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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187米 萧六郎是凡事做到极致的人


  墨九一怔。

  她承认,被诱惑了。

  常时的萧六郎已足够魅力,何况此时?

  天时、地利、人和。灯火、环镜,一应都齐了。

  她微微低头,露出白净的脖子,双颊凝起一层胭脂般的嫣红。

  萧乾低笑一声,像是没有发现她的羞涩与窘迫,也不多言,动作不疾不徐,更无半分急切,就像在细细地剥葱皮儿,一件一件剥着她的衣裳。

  大冬天的,哪怕再轻便,她穿得也不少。

  脱了一层,还有一层。

  脱了一层,还有一层……

  看着萧六郎慢条斯理的优雅动作,墨九就像有强迫症似的,心里慢慢升起一种痒,很有一种想自己动手的冲动。可看着他促狭的表情,终是忍住了。

  若那样做了,他不得笑话她迫不及待么?

  低垂眸子,她眼睫一眨一眨,偷瞄他的手。

  光洁,修长,温暖的手指,就像羽毛。

  一掠,一滑,便是寸寸痉挛。

  “呀!算了算了,我受不得了……”

  墨九真的不能再受这样的折磨了,她冷不丁扳住萧六郎的手,也不走玉阶,柔韧的身子就像一条鱼儿似的,“扑腾”一下钻入水里。

  可他显然不想放过她。

  噙一丝笑,他漫不经心地脱掉外袍,夹衣,里衬……

  墨九也不管害羞,泡在水里就光明正大地瞅。

  “好看么?”他似笑非笑。

  “好看。”墨九撩一撩脑袋,在美色当前,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一句贴合的赞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呵!”

  又似浅笑了一声,墨九瞄眼,正要细看,身边突然水花飞溅。

  温泉水眯了眼,她笑着吼他。

  “喂,你懂不懂礼数!”

  “礼数是对外人讲的。你我之间,何须客套?”他入得水,一只胳膊横过来,半搂住她,“转过去!”

  墨九身子一僵,像被蚂蚁抓了心。

  温泉水很暖,他掌心的温度更高。她心慌意乱。

  “你可以在池子边上为我搓背嘛。”

  “搓背哪里够?至少……”顿一下,他魅惑地低笑,“还得洗个头。”

  萧乾的一言一行并不轻佻。可就有那样的魔力,哪怕他什么也不做,也有撩动人心的魅力。偏偏他一本正经,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温柔地为她清洗。

  “萧六郎……讨厌!”

  温泉池很宽敞,可墨九却无端觉得拥挤。

  说来他只是为她洗个头而已,可她心里就像伸出了钩子。

  “萧六郎……”

  后背靠着他,她能活动的空间不大,以致相触时,每一寸触感都格外清晰……她头微微后仰,搁在他肩膀上…要快崩溃了!

  他为什么就可以不为所动!?

  “别动。我给你洗。”萧乾的手,从后面绕到她的肩膀前,慢慢往下,就在墨九紧张折期待中,他却将她垂落在身前的几缕头发慢慢撩起,拉到脖子后面,继续拿了香膏子,慢条斯理地为她洗头。

  墨九心都提紧了。

  “萧六郎!你故意的!”

  “是。不故意,如何把头洗净?”他轻柔地在她头皮上捏一捏,揉一揉,再抓一抓,洗头的技巧相当技巧,丝毫都不输给后世那些经验丰富的洗头师父。

  墨九享受地眯起了眼。

  “洗吧洗吧!不洗干净,今儿罚睡踏板!”

  一直以来,她其实都很喜欢萧六郎的按摩手法。

  他是大夫。懂穴位,通养生,晓医理,力道也总是恰到好处。

  可她却从来不曾想过,判官六洗头也是一绝。

  然而,头舒服了,可她的心却不太舒服。

  缺了一点,还是缺了一点……总是缺了那么一点。

  好像这样的舒服,始终不够极致,不够满足。

  她半眯着眼,小声哼哼,“萧六郎,不论有没有云雨蛊,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是你的人了,那什么,不就是早晚的事儿?如果你有什么法子,可以不管失颜之症的后遗症,何不,何不早一点享受你的权力?”

  她结结巴巴说完,头上的按捏在继续。

  墨九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也不见他有半点异动。

  墨九再一次咬牙,“萧六郎!”

  “嗯。”他替她清理头发。

  “没听见我的话吗?”

  “听见了。”他声线悠悠,好听得让人想打瞌睡。

  “为什么不回答?”

  “你没说,一定要回答。”

  “……”墨九有一点抓狂,“如果我现在说了呢?”

  “哦。那我回答了。”

  “什么?”

  “哦。”

  “萧、六、郎!”

  “趴在池边,我方便动作……”他把她洗净的头发在脑袋上挽了个髻,用一个簪子绾好,像是为了帮她扳过身子。他的头低下,轻轻在她的后颈上,烙下一吻。那蜻蜓点水的一啄,不激烈,却比任何激烈的热吻,更加令人遐想,令人崩溃,令人……不可自抑。

  “萧六郎……你不要这样。”

  “嗯,怎样……”

  “啊,也不要那样……”

  “哦。换一个。”

  “啊!”

  温泉池里,墨九的声音,由强到弱,由尖到柔。

  慢慢地,归于了恬静地温言软语。

  结果证明,墨九的选择是正确的。

  萧六郎是一个不管什么事都必须要做到极致的人。让他侍浴,又是在他诚心想要好好侍侯一个女人的时候,那暖、那好、那眼神儿、那灯光,那技巧、那撩人的热雾,绝对是一舒服体验。

  也有很强的催眠效果。

  他将墨九放在花瓣飘香的温泉池中洗净,擦拭干净水珠,又为涂上一层轻薄香软的香脂。也不知是什么花草做成的,很滋润、不油腻,淡淡的香,暖入心肺,让她舒服得躲到池边的美人榻上,眼神半开半合,不几下,就沉沉睡了过去。

  有萧六郎在,墨九对睡觉的环境不挑剔。

  安心入眠的时候,梦应当是美的。

  有他陪在身边,梦里的人,也应当是他才对。

  可墨九却做了一个怪异的梦,一个男子睡在身边,目光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不……”

  她紧闭的睫毛眨动着,额头细细密密地冒出了一层细汗,只觉置身于一个封闭暗黑的空间,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脸,潜意识里,却知道他不是萧六郎。

  不是萧六郎,怎能可以睡在她的旁边?

  “萧六郎,你在哪儿,在哪儿?”

  她大喊着,剧烈地挣扎起来。

  可男人突地抱紧他,力气很大,她没有办法反抗。

  “无耻……”

  她无力地挥动着双手,却触到一张冰凉的脸。

  “啊!”尖叫着,她激灵一下睁开眼,条件反射地拉紧身上的绒布,直往后缩。可等她戒备的动作做完,才发现躺在边上的人,只有萧六郎。

  “吁!”她拍拍胸膛,“你可吓死我了?”

  “什么了?”萧乾不解地低头,凝眸看她。

  在温泉池旁,有热雾袅袅,这里温度不算很低。

  可睡得久了,墨九还是有一点点冷意。她往他怀里偎了偎,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他便笑笑,慢慢伸手到她的脖颈后,让她靠在身上,两个人紧紧相拥,用一种舒适的姿态,像两条裹在一个茧里的蚕。

  “我做了个怪梦。”墨九微微阖着眼,像还在那个梦里。

  “嗯”一声,萧乾问:“说来听听。”

  其实墨九是一个很难做梦的人。

  她心宽,好睡,只要没出什么事儿,一沾枕头就能睡到大天亮。

  但也不晓得是不是穿越之后,有了特殊体质。她的每一次梦,似乎都带着某种预警或冥冥中的牵引,让她醒过来之后,回忆梦境,不免后怕。

  絮絮将那个令她心悸的噩梦讲完,她揽住萧乾的脖子。

  “萧六郎,你说,该不会真有什么事儿吧?”

  萧乾神情柔和,目光带着笑盯在她的脸上。

  “阿九做这样的梦,是想还有旁人来一亲芳泽?”

  “滚,亲你个大头鬼!”墨九嗤之,慢慢又敛住眉头,“六郎,我怎么感觉心跳得怦怦的,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

  他眉一蹙,把指搭在她的脉息上,静静的不语。

  墨九眼观鼻,鼻观心,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她胡思乱想时,他却为她顺了顺发,俊美的面孔看上去淡薄、平静,那处世不惊的态度,像一个本该身处九重天界的仙人。

  “看来……阿九是失调了。”

  “失调?”墨九猜测,“情绪失调?”

  “不。”萧乾目光一深,“阴阳。”

  墨九忍不住笑,戳他,“你说你,怎的这般禽兽呢?”

  “我是医者,又怎禽兽了?我是说云雨蛊,刚才诊脉,我似乎感觉出了它们的蠢蠢欲动……”在墨九紧张的目光里,萧乾静默一瞬,忽而又道:“刚才,我其实也做了一个梦。”

  墨九“呀”一声尖叫,坐起来指着他。

  “快说快说,梦里的女人是谁?”

  “……”

  萧乾盯着她坐起身时那调皮的绒巾滑落,露出来的一片细脂软玉,目光微微幽沉,出口的嗓音,也喑哑得变了味。

  “阿九这是耍流氓?”

  墨九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做那个的梦,萧乾说他也有梦,如果与她一样,那梦里就肯定有别的女人了?她又怎肯任由他岔过去?

  手贱的毛病又犯了,她捻住萧乾的脸就扑过去,全身力量都压在他身上。这一“扑倒”的姿势太过迅速,萧乾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往下一倒。

  下方就是温泉池。

  他怕她磕着碰着,只能抱扶住她,双双落入池中。

  池水飞溅,墨九呛了一下,勒住他的脖子靠近,这才发现不对劲儿。这样湿漉漉的抱在一起,又有这样的气氛,尤其云雨蛊又在兴妖作怪……

  她明白了,心底那种强烈的渴望,是云雨蛊。

  “萧六郎,为什么云雨蛊突然就长大了,感觉这么强烈?”

  她以为很严肃在问,可在萧乾听来,便是无力的嘤咛。

  他轻轻扶住她的身子,淡淡道:“可能与温泉有关,也可能这里有旁的因素诱发它。这个蛊,至今不曾明白……”

  “嗳,也是。”

  “嗯。”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可这样挨挨擦擦,墨九有些受不住云雨蛊的挑动,“萧六郎,这温泉……不泡了,赶紧走吧。”

  “本就不能再泡。”萧乾迅速带着她上了岸,好像没有受半点影响。

  有那么一瞬间,当墨九的手不小心触到他的身子时,他还下意识闪躲了一下,这让墨九受了梦的影响,有些不高兴起来。

  “萧六郎,你到底梦见哪个女人了?”

  “唉!”萧乾拿帕子过来为她绞头发,“我梦见你了。”

  “所以……”墨九奇怪地瞅他,“你是不行了?”

  这货有犯嘴贱的毛病,总是忘记男人最怕女人这么说。

  萧乾绞头发的手一停,低头睨她,“想激我?”

  墨九忍不住笑,“难道不是?”

  “我偏不中招!”萧乾继续为她绞头发,墨九挑了挑眉梢,对着火光下两个人相缠的影子做了一个鬼脸,一身轻松地靠在他身上,打个呵欠,只觉得岁月静好,这日子堪比神仙。很快,竟又昏昏欲睡。

  “砰”的一声,门外被人重重敲响。

  “使君……有急事!”

  墨九被吵醒,睁开眼看了萧乾一眼。

  “好像出什么事了?”

  “不急!”他重新拿一张干净的绒巾包住她的头发,“我去看看。”

  他大步出去了,把门重重拉上。

  墨九懒洋洋地躺在里头,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于是,依旧只剩下了岁月静好。

  等萧乾再回来的时候,墨九还躺在美人榻上打盹。

  “出什么事了?”

  萧乾轻轻一笑,“是好消息。”

  先头来敲门的人是薛昉,说古璃阳有急报。

  他去外面见了古璃阳,这次到汴京来,他除了汇报北勐的情况,还顺道带回来一个从北勐大营过来的使者——萧乾与墨九都很熟悉的七公主塔塔敏。

  墨九有些奇怪,“塔塔敏,她不是被你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不能再来吗?”萧乾笑笑。

  当天晚上,墨九就见到了瘦了一圈的塔塔敏。

  这次以北勐使者身份过来的塔塔敏公主,除了带来一封从漠北传来的,由北勐大汗亲书“我孙若归,大门永开”的字笺之外,还告诉萧乾,驻扎在汴京城外的二十万北勐骑兵已然准备好。

  萧乾一个信号弹,他们就可里应外合,荡平汴京城。

  塔塔敏似乎也刚刚知道萧乾与她之间的血源关系,很有些激动。墨九猜测,大概她原本以为自己的情人扎布日落入萧乾手中,就如同坠入了永世轮回,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结果发现都是一家人,豁然开朗了吧?

  可这姑娘也是天真。

  男人的权利欲望,丝毫不亚于对女人的欲望。

  北勐大汗只有一个,萧乾与扎布日又怎可能再成为亲戚?

  得到了北勐的支持承诺,墨九其实并没有松开绷紧的弦儿。

  因为,萧乾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态。

  一边是北勐,一边是南荣,一边是爹,一边是娘,在鱼与熊掌的取舍之间,他会怎么做?

  墨九猜测不出他的心意,也没有就此事去烦他。

  次日一早,萧乾释放了关押数日的北勐四皇子扎布日,并让塔塔敏带了一封私信给暂时领北勐骑兵的纳木罕。

  “以合为贵。”

  短短四个字,他似乎说了什么,却什么又都没说。

  而且,以合为贵,恰恰不是萧六郎处理战事的作风。

  雪还在下,风声很紧。

  不管是北勐兵,还是南荣兵,都在私底下议论不休。

  那一封辜二从汴京带来的“圣旨”,虽然暂时压住了南荣大营里的异动,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很快,这件事情就将被拆穿,这幻象一般的风平浪静,也很快就会化为乌有……

  墨九提心吊胆的等着那一天。

  可非常奇怪,又三天过去,萧乾的身世始终没有再被提及。

  临安像是沉默了,居然没有揭穿他!

  到底为了什么?

  就当她满脑子疑惑的时候,却听了一桩传闻。

  从临安通往汉水、滩水的水道,全被切断了——

  也就是说,萧乾阻止了临安过来的讯息。

  如今,淮水以北的南荣兵,能够得到的军令只会来自于萧六郎。他们与朝廷之间的一切联系,都已经被切断。

  看来已经彻底翻脸,萧乾将有大动作了。

  可这样紧张的日子,原本应该很忙的萧乾,却突然给自己放了假。

  他的时间,似乎从此只属于墨九一个人。

  也是从这一天起,墨九才知道,带她去洗帝王温泉都是小意思,萧六郎认真宠起女人来,简直能把人捧上天。一餐一饭,一衣一行,他无不体贴。无一处不是男人的霸道宠爱,也无一处不是细致入微的关怀。

  这样的待遇,真的堪比祖宗。

  她享受着帝王一样的生活,俨然成了汴京的小女王。

  天天与他黏糊在一起,墨九忘了许多事,甚至于,她渐渐有些沉迷于这种明知是“海市蜃楼”的幻相之中,开始麻痹自己……直到十天后的晚上,临安再次来人。

  这次来的人,也是墨九的一个熟人。

  自打离开萧国公府,墨九几乎快忘记这个男人了。

  可站在他们的面前,像一条落水狗似的男人,确实是曾经宿花眠柳的楚州一霸,萧国公家里的二郎。

  那次“土坑腌腊肉”的事件,萧二郎吃了温静姝的药酒,皮肤受了一些影响,伤痊愈后,从此再没有恢复原来的俊俏模样儿,一张原本白净的脸上,坑坑洼洼,肤色不匀,看上去很是丑陋。

  但他对萧乾来说,却是萧家最不重要的一个人。

  宋熹派他来送信,临安到底什么意思?

  墨九想知道,可却没机会参与萧六郎的兄弟重逢。

  前一阵在涧水河大营,生活条件太差,她的脚趾长了两个冻疮,那天泡了温泉出来,擦了药,原本已经快得差不多了,可今儿痒得越发厉害,萧六郎以此为由,勒令她回屋子里去休息,不许出门。

  ……而隐形理由是:不许她见萧二郎这种男人。

  墨九有些哭笑不得。

  心里却知道:两个理由,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他只是有些事,不想她知情。

  等萧乾关着屋子与萧二郎面谈回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又仔仔细细为墨九磨了药粉,调和成一种绿油油、带点青草味儿的药膏,亲自蹲身给她擦抹,甚至擦到动情处,他竟然抓起她嫩白的小脚,亲了一口。

  他这样的好,让墨九越来越不踏实。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别人一旦遇到大事,会害怕、会惶惑,会惊恐,可萧六郎这里,山雨欲来花盛开……可他只会更平静。

  那一种赤裸裸地示好,若不是非奸即盗,那肯定是要有大事发生了。而且,一定是很不好的事,才会引起萧六郎的情绪这般反常。

  对,哪怕看上去什么都没变,墨九却知道,他是反常的。

  好几次,她想与他摊牌,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可汴京城的风雪太冷,萧乾的笑容却太暖。

  她也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这史诗一般的梦幻童话。

  这段日子,似乎成了开战以来,两个人最为悠闲自在的日子。

  萧六郎不处理政务,不见任何人,不理会与他们无关的事情。似乎他的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墨九,他也只愿意专心地陪着她,一心一意的陪伴她。

  一晃,二月初一。

  又一夜大风雪后,汴京城被铺成了一个银白的世界。

  “梆!”

  凌晨时分,梆子敲到四次——

  换了以前,墨九挺习惯这种声音的,可今日,她却觉得更夫手上拿着的东西,不是梆子,分明就像一把刀,在硬生生切割着什么。

  她在被子里摸索着,慢慢将身子靠近萧乾。

  “天快亮了!”

  原以为他听不见,可他却回答了。

  “是,快亮了。”

  这一个夜晚,两个人谁也没有睡好。

  可谁也没有去拆穿,另一个假寐的人。

  然而,天亮了。当不得不醒来面对的时候,有些话却必须说开。

  昨晚入夜时,从南边来了一匹快马……

  他驮着的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

  那会儿墨九正在梅园剪梅,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一幕,只是从玫儿口述时苍白的样子来看,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而且,已经到了必须处理的时候。

  她靠着萧六郎,梦呓般喃喃。

  “萧六郎,你可以告诉我了。”

  萧乾一言不发,轻顺着她的长发。

  “说吧?纸又包不住火!”

  墨九低低吼出这句话,带了一点情绪。

  一直没有盯开的眼,也抬起,与他在氤氲的晨光中对视。

  “阿九。”似乎即将要说的话很难开口,让萧乾这个从来都很少有微表情的人,竟然五官龛动好几次,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好一会儿,在墨九安静的逼视里,他突然喟叹一声,似乎不愿意打破彼此的美梦,将脸埋入她的脖子。

  “阿九,天亮时,辜二会来接你离开。”

  又是接她离开?

  为什么每次有什么事,他都要把她抛开在外呢?

  她在他的眼里,就真是只是一个会吃会耍的拖累吗?

  尽管隔了一个时空的道德观,她懂得萧乾的做法是对的,可她却不允许即将要面临的又一次分离,语气也顿时变得尖锐了。

  “这一次,你又准备把我安置去哪里?而你,又得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伟大壮举?”

  看他面色深幽难测,她又有些不舍,不知不觉软了语气,“萧六郎,那些东西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盛世乱世,不过转瞬之间,千秋功业,也不过是旧时王谢堂前燕!”

  她慢慢捧着他的脸,目光深深在他脸上巡视。

  “六郎,只有我们的生活,才是真的啊?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也许一个弹指,就已是一生。到时再悔,又有何意义?”

  “阿九……”

  “除非你心底从来都没有我。”

  一个小小的“川”字浮现在他的额间。

  他喟叹一声,双臂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手指在她脸上摩挲着,“这一次,我非去不可。”

  墨九突然有点儿生气,侧过头狠狠咬他。

  “理由!”

  “血浓于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萧乾速度极快的说着,扼住她的肩膀,却没有阻止她尖利牙齿,直到墨九听到他这句突然变冷的话,停止了挣扎。

  “是萧家出事了?”

  “是。”一个字说完,萧乾像个突然变得脆弱的孩子,将头埋在墨九的脖子窝里,一个一个灼热的吻烙上去,伴着他炽烈的情感,狂热地诉说着,“朝廷抄了国公府,将萧府中五百余口人悉数押解入狱,等待处决……”

  什么?

  墨九瞳孔瞪大,汗毛根根竖起。

  “为什么?”

  萧乾道:“我切断了与朝廷的联系,临安第一次派了萧二郎来传消息,我没有依从。”顿了顿,他眼眸微变,“昨晚马匹驮来的尸体,是三哥家的小儿子……”

  微微阖了阖眼,墨九声音带了颤意。

  “他们想得到什么?”

  萧乾目光一深,“让我交出兵权以及淮水以南的控制权,再回临安受审。否则,诛全家,夷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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