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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149米 好好饲养他


  旌旗猎猎,号角声声。薄薄的雾气,笼罩在江面上,也飘到了渡口。这一日的汉水北岸,整片天地都像被蒙上了一层阴霾,看不穿,看不透。

  南荣的船只近了,一落锚,在弓兵密集的箭雨掩护下,手执盾牌的南荣兵士便排成一字,率先下船,与码头的珒兵战于一处。

  头顶上,成排的滑翔机也适时从高空飞过……也在这个时候,珒兵总算看清,那成片飞翔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老鹰”,而是可以载人的巨型“风筝”。

  然而他们看清了,也晚了。那风筝上有序地落下一颗颗“千人敌”,炸向珒兵排好的阵型里。

  珒兵大声惊呼着想要射杀天空中的南荣兵。可那滑翔机的起飞高度就像计算好的一般,以珒兵的弓箭射程,刚好短那么一点距离,根本就射不中,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在头顶盘旋飞过,不停落下足以要他们性命的千人敌。

  轰隆的爆炸声中,浓烟四起。

  “王爷,我们又中南荣人的诡计了!”阿息保大喊着,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骑马从硝烟弥漫的人群里挤过来,对完颜修大声道:“南荣兵的大部队从背后杀过来了——”

  完颜修目光一沉,“多少人?”

  阿息保摇头,“属下一时难以估算。人很多,似乎不比正面战场少。”

  完颜修厉目里满是冷意。

  开局不利,他已然明白,萧乾这次对他们的攻击,算是包了他们的饺子了。而且,还有空中覆盖与轰炸,背后的突然袭击,让珒兵原本做好的防御工事形同虚设,原本他为萧乾做好的口袋,也被萧乾活生生从口袋的外围剪开了一道口子。

  “杀!”

  “冲啊!”

  “铛铛!”

  兵戈四起,杀声如雷。

  完颜修抬头望向天上的滑翔机,听威力巨大的“千人敌”在阵中爆炸,一种由心而生的凉意从肌肤慢慢渗入骨头缝儿,紧紧扼住了他的神经。

  不须证实,他也知晓,这些都出自墨九那个女人之手。

  换言之,那个女人掌握了摧毁一切的力量。

  这样成片的轰炸,加上南荣兵的前后夹击,便是珒国骑兵再勇猛善战,也不得不无奈被局限于这个渡口,发挥不出他们原有的战斗力。

  而且,千人敌的爆炸虽然威力有限,无限的却是它对珒兵将士的心理产生的深远影响。

  战斗的胜力取决于士气。

  兵败如山倒的由来,也在于此。

  往往开局的受制,将决定整个战局的胜负。

  “啊!啊……”

  惨叫声入耳,完颜修紧攥拳头,听马儿嘶叫,兵戈铿铿,看天上的鸟儿惊慌逃命,突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沮丧感。

  想他征战数年,无往不利……

  为何至此,竟连败于一个妇人之手?

  渡口上方浓烟滚滚,千人敌炸出来的碎石泥土扑面而来,与漫天的硝烟夹在一起,损毁的战车,倒地的旌旗,珒兵狼狈地应对着突如其来的袭击,有些应接不暇。

  完颜修拔出腰刀,浓烟里的身影,冷漠而孤寂。

  “众将士听令!”

  他目光冷冷扫向狼藉一片的珒兵阵列,黑眸里闪过一种冷肃的微光,一张隐在钢盔下的英俊面孔,被寒意渗得再无半分平常的清和。

  “中军将士,正面迎击南军,确定主力位置。左右两路将士,按原计划深入两翼,沿江岸防御,防止南军迂回包抄,后路将士撕开口子,杀向我军大营,与其余各军相照应……”

  历经数次生死大战,完颜修并非战场新将,自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有他临阵的冷静,被南荣杀得有些慌乱的珒兵慢慢镇定下来。

  骑兵方阵涌出防御工事,泄潮的海浪似的涌向了南荣队伍,厮杀声不再若先前那般,主要来自南荣兵,以勇猛著称的珒兵,终于使出了他们惯用的骑兵冲击。

  这一战,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千人敌、投石机、呛人的黑色烟雾,飞溅的土石与鲜血、炸飞的人体,倒地的旗子与独轮车……杂乱无章的战场,让整个天地混沌一片,那惨烈画面,震撼人心。

  太阳越升越高,白雾散去。

  远处的江边上,静静停着一艘浆轮船。

  萧乾与宋骜站在甲板上,注视着渡口的战局。珒兵骑兵几次冲入南荣兵阵,铁牛似的横冲直撞,可每次都被南荣的千人敌轰得四分五裂,不得不节节败退。

  强悍的武器,果然是胜利的关键。

  宋骜目光里跳跃着兴奋的火焰,有些按捺不住,“长渊,小爷手心痒痒,我先下去找完颜修杀上几百个回合再说!”

  “站住!”萧乾冷眼瞥他,按剑过去,厉声道:“你好好站在这里督军,不准下船。”

  宋骜一愣,当即就恼了,“为什么?”

  萧乾道:“你是王爷。”

  宋骜低低“操”一声,再一次抓狂似的爆了粗,“我好好一个大督军,不能上战场?难道你就让我站在这里远远的观战?”

  “督军不观战,还亲自杀人?”

  萧乾说罢越过他的身子,便往下走。

  “喂,长渊呐。”宋骜按着腰刀就跟上去,嬉皮笑脸地道:“咱讲点道理成不?金州之战你对我‘委以重任’,让我守着一群傻大兵搬运锅灶粮食,我也就忍了。这一战这么精彩,百年难得一遇,你居然也让我躲在船上喝西北风,也太不厚道了吧?”

  “这才是厚道。”萧乾看他跟过来,牛皮糖似的黏着他,皱了皱眉头,对身侧的薛昉低低吩咐道:“拦住小王爷,不许他下船。”

  看宋骜急得火烧火燎的样子,薛昉有点儿想笑。

  “小王爷,请吧?”

  宋骜看薛昉横在面前,低低咒骂一声,对着萧乾的背影就大吼大叫,“萧长渊,小爷和你没完。”

  萧乾头也不回,对薛昉道:“战后回金州,记得为小王爷安排两个侍妾,消消火。”

  薛昉憋着笑,低垂着头,又道一声“是”,只把宋骜气得恨不得拔刀砍他,“好你个萧长渊,看回头小爷怎么拾掇你,两个侍妾是吧,小爷我……”

  “小王爷!”薛昉打断他的话,适时为主子排忧解难,笑吟吟道:“小王爷放心,两个不够,三个也没有问题的。”

  “我操!好你个姓薛的,长胆儿了?”宋骜揪住他的衣领,见薛昉似笑非笑的样子,瞪他一眼,又哼哼着上了甲板,指着要跟过来的薛昉道:“站好!不许过来,小爷要一个人静静!”

  私心底,宋骜又怎会不晓得萧乾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可看人家杀得热火朝天,他也想建功立业,手撕贼人好不好?

  一肚子气恼的他,回到甲板上看远处硝烟弥漫,脑子里预备了成千上万个恶毒的法子要对付萧乾……其中最毒的一招,就是把侍妾藏到他的床上,让墨九发现。

  “这个好。”

  他正自发笑,背后突地传来一道低喊。

  “小王爷……小王爷……”

  熟悉的声音,吓得宋骜心肝儿都颤了。

  难道小寡妇果然是神仙下凡历劫?他刚想收拾萧乾,她就出现了?宋骜急急回头一看,船舱门口有一颗小脑袋伸出来,片刻,又缩了回去。

  “嘿!”果然是她。

  他三两步回到船舱,就看见了穿着一身南荣禁军兵服的墨九。宋骜“做贼心虚”,微微眯了眯眼,“小寡妇,你怎会藏在这里?”

  墨九撇了撇嘴巴,叹口气。

  “我与你一样的命运,同病相怜呐。”

  “他也不要你跟来?”宋骜心里舒坦了。

  “嗯。”墨九可怜巴巴的点头,“他要把我留在金州”

  “可你还不是跟来了?”宋骜又问。

  “嗯。”墨九又点头,“我是留得住的人么?”

  “唉,长渊就是这样的德性。”宋骜虽然自己在萧乾那里吃了瘪,可他觉得自己这命就是贱得很,总是情不自禁地替他去解释,尤其不想墨九误会了他。

  “他也是为了你好,小寡妇你就偷着乐吧。就我认识的萧长渊来讲,就一冷血,他肯这样费心护在羽翼下的人可不多。除了我,我只晓得一个你。”

  “额?”墨九眯了眯眼,戏谑地笑,“小王爷,咱能要点脸么?”

  宋骜一怔,怒了,“啥意思?”

  墨九抿唇,嘿嘿一乐,“你敢说他不让你参战,不是因为顾及你王爷的身份,怕你出事儿,而是因为感情好,护着你?”

  宋骜哼哼,“当然。他就是担心我。”

  “好吧,你与他是真爱。”墨九点点头,又莞尔一笑,“可你的真爱在外面杀敌,你就甘心躲在这破船上等着结果吗?外面可热闹得紧。”

  宋骜眉梢一挑,来了兴致,“不甘心又如何?”

  墨九笑得有些得意,“想不想建功立业?名垂千古。”

  宋骜眼一亮,“噫,小寡妇有什么法子,还不说来小爷听听?”

  对他一声声的“小寡妇”,墨九打心眼里不爽,可这货就是怎么威胁都改不了,她也就只能认命了。拖着宋骜坐在椅子上,她重重拍拍他的肩膀,严肃脸。

  “我今儿心情好,准备帮你干成一桩大事。保管此一战后,让小王爷你声名鹊起,天下皆知……还能载入史册,彪炳春秋。”

  有这样的好事儿,宋骜当然不会错过。浪荡了这么久,他又怎会真的安心做一个永远不学无术的皇子,让人瞧不上?

  对墨九的话,他其实也有几分不信。毕竟这个小寡妇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既然有令他“声名鹊起”的好事儿,她拉上他去,大概只有一个原因——她需要他帮忙。

  可即便心里晓得,宋骜也无法拒绝。

  她能利用他,也是侧面佐证了他的价值。

  细思一瞬,宋骜点头:“一言为定。”

  墨九笑了,“一言为定。”

  要成功骗过薛昉,对宋骜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可对于墨九来说,能在金州甩掉击西上了这艘船,要对付薛昉,那也是小菜一碟。

  她突然出现在薛昉的面前,先把他吓了一跳,又笑眯眯把他请入了船舱,再然后,她就把薛昉关在了船舱里,自己与宋骜偷偷溜下了浆轮船。

  当然在这之前,她没有忘记让宋骜换下那一身象征王爷身份的蟒袍,穿上普通南荣兵卒的衣服。

  这时候的渡口处,已经被南荣兵控制了。

  两个人一路走过去,几乎没有受到攻击。只不过,不时有南荣兵狐疑地看过来,目光里满是审视。但墨九一个笑靥如花的“嘘”,就让那些人赶紧的转回了头,不再理会他们……

  大多南荣兵卒都认识她和宋骜。他们穿成这样,她又拉拽着小王爷,谁知道是不是接受了什么秘密任务?谁敢出声?

  就这般顺利绕到渡口左侧,墨九偷偷上了一个斜坡,翻过那坡道往前面走了一段路,便绕到了珒兵的左侧位置。

  “哎呀娘!”宋骜趴在坡上,看着半空中乱飞的箭矢,重重揽住墨九的肩膀,呼一口长气,“还是小寡妇有法子,这样就顺利逃出来了……”

  说到此处,他顿住,“噫,不对呀,我们逃出来干嘛?小爷是要上阵杀敌的,不是出来躲猫猫的。你说让小爷建功立业,这里人都没有,怎么建功立业?”

  墨九不理会他的瞎咧咧,大半个身子趴在坡上,把脑子缩在一篷杂草后面,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战场,过了好一会儿,方别过头,认真问:“若你是完颜修,在打不过之后,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宋骜冷哼,“这孙子已经跑过一次了,再跑一次,也不奇怪。”

  墨九拍他头,“聪明!”

  “别拍我,我又不是旺财。”宋骜别扭地偏开脑袋,想想凑过去,趴在墨九的身边,小声道:“可那孙子跑不跑,关咱什么事儿?”

  墨九不正答回答,只勾唇一笑。

  “等着瞧好了。”

  珒兵素来骁勇善战,南荣兵虽占据了极大的开局优势,但是在这样主力对决的战场上,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完颜修,也非易事。

  在千人敌的攻势结局之后,两军终于陷入了胶着状态。南荣虽然依赖甬道的“暗渡”从背后两面夹击得到了胜利的优势,但一个时辰后,南荣兵的战斗意识都出现了懈怠,珒兵的状况还没有太大改变,战斗力也没有减弱。

  这些珒人,他们确实有着强大的反击力。

  “唉!”迟重挥力砍掉一颗珒兵头颅,转头对萧乾道:“珒狗果然了得,咱南荣的兵卒若有他们的战斗力,又何至于此?”

  萧乾不语。

  因为迟重说的都是实话。

  南荣兵有那样多的优势,居然还没有在一个时辰内拿下对方主力,足以证明珒人的武勇。

  不过这种取决了先天体力的战斗力,有时候确实也怪不得南荣人,这也是萧乾这些年,致力于打造南荣兵进攻和防守阵法的原因。

  一人不足,只能十人来补。

  而今日这一仗……

  萧乾冷眼扫视着战场,“胜败只在早晚。完颜修输定了。”

  “是的。”迟重也看得清战局形势,想想又不免叹息,道:“这完颜修,确实是一个古今罕见的将帅之才,若这一次再惨败于此,便是连败两局,战神的威名受损不说,也不晓得珒国皇帝会不会再信任于他。可惜了!可惜了!”

  是英雄,重英雄。

  在迟重看来,完颜修是个好对手。

  而珒兵此战失利,也确实输得很倒霉。

  若无墨九,完颜修与萧乾决一死战,恐胜负难说。

  萧乾冷眼浅阖着,并没有与迟重再搭话。

  他注意着战局,突地低声喝问,“怎不见完颜修?”

  迟重一呆,骑在马上眺望一下珒兵人群。

  “这厮莫不是又跑了吧?这…不像他的为人啊?”

  若是像金州那样的战局情况,他从大局考虑撤退是可能的。但是像这样的大决战,珒兵虽露败相,但南荣的三个优势——千人敌、滑翔机以及甬道突袭已经过去,目前来说,是南荣在借着萧乾的阵法来对付珒国的骑兵冲击。虽然珒兵在前一波袭击中可战人数锐减,但依旧可以一战。

  那么,完颜修不太可能抛下将士临阵脱逃。

  萧乾目光微眯,突然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闯北,去看看墨九!”

  骑在马匹上看敌军,无法看得太深,南荣兵也无法深入敌阵,所以完颜修究竟在哪里,混乱的战场上,谁也不太知情。

  可墨九趴在制高点,却把战局看得很清楚。

  “真是小看这厮了!”

  她低喃着,心里有无数的海浪在上涌。

  在此之前,她以为千人敌一炸,前后包抄,珒兵败相一露,用不了多久珒人就会败退。她之所以默默潜伏在这里,就是怕完颜修再次退守,会逮不住那厮。

  可珒兵坚持了这么久,她对那个混账又有了新的衡量。

  完颜修的威名,确实是打出来的,有些真本事。

  “看来只能使用杀手锏了!”

  在宋骜狐疑的目光注视中,墨九偷偷在坡地的一棵树下刨出来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两套珒兵甲胄,还有几颗千人敌。

  催促宋骜再次换了衣裳,她又把两颗“千人敌”塞入宋骜的手上,小声道:“听说小王爷会说珒国话,接下来的事儿,就得拜托你了。”

  宋骜有些奇怪,不时看着身上的衣服。

  “这衣服……你早就准备好了?”

  “那是,九爷做事,何事出过岔子,我说要完颜修,就必须要了他。”见宋骜依旧不解,墨九严肃脸,解释道:“我昨日从甬道过来,在这里准备好了东西,就等着你来,擒贼先擒王了。”

  宋骜“唔”一声,对这个妇人又惊又怕。

  “幸好你想对付的人不是我。”

  “我对你……没兴趣!骚包一个。”

  “那你对完颜修有兴趣?”

  墨九眯眯眼,“好像有点。”

  “你不怕长渊吃味儿?”

  “奇怪!他吃什么味儿?”墨九观察着两军状态,又远远看一眼珒兵的观察哨,朝宋骜努了努嘴巴,两个人就从斜坡下方绕了过去,速度极快地穿过珒兵阵营。

  “你两个做什么的?鬼鬼祟祟。”有珒兵低喝。

  宋骜果然说得一口流行的珒国话,“我俩刚才尿急,外头撒了泡尿。”

  那珒兵上下打量他,“哪个营的?”

  宋骜虽是一个闲散王爷,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墨九来时已经与他交代过了,他回答起来,也算应对自如,“兄弟,我们是派往南岸的斥侯,有紧要军务禀报王爷。”

  那珒兵对他们陌生的面孔,有些生疑。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我自当禀报阿息保将军。”

  宋骜与墨九互望一眼,笑道:“烦请告诉王爷,在北岸滩头二里外,有一个地下甬道,可直通南岸。这次突袭的南荣兵,便是从甬道过来的。这会子甬道被南荣兵关闭,无人看守,我们或可有所作为……”

  那珒兵大惊,“竟有这等事?你们在这等着。”

  有了这样的消息,那人自然不敢怠慢,迅速前往禀报。

  这个时候,两军对垒的阵前,震耳欲聋的刀枪声与呐喊声还在持续,完颜修执马缰绳骑在马上,站在事先准备的工事后面,看一片片箭雨往外飞,双眉蹙得紧紧。

  浓郁的血腥味儿,蔓延在空气里。

  无数的尸身,胡乱地堆在滚落在乱石与泥土上。

  战争的残酷,早已烧红了他的眼。

  一开始的战局失利,并没有打乱他的阵脚,他此时正凭着多年的战争经验与珒国骑兵的勇猛,想要最大限度的扳回场局。就算不能反败为胜,至少也要让南荣兵付出代价,咬掉萧乾一块肉来……

  “王爷,萧乾这厮极为熟悉我军的骑兵打法。今日南荣兵的阵法,分明就是专门针对咱们演练而成的。依末将看,便是没有那大鸟与火器,今日一战,胜负也实难预料。”

  完颜修不想长他人志气,可皱了皱眉,也点头:“可惜了,他生错了地方。南荣只靠一个萧乾,又能撑多久?不管此战输赢,我军早晚南下临安……”

  “王爷!”这时,阿息保再次奔过来,“王爷,找到南荣兵背后偷袭的原因了。”

  他将侍卫的禀报一一告诉了完颜修。

  微怔之后,完颜修目光微亮,陷入了沉默。

  珒兵败迹已露,他若能借此机会,领兵从地下甬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入金州,突袭南荣大营,占领金州城,与北岸的人遥相呼应,不仅是杀出重围,这还叫着以牙还牙。而且,这样一来,战局的胜负又另当别论。

  仔细思量之后,他冷冷扫一下战场,转头对阿息保道:“你在这里拖着萧乾的进攻,我亲自去看看。”

  完颜修是个喜欢亲力亲为的王爷。

  尤其是战场上的事,一切亲眼为实,斥侯的话他不敢全信,没有见过甬道之前,到底能不能反渡南岸成功,他不敢肯定,得凭着自己的眼睛去判断。

  一路骑马过去,地上到处都是破损的独轮车,投石机,还有将士的尸体与鲜血。完颜修领着一群人打马踏过,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没有停留。

  见他过来,一个珒兵迎上去,“王爷。”

  完颜修冷着脸,“报信的斥侯人呢?”

  那珒兵回头一看,呆了呆,“刚才还在这里的。”

  完颜修四处望了望,抿唇冷哼,正要训斥,突见一抹阴影从半空中飞过来,划出一道黑幽幽的弧线。不等他反应,“嘭”一声,那东西就炸了开来。

  可不就是墨九的“千人敌”?

  千人敌一炸,浓烟顿时滚滚而起。

  不偏不巧,那颗“千人敌”刚好炸在完颜修的面前,他坐骑受惊,高高撅起前蹄,嘶唤着往后退去。

  而这个时候,另一颗“千人敌”再次炸响在坐骑的屁股后方,把完颜修身侧的两名侍卫当场炸飞,那马儿也吃不住疼痛,把完颜修从马背上重重甩在地上。

  “什么人?”

  完颜修微眯冷眼,低声厉喝。

  “我,你祖姑奶奶。”

  一道清甜的声音,透过浓烟传来,熟悉得他心尖怪异的一颤。

  “墨九?”他揉了揉眼睛,只见墨九静静站在他前方不远处,脸上带着笑,像一朵盛开在露水中的花儿,我见犹怜,便是他早已抽出了腰刀,也砍不下去。

  “王爷,久违了!”

  墨九再次轻笑,手上掂着一颗千人敌,轻盈的动作,好像那根本就不是杀人的火器,而是一只可以吹奏出优美旋律的笙笛,一举一动,美得绚烂而艳丽。

  “你好大的胆子!”完颜修紧蹙眉头,隐忍着对她的不舍,刀身迅速自手上弹出,想要赶在她的“千人敌”出手之前,率先制住她。

  奈何墨九站在那里,原就只为干扰他的视线,不待他的腰刀制住墨九,一柄长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想死的,就老实点儿。”

  这人说着一口流利的珒国话,让完颜修微微一怔。他跟着那人的剑身,慢慢挪步了两步,原想伺候而动,逃出掌握,奈何那人半点耐性都没有,他稍有异动,那长剑锋利的剑身,便入肉半分。

  “不要考验小爷的耐性!”

  那人又是轻声一笑,这熟悉的笑声让完颜修眉梢一挑,情不自禁地回头,看见了宋骜似笑非笑的脸,“是你?”

  宋骜愣住,“你认识小爷?”

  想他常年在临安风流快活,而完颜修身处北方大地,两个人向来没有交集。就算彼此听过对方的名字,也不可能见面就识得,还有这样的惊疑。

  宋骜正自奇怪,便听见墨九冷哼一声。

  “别听他瞎掰,他在转移你的注意力。”

  “哦”一声,宋骜恍然大悟,剑身又朝完颜修的脖子压了压,“果然还是小寡妇狡猾……哦不,小寡妇聪明。你这个狗屁的珒国王爷狡猾的很。想哄老子,没门!”

  完颜修并不在意他损人的话,一双锐利的视线,死死盯着宋骜的脸,那眸底流转的情绪,就好像真的曾经认识过他一样,俊脸上带挂着一种古怪的笑意。

  “安王当真不识得我了?”

  宋骜穿着珒兵的甲胄,若完颜修不曾识得他,断断喊不出“安王”两个字来。这一回,不仅宋骜,连墨九都有些惊诧了。

  他们都相信,完颜修以前一定认识宋骜。

  可他们之前,能有什么渊源?

  最关键的是,宋骜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他。

  他难得严肃了脸,“你怎么认出我的?”

  完颜修错愕一下,“你忘记了?”

  忘记了?墨九看他古怪的表情,也有一探究竟的八卦之心。但此时有无数的珒兵围了上来,根本不是叙旧的时候,尤其这样的“叙旧”,完全有可能是完颜修的诡计,他在拖时间逃跑。

  念及此,墨九脸色一沉,“完颜修,少废话了,落到我的手上,你就认栽吧。甭说你认识小王爷,就算你认识南荣皇帝,也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

  完颜修回头看她,目光有笑,声音却充满了无奈。

  “栽在钜子手里,小王深以为幸。”

  “哦?”墨九质疑地挑了挑眉,“真幸?那好嘞,你赶紧吆喝一下,让你的人停手,也好少死几个。要不然,再杀下去,两败俱伤,死伤无数,你们还是一个败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得她半真半假,半怜半损的话,完颜修面不改色,只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淡淡一笑,“身为军人,战死沙场是死得其所。我不怕死,我手下的将士更不怕死。”

  他这么说的意思,是抓住了他,对战局也没有影响?墨九呵呵一笑,“那真是对不住王爷了,我墨九从来不做无用之功。”

  说罢她不再与完颜修辩驳,斗嘴上功夫,而且直接让宋骜押着他,从围过来的珒兵人群里穿过,再一次走上了先前他们埋伏过的小山坡。

  远远看着杀声震天的战场,墨九摸出一个哨子来,“咀”的吹了起来。

  哨声很尖利刺耳。

  几道“咀咀”的哨声后,他们成功的引起了混乱战场上的人注意。人群齐刷刷望过来,微微袅袅的山坡上,站着男装的墨九。

  她洪亮的声音刺破了硝烟,传入阵中,“珒兵都看好了!你们的王爷已经被我掳获,你们放下武器,立即投降,这样或可保一命!否则,今日的北岸渡口,就是你们的坟墓。何苦来哉?”

  珒兵怒瞪着双眼,看向她。

  她的手上,确实是他们的王爷完颜修。

  ……一个他们视为神邸的战将。

  她怎么会不知不觉的掳了他去的?

  众人哗然,惊叫声四起。

  也就在这一刹那,好几个珒兵因为这一瞬的迟疑与紧张,死于了南荣兵的刀下。

  人在濒临死亡时的嚎叫声,最是令人惊悚。

  墨九鸡皮疙瘩掉一地,对着萧乾大吼。

  “大帅,投降就不杀啊!”

  萧乾立在马上,看山坡上英姿飒爽的女子,一动不动地静立好久,方才抿紧嘴巴,抬高手臂,阴沉着一张冷脸,厉声喝道:“停!”

  南荣兵一收手,主帅被擒的珒兵也自然停战了。

  一场血腥的战事,似乎霎时便烟消云散。

  “吁!”墨九觉得自己功德无量,可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儿,她的后背上也些许汗湿。

  默默看一眼围上来的珒兵与南荣兵,她下巴微微一抬,扫向那些人,高声喊道:“珒国人输了就输了,有点气度啊,不要给我玩阴的。还有,你们的王爷,如今是我的俘虏,你们不要妄想救回他,否则,我就要他的小命。”

  珒兵果然停下脚步。

  墨九瞥一眼完颜修,又轻声笑道:“不过你们放心,他既然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会好好饲养他的。”

  她出位的话,洪亮震天,引全场惊呼。

  今儿的完颜修,一身镫亮的战甲,身系精工巧绣的披风,腰身紧束,玉带战靴,鼻梁挺秀,有几分高傲,有几分狂妄,更有几分俊美。

  莫非墨九看上他了?

  要晓得,他俩差一点拜堂呢?

  尼玛这到底是打仗还是抢亲?

  众人心里腹诽,小声议论,完颜修却像被雷电劈中了,怪怪地看她片刻,唇角露出一抹邪佞的笑。

  “你要怎生饲养我?”

  墨九眯眼,怪怪地冷笑,“带你上天,包你舒服。”

  完颜修一怔,唇角抿了抿,带出一抹浪荡的笑,“小王恭候小娘子垂怜。”

  墨九唇角一扬,负手调头就走。

  “小王爷,带上他,跟我来。”

  “……”宋骜啐一口,“到底哪个是王爷?”

  远处的战场上,萧乾黑眸微阖,满是危险的光芒。

  ------题外话------

  千言万语一句话,追我的书,你别怕。

  姒锦一定会好好写的,么么哒……感谢追文的妹子,辛苦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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