还是不太好。”
“又不是要你今日就定下，只是心里要有盘算了，这清光禄大夫张衡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他家的女儿，自然有人盯着，你是镇守一方的骠骑将军，咱们家的女儿自然也是不愁嫁的，只是这许给谁，可要好生想想，别明日谁来的早，你一高兴就应允了，这是要毁了孩子一生的。”
“伯父如此说，当真是了解孩儿，孩儿还真未曾深想过此事，听伯父如此说，想来心中已有人选了？”
“是有一个。”
“贺家？”
长孙炽摇了摇头说到：“这贺家虽说是历代名门，可如今这位贺夫人的母亲出身青楼，平时随看不出什么，但于孩子日后也不好。”
“那。。宇文家？我们怕是要高攀了。”
长孙炽又摇了摇头说：“这南阳公主是新晋太子和萧太子妃的长女，未来的长公主，她的儿子，太富贵了，也不是什么好归宿。”
“那，这京城的望族里，也没有年岁相仿的孩子了？”长孙晟疑惑到。
“唐国公李家。”长孙炽开口说到。
“这唐国公李渊随世袭了国公之位，自己却只是一个刺史，这～这怕是配不上咱们家的女儿，难不成新婚之后，还要随着公婆外迁？”
“李渊虽官职不大，但家教却好，且李渊之妻是睿智大气的窦氏，一介女流却有勇气劝说舅父北周武帝宇文邕为北周大局善待突厥皇后，此举便可知窦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子，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不差的。”
“伯父的意思是让我们和唐国公家的二公子结亲？”
“正是，不过此事也不用操之过急，我急着来，是怕你不思不想，随便把女儿许出去，至于最终要许给谁，考虑个两三年再定，也是来的及的。”长孙炽笑着说。
“孩儿在此谢过伯父了。”
“你刚从北境回来不久，洛阳城中人的心里都打得什么算盘，也不尽知，我能嘱咐到的自然是要嘱咐的，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折腾了大半日，你也早些休息。”
长孙晟目送伯父离开，看着他有些蹒跚的步履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真情，他自幼丧父，好些事都仰仗伯父提携，才有今日，每每想到这里，他一个身型魁梧的大汉也忍不住要动容。
回到内堂，长孙夫人竟还没有睡。
“你这么辛苦，怎的还不睡？”长孙晟带点儿怪罪的语气说到。
“听说伯父来了，知道你见完伯父定是要过来看看我的，便没有睡，出什么事了吗？”长孙夫人一脸担心的说到。
“没事，伯父怕我明早一高兴就把咱们的宝贝女儿嫁出去，特来提醒我几句。”长孙晟笑着说。
“我不睡也有这个原因，我怕我这一睡过去，就不知何时醒了，醒了要是女儿连名字都没有呢，就被许了人家，可怎么好？”长孙夫人看着长孙晟笑了笑，继续问到：“伯父可有可心的人家？”
长孙晟把长孙炽跟他说的话，又给长孙夫人复述了一遍，长孙夫人边闭眼睛边说：“我可以安心的睡了，这么多人关心我们桃夭。”
“桃夭？”长孙晟重复了一遍，长孙夫人此时已睡着了。
长孙晟看着带着笑意熟睡的长孙夫人自言自语到：“三月，到处都是桃花，这个名字好，恩，这个名字好。”边说着话边躺在了堂外的小塌上。
侍候的小侍女们看着一直自言自语，喜不自胜的骠骑将军，偷偷在内堂笑着说：“将军的第一个女儿，看把将军乐的。”
第二日一早，洛阳城有名有姓的望族中一日诞育三女的消息便传开了，各家门前都车水马龙的，街上的人们不知是感受到了这浓浓的喜气，还是因为温柔的春风，都喜笑颜开的。
长孙炽果然没有辽错，这一大早韩家、贺家、张家、李家。。。的夫人们看到乖巧的小桃夭都要和长孙家结亲，幸好长孙晟早有打算，只说孩子还没出满月呢，结亲不好，等喝了满月酒再定，因不是满月酒，只来了些关系近的望族，长孙夫人一觉睡到正午，也没人说什么。
午后唐国公李家的窦夫人和南阳公主便都来了，南阳公主毕竟是太子的长女，长孙夫人不好不见，便勉强坐起来，在内堂招待了。
“看长孙夫人的气色很好，这一胎定然是没有受什么罪的？”窦夫人笑着说。
“孩子听话，也省心。”长孙夫人笑着回到。
“可取名字了？”南阳公主放下茶盏笑着问到。
“恩，叫桃夭，三月生的嘛。”
“这昨日洛阳城得了三位女娃娃，每个的名字都这么好听，真难为你们这些平日里只在内宅穿针引线的夫人们了。”南阳公主笑着说。
“怎么，公主也见过另外两个女娃娃了？”长孙夫人疑惑的问到。
“可不是，我昨日晚间便听说张家得了个女娃，想着今日早些侍候去探望，后又听说高家和你家也相继得了女娃，我就只能按照出生时辰，挨个探望了。”
“那可要听公主说一说，其他两家千金的名讳了。”窦夫人笑着说。
“哦，国公夫人还未去过其他两家吗？”南阳公主疑惑的问到。
“夫君官微，在洛阳城中，与我们亲厚的人家不多，公主和夫人与我投缘，我这才敢冒昧前来。”
“哎，这有什么，你家夫君是凭本事吃饭，有多少世袭的国公，爵位家里连一个闲差都没有，你们家是不攀龙附凤，是清贵人家。”南阳公主笑着说到。
“公主可别卖关子了，我和窦夫人还在等那两个女娃娃的名讳呢？”长孙夫人笑着说。
“哎，怎么把这事忘了呢？这张家的那个是早晨出生的，朝霞漫天，孩子生下来洗干净就粉嘟嘟的，猛一看，面若桃花，因出生时漫天彩霞，所以取名叫希曦。”南阳公主一脸开心的说到。
“这张家到这辈男娃都占希字，女娃竟给了两个希，可见宠爱啊！”窦夫人点头说到。
“重点是那孩子，真的周身粉嫩，这日后啊，定是一个一等一的美人坯子。”南阳夫人笑着说，并没有流露出其他的意思，紧接着说到：“这你自己弟弟的女儿，你不会不知道叫什么了吧？”
这可把长孙夫人问住了，她一觉睡到正午，睁开眼睛不一会儿就见到了眼前的这两位，可真不知道自己的小外甥女叫什么。唐夫人和南阳公主笑了笑长孙夫人享清福之后，南阳夫人开口到：“你这个小外甥女叫风谣，据说午后出生的时候一阵春风刚好把窗外的风铃摇响了，声音灵动悦耳，你弟妹听完笑了笑，孩子就生下来了，就直接取名叫风谣了。”
“别说，这三个女娃生的都是好时辰，今儿又是个好日子，洛阳城怕是要乐翻天了。”窦夫人笑着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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