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危险预感

　　夏承天医生点的酒很快送来了，就是很普通的一扎啤酒。

　　作为一个医生，却是大晚上地来喝那么多啤酒，很显然，夏医生内心是有不少苦闷的事情的。

　　这时候，正好也都问完了，高影立即拿起那扎啤酒给夏医生倒酒，问道：“医生……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一个人大晚上地喝酒？”

　　“最近诊所生意不是很好……”夏医生叹了口气：“再这么下去，诊所的房租都要成问题了。虽然作为医生来说，生意不好反而是件好事……”

　　“夏医生你本来应该是大医院的外科医生吧？为什么不考虑……”

　　“我已经做不了外科手术了……”夏医生喝了一口酒，神色黯淡起来：“现在，也已经回忆不起来当初拿手术刀的时候了……我妻子去世后，我就再也没办法给其他病人做手术了……”

　　夏琳提及过一些夏承天医生的事情，当初夏医生是这个小镇难得地考上台大医学院，毕业后很快成为优秀的外科医生。一切的转折，都是因为他太太罹患了癌症。按照夏琳的说法，夏医生一直很自责，作为医生却没能及早发现妻子生病了。当时的状况，癌细胞已经扩散，所以就算做了手术，也没有意义，只能通过化疗来维系生命。在手术台上拯救了无数病患，可是到头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一步步走向死亡。夏医生最后因为心理障碍，再也没办法拿起手术刀。后来，他就带着生命进入弥留期的妻子，以及还在读书的女儿，回到自己出生的这个小镇，开了这家诊所。

　　这是很悲伤的一段过去，不过看上去，似乎和这个考试没有多少关联。只是，朱荪伶对夏承天的痛苦，很能感同身受。她的大伯也是外科医生，一直以来他都想将自己的孩子也培养成医生，所以在家里，大伯经常会提一些医院里面的事情。朱荪伶听闻过太多生离死别，也很清楚……人总是要面对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这个残忍事实。人类的平均寿命听起来似乎很漫长，但这平均数据在每一个个体身上毫无意义。说不定什么时候，死神就会突然呼唤而来，每一个现在还活着的人，只是恰好还活着。生存，从来都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只可惜太多的人不懂得这个道理。

　　“医生。”她忽然伸出手，将酒杯拿下，”你是医生，该知道饮酒对肝脏不好。“

　　医生愣住了。

　　“不需要我向你科普酒精和肝炎之间的知识吧？“朱荪伶拿过那啤酒，说道：“健康地生存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请你，不要将这当做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的这番话，也让高影相当意外。在他看来，朱荪伶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基本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如此看来，他似乎是并没有真正了解朱荪伶。

　　“走吧。”朱荪伶当然不会用绝对命令来对夏医生劝酒，身体健康是他自己的，朱荪伶和他非亲非故，劝解一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不会再多说一句废话了。

　　朱荪伶走后，高影连忙也站起身来，向夏医生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夏承天医生目送着二人的远离，又看了看吧台上的酒杯。

　　“算了……”他站起身，对调酒师说：”我先走了。“

　　看着医生离开，另一个调酒师走了过来，说道：“夏医生夫人的忌日好像是快到了吧？”

　　“嗯……医生现在好像越来越憔悴了。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夫人却早早去世了。医生在这喝醉的时候都会哭，然后喊夫人的名字……现在像医生这样痴情的好男人不多了啊。”

　　……

　　高影和朱荪伶继续骑着自行车前进着。

　　这一路上，朱荪伶的面色都很有些凝重。高影看得出，和夏医生的一番谈话似乎勾起了她的心事。朱荪伶显然，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当然，高影也不会去问她。如果她想说，会主动告诉高影的。

　　只是……高影感觉得出，朱荪伶的内心深处，其实相当痛苦。而且，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种痛苦，不是因为这个魔鬼考试，而是源于考试之前发生的事情。而这种痛苦，至今一直折磨着朱荪伶的内心。

　　在过去一个月，在K考场和朱荪伶以及她身边的人接触后，高影可以确信的是，每个人都感受得到朱荪伶对不老不死有着异于常人的执念。多数人如果预先知道要经历这么多恐怖的事情，只怕就算知道不老不死是真的，也只怕没有几个人会选择参加这种见鬼的考试。更何况，这还意味着将灵魂卖给恶魔，成为所谓的魔鬼使者。可是，朱荪伶似乎就算明知道会经历这些，依旧会选择参加这个考试。

　　但是，高影依旧很难相信这种事情。坦白说，如果可以回归到过去，他绝对不会写作文的时候来个什么欲扬先抑，一定会直接表明拒绝。只是……他注意到之前她劝说夏医生不要喝酒的时候，高影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这一做法不带有任何的算计，但也不像是对夏医生的关心，毕竟对这个人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所以，高影觉得，这只怕是一种共情的心态。

　　晚上八点半。

　　二人来到了一处下坡的道路，这周围和之前热闹的夜市不同，显得要冷清许多。

　　所以，高影和朱荪伶，都相当地警惕。虽然说现在是安全的状态，可是鬼魂的手段太过诡异，谨慎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二人……都放慢了骑自行车的速度。而且，也开始注意四周。

　　这时候，前面走过来一个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走路的人。高影立即停下，问道：“不好意思，先生，我想问一下……这附近应该有一家咖啡店吧？”

　　那男的抬起头来，看着高影递过来的地图，借助路灯和手机的光芒看清了地图。

　　“就在那里……”男的指着某个方向。

　　“好，谢谢。”高影点点头，向男子道谢。

　　随后，高影和朱荪伶沿着那个方向驶去。而接着……高影那强烈的危险预感，再度开始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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