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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052米 天机(一更!)


  “老熟人,原来是你?”

  墨九在水里自言自语,只是随口唠唠,却没有想那么多,可这句话在岸上的村民听来,却诡异得紧。

  众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一般人怎敢称“天女”为老熟人?

  莫非这位“大师”果然通得仙凡之道?

  沉默一会,墨九慢慢潜入水里。她嘴上叼了一根早已备好的空心芦苇竿,用以换气,头一点一点消失在水面,只剩浮在水上的芦苇竿偶尔动上一动,冒出几串小泡泡。

  众人悬着一口气,等待着。

  可过了好一会儿,不仅墨九没有上来,便是那根芦苇竿也不怎么动了。水面上再无半分动静。

  有村民紧张起来,朝萧乾拱手作揖道:“使君大人,可否差人下去看看,这情形瞧着,大,大师会不会溺了水?”

  萧乾眸中倒映着浑浊的水波,眼神却清亮如初,从容且淡定,看上去并无半分为墨九担心,“不用。”

  他说不用,村民便不敢再提。

  可过了一瞬,墨九还没起来,便是薛昉也紧张了。他握了握拳,在萧乾身边小声道:“使君,要不然,属下入水看看。”

  萧乾慢慢看向他,眸若坚冰,“本座说不用。”

  “喏。”薛昉默然。

  众人都不晓得萧乾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墨九会没事,只萧乾自己心里清楚——蛊虫。若她有生命危险,他定会感受得到。

  岸上的议论声停了,众人巴巴瞅着水面,连眼睛都不敢眨。

  击西翘着的兰花指,好久都没有动弹,“九爷若是淹死了,主上就没了相好,那可怎生是好?”

  走南脖子伸得老长,“九爷淹死了,我会为她报仇的。”

  闯北道一声“阿弥陀佛”,斜歪歪瞥着他两个,“佛爷醉了,他若溺水而亡,你找谁去报仇?”

  走南哼一声,“谁让他下水,便找谁。”他条件反射地看向始作俑者萧乾,目光却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收了回来,怒视天女石的方向,声如洪钟地道:“我便把天女石砸了。”

  于是,走南又差一点挨打。

  他一句话引起了公愤,村民个个提拳握把,想要暴揍他一顿。幸亏萧乾出声阻止,告诉大家,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儿,且心智不全,天女断不会与他计较。

  走南这货记吃不记打,很快又兴奋起来,指着水面道:“快,快看,九爷上来了。”

  击西退后一步,捂着嘴,“是人是鬼?”

  闯北目光如炽,“阿弥陀佛,莫非诈尸?且让老衲去试她一试!”

  上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墨九听见了,可水压太大,她很辛苦,也没有工夫为“枉死”的自己申冤。这会儿浮出了水面,看见击西几个二货,几乎是恶狠狠地甩掉芦苇,披散着一头凌乱的长发,衣冠不整地从石阶上一步一步上来,长长吐一口气。

  “可憋死我了。”

  击西吃惊瞪眼:“果然死了?”

  闯北双手合十,“且让老衲为你超度……”

  走南大声道:“拼了一死,我也要怒砸天女石!”

  眼看人群又哄闹起来,墨九受了水压的耳窝“嗡嗡”不止,快被这几个二货给炸了,不由瞪视过去,“都闭嘴。”

  几个人齐刷刷停下,无辜看着她。

  墨九没有理会他们,瞥了萧乾一眼,又严肃地扫向一个个眼巴巴看着她的村民,大声道:“我乃玉皇大帝座下首席堪舆师,我姓九,名爷,大家可叫我九爷。我在下凡历劫之前,曾与这位天女有过几面之缘……”

  村民半信半疑。

  三大侍卫听得眼睛发亮。

  薛昉老实的听着,觉得故事有点熟悉。

  只有萧乾一副云淡风轻的外表下,罩了满头的黑线,却不得不抿紧嘴巴,静听她瞎掰——谁让她是他请来的大师?

  墨九换汤不换药,一本正经的甩着水滴,对村民道:“先前在水里,我与天女交流了一番,她告诉我说,她脚下的九环乃为捆仙绳所化,虽然并非因为船娘的秽气而起,却也与之相关。”

  村民顿时兴奋起来。

  人人都希望自己的预判正确,先前他们都这样传言,却也只是传言。如今得到“大师”的肯定,这些人除了有被人认可的喜悦之外,在心理上,也就更容易接受“大师”的观点了。

  “这个大师好生能耐。”

  “大师快些说,怎个相关?”

  墨九见他们入瓮,一副悟得天机的世外高人样,“天女每日在这河岸看多了男男女女之事,思了凡心,与一个普通的凡人男子有了苟且之事,这才被玉帝罚了……”

  “啊!”

  “哦?”

  河岸上,叹息讶然不止。

  她的故事编得像模像样,村民中有一些人信了,有一些人依旧不太信,但大家都关心同一个问题,“那且问大师,要怎样做才能解了这水患?”

  墨九冷眼瞥去,“不要插嘴。”

  她装神弄鬼的样子,很有气势,几个吵嚷询问的村民,赶紧闭紧了嘴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

  墨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这天女原先被玉帝许配给了东海龙宫的龙王三太子,只待她渡劫一完,便可返回天庭成婚。可她如今与凡人有了私情,那还了得?东海得了消息,三太子恼羞成怒之下,这才引东海之水入楚州,祸及万民。”

  故事太圆了。

  大多数村民都开始信了。

  一个老者颤歪着老白的胡子,紧张地问她:“得罪了东海,赵集渡岂非还有水患?请大师为我等指一条生路。”

  墨九看着他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不稳重。有我九爷在,慌什么慌?这天女与三太子的事,天庭已然自知,自有公断。不过,凡人有凡人的法治,天庭有天庭的规矩,如今这个案件,刚进入一审程序……”

  “一审程序?”全部人都糊涂。

  “唉!”墨九同情地看着这些“凡人”,漫不经心地道:“这些你们不懂的事,便不要问了,窥视天机,乃是大罪。我可以告诉你们解救之法——”

  “大师快说!”众人迫不及待。

  墨九嘴角一抽,目光若有似无的掠过萧乾那张清冷淡然的脸,想笑,又不敢笑,只严肃道:“你们从现在开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只要不再像这样日夜祭拜和守护天女,便不会引起东海的震怒,也就不会再发大水了。”

  这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

  天女与东海两边有仇,他们来祭拜与守护天女,岂不是就成了天女一伙,得罪了东海么?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一阵水患不断。”

  “走,大家快走!”

  商量一阵,村民对墨九左一句大师右一句大师地称讼之后,谢过萧使君,便准备撤离天女石。

  可墨九却喊住了他们,“且慢,我还有一言。”

  众人回头,齐刷刷看向她。

  墨九道:“你们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九爷。也要记住我的话——天家之事,凡人惹不起,若哪个好事者跑来岸边偷窥,不仅会祸及全家,还会再次引发东患。”

  村民们异口同声,“不敢不敢。”

  人群纷纷散了,江岸边,只剩下萧乾一行人。安静了下来,这时萧乾才皱眉看墨九,“为何要支开他们?”

  墨九瞥着他,“你这个年轻人,就是没点幽默感。”

  萧乾呼吸一滞,不好回答。

  墨九目光阴晴不定地注视着他,见几个侍卫又要凑过来问,她怕被他们烦死,赶紧抢在前头出了声。

  “不瞒你说,九连环解不得。”

  “是解不开,还是解不得。”萧乾问。

  这样怀疑她本事的行为,引起了墨九的强烈不满。她眼一瞪,“你听不明白九爷的话?”

  萧乾一怔,竟微微一笑,好看的唇角掀开,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魅惑异常,“九爷你继续。”

  墨九满意了,左右四下看了看,冲萧乾使个眼色,等他把周围的侍从都屏退在三丈之外,这才指了指天女石的位置。

  “过来说。”

  萧乾跟在她的后面,一前一后踩着泥泞站在了石阶的最上方。墨九静静考虑一瞬,方才指着水中的天女石道:“这是一个仕女石雕,与我们在萧家地下古墓中见过的几乎一样。石雕脚上的九连环不是不可以解,而是解开会触发机关——”

  顿了一下,她直视着萧乾深邃的眸子,又道:“我怀疑这个机关会触发古墓的开启,轻易动它不得。所以这才先把村民忽悠回去,暂时压住大家的情绪,以图后计。”

  又是一个古墓。

  还是同样的仕女雕像。

  若说中间没有联系,谁也不会相信。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心里都明白。

  好一会,萧乾道:“你做得很好。”

  这货很少夸赞别人,墨九心里很受用。可萧乾的夸奖也不是白给的,下一句他便道,“那这水患与天女石之间,果然有联系?”

  墨九瞥他一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河风一阵阵吹来,她身上湿透的衣服,有点挨不住了,不由瞪他,“先回去吃口热饭,换身衣服再说。”

  萧乾俊美的脸微微一暗,沉吟片刻,默默解下银红的斗篷披风递给她。

  墨九不客气地接过来,只觉披风轻软柔薄,拿在手上几乎没有重量,上面用金线绣着的鹰隼图案,观之令人生凉,可披在身上,却格外暖和,尤其还带了他的体温和身上独有的香味儿,瞬间,让她有一种被阳光包围的舒爽。

  “不错,不错!”

  她大声赞美着,可在与披风的带子搏斗好久才系上之后,不由又叹息,“你也算有孝心了。不过下次,可不可以亲自帮我披上?”

  她大言不惭,萧乾瞬间黑了脸。

  午后未时,天空几乎完全黑了下来,一团团乌云笼罩在上方,像一副浓墨描成的山水画。

  萧乾一行人踩着淤泥,出了河岸,又骑马回到那所宅子。没想到,宅子门口堵了很多人,有墨九熟识的辜二,还有一个身着南荣一品官公服的老者。

  他目光炯炯,人上了岁数,可一举一动却很有些气势与魄力,眼神也足够锐利。

  “萧使君,辛苦了。”

  萧乾点头致意,客气有礼,言词却无太多恭敬,“丞相不辞辛苦,亲至楚州治水,你也辛苦。”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客套,暗藏机锋。

  墨九听着,终于明白这个人是谁了——丞相谢忱,谢丙生的父亲。

  可是,对于这个久仰大名的老头子,她并无多大的兴趣。一不想升官,二不想发财,这些人的事与她八竿子打不着,她这会子衣服湿透,只想进去换下,于是,她默默错身,一眼也不多看。

  没想到,谢忱却会喊住他,“这位便是萧使君从外地请来的风水大师?”

  萧乾身边除了侍卫只有墨九一个陌生面孔,不用脑袋想,也能猜出来他就是那个“九爷”了。

  墨九不意外他会知道。

  却又意外辜二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实话。

  她静静转头,看着谢忱不太友好的目光,不问,也不走。谢忱与她对视一瞬,大抵觉得犯不着与一个小民争论,冷冷一哼,便盯住萧乾。

  “一个江湖术士,妖言惑众,扰乱朝廷治水,萧使君不仅不治罪,还把他当成座上之宾,就不怕官家怪罪下来吗?”

  萧乾还没回答,墨九就不高兴地插了话,“这个老头好生奇怪,我又没看过你家祖坟,也没为你家寻个墓穴风水,你怎敢断言我在妖言惑众?”

  谢忱不认识墨九,只把她当成萧乾请来的一个风水师,也没有想到这江湖术士胆子这般大,居然敢与当朝丞相顶嘴,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还有。”墨九抢他话头,“你动不动就说官家会怪罪,好像官家的江山是你谢家的江山一样,好像你丞相的意思,就代表官家的意思一样。丞相这个罪,恐怕会更大吧?”

  她几句话不温不火,却敲得谢忱提不上气。

  在这座宅子的门口,有禁军、有侍卫、有随从,人员极是复杂,这种话难保不会传出去。虽然他什么心思都没有,可一旦有风言风语传入皇帝的耳朵,那疑心生出来的暗鬼,就足够他喝一壶了。

  于是他岔开话,不与墨九辩论,只腆着个发福的肚子,一步一步走向萧乾,“赵集镇发生了命案,使君可知?”

  萧乾冷冷道:“本座负责河岸清理与筑堤,又非提刑又非县府官员,与我何干?”

  这样的冷淡,谢忱熟悉。

  他再进一步,哼声道:“可萧使君让一个江湖术士在天女石边妖言惑众,却与此案有关了。”

  萧乾漫不经心的眸子,微微一眯。

  一老一少,一丑一俊。他与谢忱互相对视着,久久没有吭声,周围似有冷气掠过,低压的天空,凝滞得令人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萧使君当真不知?”谢忱咄咄逼人。

  萧乾淡然若水的凉眸中,有一抹深浓的杀气掠过,令人心神微乱,但仔细看去时,却依旧只能看见他波澜不惊的俊美面容,还有不知何时,从他嘴角蹿上来的一抹微笑。

  “丞相此言,本座不懂。”

  他阴凉的笑,如毒蛇的信子,又似空中低压的乌云,隔了九万丈的高空,一点一点压下。

  谢忱突然不敢与他正面敌视。

  轻轻后退一步,他瞥向辜二,“还不快向萧使君禀告。”

  辜二只得上前,眼色淡然,就像根本就没有见到墨九,或说他根本不认识墨九似的,一脸严肃:“回萧使君的话,赵集镇上有一对夫妇。丈夫今日在家中离奇死亡,被人割去命丨根子。妇人还留了一口气,可也被人割去了舌头,现下还昏迷不醒。”

  墨九也不看辜二,只当不识得他一般,笑瞥谢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恕我直言,丞相怕是老糊涂了吧?这样的事情,不赶紧责成刑狱司查办,却找到萧使君的门前来胡搅蛮缠,公私不分,公报私仇,你就不怕使君奏你一本?”

  这小子年纪轻轻却牙尖嘴利,谢忱对他极不耐烦。可依他丞相的身份,若直接与一个江湖术士当场争辩,难免惹人笑话,可若不理会,又时不时被他戳上一句,心窝子钝痛。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于是,他憋着一肚子火,视线从墨九那张艳美的脸上挪开,就算心里想把他碾成肉渣,也只能当成听不见。

  辜二瞥她一眼,又微微低头,接着道:“萧使君有所不知,原本这案子交由法办便可,但村民却阻止仵作验尸,也不许大夫给那家娘子治伤。”

  萧乾目中冷光一闪,并不搭话。只薛昉瞥他一眼,代他问了,“这是为何?”

  辜二声音沉重了几分,“村民道,这家丈夫一定就是与天女有染那个人,这才惹恼了龙王三太子,害了他的性命。若治他娘子,为他申冤,必会惹恼东海,再发大水……”

  墨九:“……”

  ------题外话------

  多谢亲爱的们,你们是最好的。

  二锦不是最好的作者,却有一群最好的读者。

  如此如此,今天必须有二更。

  二更时间:约摸在晚上九点后。摸……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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