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40章


苏仰望着白板上的照片,深思后说:「模仿犯罪的原因很多,最常见的是发泄抗议这个社会,以相同的杀人手段声援凶手,当中带有同情关系。或者并没有特殊的原因,单纯想引起群众的注意。」他抬眸看着对面的孟雪诚,孟雪诚同一时间开口:「如果他想引起关注,不是应该挑选一些有名的连环杀手作为模仿对象吗?像这种根本没几个人知道的,关注度远远不及知名度高的案子。」

        苏仰一点头,算是对孟雪诚思考能力的认可:「所以引起关注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对那个凶手有一种极端的崇拜,视对方为偶像或者神,通过模仿让自己进入对方的精神世界。」

        两人相继安静了下来,他们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凝重。他们对凶手模仿的对象一无所知,仅靠傅文叶扒下来的丁点资料,大概知道对方是个S国人,视频的发布日期在十二年前。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资讯。

        就算有,他们的手也伸不到S国。

        江玄青从桌面上挑出几张现场拍摄的照片,用磁贴黏在白板上:「电影里的凶手杀人后会把死者的拇指指甲拔下来带走,但是在这宗案子里,凶手把指甲留了下来。」

        孟雪诚:「会不会是他太紧张,忘了带走?」

        江玄青:「不好说。」到底是忘了带走还是故意留下的,谁也不清楚。

        孟雪诚打了个寒颤,他把外套拉链拉好,吸了吸鼻子,每过来一次他都要怀疑一次江玄青到底是不是活人,这种温度换谁都受不了。

        苏仰把双手揣进兜里:「走吧,先上去。」

        江玄青跟着他们一起,临走前把房间的灯关上,锁好门。苏仰见他没换衣服,问:「你不下班?」

        江玄青义正辞严:「为什么要下班?我热爱工作。」

        苏仰心领神会,没有继续追问。

        孟雪诚倒不介意多一个陪他们加班的帮手。

        刚到门口,就见傅文叶正在给林修科普那部电影有多恶心、有多变态,讲得眉飞色舞。不过傅文叶单纯是一副嫌弃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别的情绪。如果他知道这不是制作出来的电影,肯定不会这样无拘无束地讨论着。

        苏仰低声问江玄青:「你没告诉他电影的事?」

        「嗯,他胆子小。」

        见他们三个人回来,傅文叶的话匣子卒然关上,他瞄到最后方的江玄青,下意识地想要开溜,结果被孟雪诚中途拦截,拽着领子把人拉了回来。

        孟雪诚和颜悦色,冲他露出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忙着去哪儿呢?让你做的事情做完了?」

        傅文叶被孟雪诚反手按回椅子上,肢体上反抗不了,只能采用眼部动作表达不满,倆黑漆漆的眼珠子往上翻了翻,说:「耿昌的叔叔是南丰报社的总编辑,南丰有记者去了现场的,他知道也不奇怪。」傅文叶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转过椅子:「我刚才按着苏医生给的心理画像筛选了一下学校的教职员,发现有一个人符合,而且他还有被家长投诉性|骚|扰学生的记录。」

        傅文叶把资料调了出来,电脑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和简单的个人资料。

        苏仰被孟雪诚挡了视线,看不见屏幕,便问:「谁?」

        「方旭。」孟雪诚报出名字,然后站直,侧过身,好让苏仰可以看到屏幕。

        傅文叶看着方旭的照片说:「嘶……这明明长得挺帅的,面相还不差,怎么会去杀人呢?」

        秦归惊奇道:「文叶你还会看相?」

        傅文叶抱拳:「略有研究,略有研究。」

        孟雪诚掐了掐眉心,然后看向苏仰:「他辞职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苏仰不敢妄下定论,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傅文叶身后,问:「能查到方旭的医疗记录吗?」

        傅文叶理解不了苏仰跳跃的思维,怎么就突然查起了医疗记录?他的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仿佛他再跟秦归吹一句牛逼,这只手就会折断他的肩胛骨。

        孟雪诚捏了捏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秦归立刻飘走,免得遭殃,傅文叶只能咬牙,僵硬地动起了鼠标。

        苏仰拿出笔记本记下方旭的地址,笔尖轻轻点在他的名字上,直到傅文叶说话,他才抬头。

        「方旭有在市三医院的就医记录,不过医院下班了,病历要等到明早才能拿到。」傅文叶双手交叠抵在下巴,故作深沉:「这么看来方旭很可疑啊!他在学校性|骚|扰女学生被家长发现,然后辞职……你说他会不会是在报复?」

        孟雪诚听他说完,提出了一个疑问:「如果他性|骚|扰学生,为什么学校没有立刻辞退他,反而等到他自己辞职?」

        傅文叶如饮醍醐:「有道理!」

        孟雪诚心想这傅文叶的大脑永远都是一根筋,他抹了一把眼睛:「今天就到这里吧。」

        ……

        苏仰把外套搭在臂弯,拿着钥匙走进停车场,碰见夹着烟站在边上的江玄青。

        他按下钥匙,车灯一闪,打趣道:「很久没见你一个人抽闷烟了。」

        江玄青把烟雾吐出:「不能喝酒,那就只能抽抽烟。」

        苏仰头一次见江玄青为情所困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逗他:「需不需要心理咨询?免费的。」

        江玄青挑眉,反唇相讥:「你还懂这个?靠着书上的理论来给我做心理咨询吗?」

        苏仰:「……」

        江玄青递给苏仰一根烟,嘴上虽然嘲讽着苏仰这个没有恋爱经验的大龄处男,但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他自己也难受,顺势把话说了出来:「我今天让他亲我一下,他跑了。」

        苏仰点烟的手顿了顿,神色复杂:「你表白了?」

        「没。」

        苏仰由衷佩服,并且无言以对。

        孟雪诚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两个人在抽烟。

        还有说有笑的。

        他是知道江玄青的性取向,应该说整个市局没几个人不知道。江玄青对傅文叶那个殷勤的劲儿,瞎子都能看出来。而且苏仰这个人,平时对谁都不冷不热的样子,能笑就已经给脸了。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孟雪诚活跃的大脑已经开始跑马了,即便他知道这两个人是单纯的朋友,仍控制不住自己脑补了一部狗血乱洒的感情大戏。

        江玄青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孟雪诚,他笑了笑,对苏仰说:「你是不是给孟队长下了什么迷|药?」

        苏仰没听明白。江玄青瞟了一眼他身后,苏仰顺着目光回头一看——孟雪诚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发呆。

        苏仰叼着烟,把打火机还给江玄青:「关我什么事。」

        江玄青一脸高深莫测:「之后你就知道了。」

        抽上一根烟,江玄青感觉轻松了一点,神经也不再紧绷着。他抽完最后一口,把烟戳熄在垃圾桶:「不过孟雪诚的性格和以前的你有点像。」

        苏仰听他这样说,突然感兴趣。他对孟雪诚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就很久以前,现在除了案子以外两个人基本没有多余的交流。

        「说来听听。」

        「倔,特别倔,而且狂。前段时间陆铭和我说,孟雪诚写了一封投诉信,说他滥用职权知法犯法。」

        苏仰闻言笑了笑,想起那次他们去新宁市发生的事,转而问江玄青:「你怎么知道的?」

        「陆铭发了个朋友圈,除了你以外大家都知道了。」

        苏仰:「……」

        江玄青继续说:「孟雪诚问过我你跟陆铭的事,我都让他别去招惹陆铭了,就是不听。」

        江玄青把话搁在这了,但是苏仰仍然想象不来孟雪诚狂的一面,以前他嚣张不到半分钟基本就会被孟寻制裁教育一番,然后满屋子里躲。非要说的话,孟雪诚对潘玉红的态度有些出乎意料的不讲道理,二话不说就刑拘,是有点狂。

        「他还问过我620的事。」江玄青淡淡说。

        苏仰的声音骤然降温:「你没告诉他吧?」

        「没。但是他好像自己在查,这个我可拦不住。」

        「随他好了。」

        苏仰再次回头,孟雪诚已经不在了。

        孟雪诚要查就去查,他不会阻止。关于620的档案几乎都被删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大众知道的消息,没什么实际作用。

        苏仰把烟灭了,便跟上车回家。

        深夜,孟雪诚被一通电话闹得心神不宁。他站在阳台,漆黑的夜像是浓稠的墨,不见星光。他扶着栏杆,语重心长道:「爸,你在那边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受得住吗?万一——」

        孟寻打断他的话,拍桌子骂道:「混账东西,你是不是在咒你爹?」

        孟雪诚简直拿他没办法,太阳穴突突的疼:「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好好养病不行吗?妈身体也不好,你们俩这舟车劳顿的。」

        孟寻浑厚的嗓子吼了他一声,道:「我们机票都订了。」

        孟雪诚拗不过他爹,只好妥协,叹气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到?我来接你们。」

        「我们快到机场了,我和淑娴又不是残疾人,用不着你来。」

        孟雪诚被这招先斩后奏给整懵了。

        挂了电话后,孟雪诚瘫坐在沙发上,盯着趴在他脚边的黄褐色小型生物——黑不溜秋的大眼睛瞪着孟雪诚,粉色的舌头露出半截。

        一人一狗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孟雪诚伸出右手揉了揉它的狗头:「日天啊,您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睡醒了就来找吃的,吃完又继续睡是吧?」

        日天是一条博美犬,孟雪诚一个人住总觉得家里空荡荡的,没点生气,于是就去宠物店买了这只小家伙。日天刚到他家的时候,差点把房子都掀了,日常把卫生纸从浴室拖到客厅,满地的碎屑。到处撒尿,还喜欢翻垃圾桶,没把孟雪诚给折腾死。

        皮是皮了那么一点,但总归有条狗陪着自己,不至于太过孤单。

        刚把日天领回家,孟雪诚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

        给它取个名字,公的。很急,在线等![照片.jpg]

        傅文叶:卧槽,可爱!就叫卡哇伊怎么样?

        徐小婧:啊我死了!!!恃靓行凶!!毛绒绒的,就叫棉花糖吧!

        林修:看不出来孟队还喜欢小动物啊,不过我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春花狗蛋之类的感觉不太合适

        江玄青:旺财。

        秦归:队长……小型犬日天日地

        ……

        最后,孟雪诚给博美犬取名日天,日天日地的日天。

        日天在孟雪诚的抚|摸下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甚至翻了个身露出肚皮。逗了日天一会儿,睡意来袭,孟雪诚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关节僵硬,仿佛一转身就会把里面的螺丝钢钉全甩出来。

        日天原本躺在他的腿边,孟雪诚一动,日天也醒了,它打了个哈欠跳到地上。尾巴像一朵花一样,一扭一扭的走开了。

        孟雪诚洗了个澡,在厨房拿了两块面包就下楼开车回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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