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迁怒
常泽当然不可能提供了。他们常家人的口碑本来就是靠嘴巴紧做起来的,现在他来一个泄密,那不是砸自己家招牌吗?
那些说什么“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话根本就没有意义,因为你相信了这句话基本上就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了。
常泽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能够相信这些保证,因为这类保证基本上都是想要撬开你的嘴巴说出来的。秘密这种事情,但凡第一个人知道了,很快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也会知道的。这样的案例太多了,一直都是常之名教育常泽用的。
所以哪怕是顶着纪鹫给的高压,常泽还是摇摇头,说,“我不会说的,纪总,你就不要费心思了。”
“如果你能从我这里翘出一些信息,那别人也有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消息,到时候我在圈子里怎么立足?”
常泽很清楚,现在圈子里家家户户都尊重他,大部分原因就是他知道的那些秘密。一个会帮忙保护秘密的人值得尊重,但是一个嘴巴不牢靠的人,不仅没有尊重的必要,甚至会招来罪祸。
纪鹫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拿出了之前常泽签订的协议。
“根据我们的协议要求,你的确应该告诉我,因为这是我需要了解到的信息。”纪鹫说,“你现在已经知道新的秘密了,这个秘密应该是和你的父亲有关。”
“这是新的信息点,多一个信息点,你就应该给我提供新的线索。”
纪鹫知道,光靠这个协议是没有办法让承泽妥协的,这个人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是嘴巴的确牢靠。
他就说:“我其实也不想破坏你们的规矩,但是如果你的父亲现在已经精神不正常了的事情传出去,估计也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常之名很早就发觉了自己的问题,在发现问题之后他就很少接单子了,后面渐渐地就不接了。大家以为他是赚够了钱要隐退,隐退这件事对大家都好,所以圈子里所有的人都不在意。
而他们借助自己就是心理方面的专业人才,从来都不去医院也不约人上门检查,甚至在例行体检的时候还能假装成正常人,所以这件事一直都没有人发现。
他们都知道,大家相信的是清醒的常之名,因为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是现在已经不清醒了的常之名就没有任何保证了,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你还不知道它的炸弹安排了什么时间砸炸开。
失去了圈子信任的他们很容易就陷入整个圈子当中,失去任何主动权,最后沦为某种意义上的工具人。
无论是常泽自己还是常泽的父亲,绝对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所以这个秘密一直被常泽保护的好好地,甚至纪鹫现在已经提出来了,他还能够详装没有听懂,问他,“我爸很好,纪总,这话可不能乱讲。”
纪鹫看着他垂死挣扎,也觉得有点意思,就说,“我说的话是不是乱说,其实你自己清楚得很。”
“我不想要和你废话下去,你爸现在都这样了,可能从前他会什么都不告诉你,但时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做。”借势起来的人家就是这一点不好,但凡一点儿人脉可能都会被保存的很好,最好就是可以一直一直传下去。
在常之名知道自己可能出了问题之后,那些他原本掌握的信息都肯定是要传给自己的儿子的。毕竟这是他们家立足圈子的根基。
常泽叹了一口气,说,“你既然都已经知道我这边有底气在的,你又何必来逼迫我呢?”
“说到底无论是谁的事情都不是你的事情啊。”
其实常泽手上有的也只有那些客户的名单,但是没有他父亲具体的服务事项,所以他不知道纪鹫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是他知道上面的名单,这些名单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和纪鹫有关系的。
“每个人做事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我这个不太方便告诉你。”纪鹫说,“我不是想要为难你,但是你也知道,如果这个人的世界认知是错误的,那她永远都不可能恢复正常。”
“真的按照你说的那样的话,你父亲是擅自给客户下了暗示,改变了客户的人生观念,这个是违规的。”
“你难道没有想过,你父亲一个经验这么丰富的心理医生,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崩溃导致再也不能说出话来?”
压力是一回事,可是完全只是压力的话的确又有这么一点不可信,一定有别的导火索的。
纪鹫就这样合理猜测了一下。
常泽突然就沉默了。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找原因。常之名说的原因他当然也不相信,尤其是这些年他也慢慢走上了这条路之后,就更加不愿意相信了。压力是有的,但是同样也是有底气的。因为拥有的秘密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也不是什么会害死别人的秘密,所以这种压力顶多也就是造成一定的疲倦,倒不至于形成心理的问题。
他对父亲的敬佩与仰慕使他一直没有想到这方面。常之名在常泽眼里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他有非常深厚的知识积累,在为人处世上更有自己的见解,并且这些见解都是常泽认为无比正确的,他认为父亲善良热情,不会做一些偷奸摸滑的事情,更不会利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去做一些踩在底线或者是越过了底线的事情。
但是现在纪鹫给了他另外一个思路。
他说可能是因为之前他父亲做了错事,所以才会出问题。这个思路是正确的,因为常之名的确在大方向上是一个善良的人,除了因为错事而谴责自己之外,还能有什么愿意呢?
对于这个原因,常泽一边知道很有可能,但是一边又觉得他的父亲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瞬间时刻,梁令仪的名字就进入到了他的脑海当中。
他之前也辅导过梁令仪的心理,知道这是一个心防很重的女孩子,这样重的心防其实不算是正常的,他之前只当梁令仪是个特例来看待。
现在结合一下所知的要素,似乎一切都要真相大白了。
他父亲在接受了梁令仪这个客户三四年之后回家开始变得不正常,后面慢慢就不愿意开口说话了,而时隔多年之后他重新接待了这位小客人,发现了小客人身上不正常的心防。
如果把他父亲给梁令仪下了暗示结合起来,这的确是很合理的一次推测了,也只能是因为这个,所以一个小姑娘才会心防重重。
常泽的思路豁然开朗,但是这个思路却是他不想要面对的他一点儿都不想面对他父亲对一个自闭的孩子下了一个这样荒谬的暗示的事实。
这些元素结合起来就只能组成一出荒唐的戏剧,是不正常的故事。
常泽越发沉默,但是纪鹫却不能让他再沉默下去了。
“你应该想到了吧。”纪鹫说,“无论你对你父亲的评价是怎么样的,现在又拥有怎么样的心情,客观事实却是一直存在的。”
客观事实就是现在梁令仪被人换上了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自顾自认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并且不断发现新的线索对这个结果进行暗示,最后她深信不疑。
连她自己都忘了,其实自己是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
当然,单单看梁令仪现在的状态,你完全不能说她自闭,也不能说她精神不正常。但是真的吗?梁令仪与朋友的相处永远隔着一层,对亲人的爱一直有所保留,她的乐观积极开朗下面全都是虚幻的安全感,虚幻到每天面对一只猫的时候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纪鹫可以看到每天晚上梁令仪蜷缩的睡姿,如果真的觉得这个世界美好,对自己生存的世界没有任何怀疑的话,绝对不可能用这样的睡姿拥抱夜色与世界的。
治愈自闭不是让患者自欺欺人,如果患者自欺欺人到最后,只可能是永远没有办法痊愈,因为她不觉得自己有病。
纪鹫的心情一直在翻搅,到最后他已经是在强行克制自己的怒火了。
他可以理解常泽对父亲的尊崇与保护,也可以理解常泽所秉持的职业素养,但是在面对一个无辜的女孩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
而这个女孩是梁令仪,这件事、这个认知让纪鹫更加生气。他无法想象,梁令仪的笑容下面藏了多少的难过,这已经不是微笑抑郁症了,梁令仪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难过,任这些负面情绪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积累与演化。
“纠结对错已经没有价值与意义了,我们该想的是怎么补救。”纪鹫的心很累,他心疼梁令仪,却也没有办法对眼前这个自己都呆住了的常泽做些什么。
他无辜吗?
他很无辜。
但是当一件事发生了,无辜也没有任何意义,会产生影响的只迁怒。纪鹫明了地知道自己迁怒常泽,他不仅迁怒常泽,还迁怒很多很多的人。
可他不想因为迁怒就对常泽做什么。
他应该冷静下来,让他的小女孩儿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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