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利用(中)
谢贵嫔带着谢徵离开,却并未回含章殿,反倒是往华林园方向去了。
而谢徵走在她身后,一路上都在暗暗琢磨,她约沈文和在茶舍见面,还特意嘱咐了过去传话的小厮,莫要向任何人透露是她谢徵约的沈文和,此事怎么就让远在公主府的萧易夫知道了?
还有,她被罗淑仪传召至昭阳殿,才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怎么谢贵嫔就突然赶来替她解围了?
难道这一切就真的都只是巧合?
一行人在华林园的湖边停下,谢徵没有遮遮掩掩,开口便问:“娘娘带微臣来华林园,想必是有话要同微臣说吧?”
谢贵嫔站在湖边,只是侧首看了谢徵一眼,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猜到本宫要同你说什么了。”
“若是为了党派之争,娘娘就不必说了,”谢徵回以她轻轻一笑,继而说道:“微臣的立场,娘娘是清楚的。”
上回在含章殿,她已同谢贵嫔暗示过,为此,谢贵嫔还特地派人来取她的性命,转而嫁祸武陵王,这件事情,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谢贵嫔果然是要说此事的,她道:“今时不同往日,本宫的儿子替陛下挡了剑,如今陛下最信得过谁,山阴县主是看得出来的,你可是个明白人,定也知道究竟站谁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娘娘所言极是,微臣一向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如何做是对的,如何做是错的。”
谢徵说完这话,谢贵嫔误以为她是看清了形势,要转投靠萧映,她便得勾起唇角,颇有得势之态。
岂料谢徵接着说道:“太子是已故昭皇后嫡出,自是正统,且又是长子,加之素有贤德,深受臣民爱戴,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抑或是立贤,太子殿下都当之无愧,所以,微臣以为,跟随太子,就是最明智的选择。”
“至于娘娘说的,”谢徵哂笑一声,似乎很是不屑,她只道:“纵然陛下近日宠信的是临川王殿下又如何?可不是陛下偏爱谁,谁就能当上太子的。”
谢贵嫔闻听此言,并不意外,也没有恼羞成怒,谢徵这样的立场,似乎在她意料之中,对于谢徵,她也早有准备,她冷笑道:“这么说,山阴县主,是执意要同本宫作对了?”
“娘娘言重了,”谢徵怪声怪气的说:“微臣向来与人为善,自不会有意同娘娘针锋相对。”
“有意?”谢贵嫔嗤笑:“谢徵,你我政见不同,日后倒戈相向之时,又有谁是无意的?难不成,你还指望本宫到时对你手下留情?”
谢贵嫔颇是自信,已然认定了她和萧映会笑到最后,谢徵自也不甘示弱,她道:“谁输谁赢,犹未可知,娘娘现在就说这话,未免言之过早了吧。”
话音落下,谢贵嫔依然从容,她朝谢徵走近,而后半个身子都紧靠着谢徵,附耳同谢徵低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谢徵,本宫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她说罢,便又退后了一步,谢徵闻听此言,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见谢贵嫔冲她露出阴森森的笑,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谢贵嫔这是话里有话。
谢徵望着谢贵嫔的眼睛,忽然就在那双眼睛里,看见有一个影子自她身后冲过来,她侧目瞥向湖中倒影,果然就见一个太监打扮的年轻人持剑向她刺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谢贵嫔言下之意,就是要取她性命。
这谢贵嫔真是好歹毒的心思,上回派人刺杀她不成,今日又要杀她,上回她有玉枝保护,这一回,便特地挑了玉枝不在的时候对她下手。
看来是铁了心要杀她!
谢贵嫔早就安排了人手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她心知谢徵不会答应日后为萧映卖命,方才拉拢她时,自也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只是随口一问,她横竖都是要让刺客出手的,并非全是为了杀谢徵,更多的,却是为了算计萧易夫。
至于谢徵,如若她愿意臣服于萧映,那便留她性命,如若她还是不愿意,那便除之而后快,这样一来,既除去了眼中钉,也算计了肉中刺。
眼见太监即将要杀过来,谢徵灵机一动,惊呼:“娘娘当心脚下有毒蛛!”
说着,还不等谢贵嫔反应过来,就两手摁住她的肩膀,狠心将她一甩,硬生生的同她调换了位置。
既是要杀她,那便先替她挡剑吧!
太监脚下生风,挥着剑冲过来,已然刹不住脚了,惊见谢徵利用谢贵嫔做盾牌来挡剑,唯恐误伤谢贵嫔,吓得连忙一个后空翻,就将剑锋指向别处了。
而谢贵嫔陡然被谢徵这样一甩,也没能站稳,脚下一滑,就摔进了湖里。
以何女史为首的几个宫女纷纷惊呼:“娘娘!娘娘!”
谢贵嫔本就不习水性,这下落水,自是大惊失色,在水中扑棱着大喊:“救命!救命!”
太监稳稳的站在地上,也不顾谢贵嫔落水,坚持不懈的杀向谢徵,谢徵没有玉枝在身边保护,亦不敢轻易显露身手,只得连连后退,躲闪不及,这时,湖的那边突然飞过来一只黑影,其速度之快,连谢徵都看不清他是谁。
此人从湖对岸飞过来,狠狠的一脚将行凶的太监踹倒在地上,三两下就将其擒住。
谢徵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原来竟是陈庆之!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皇宫里行凶!说!你是受何人指使!”陈庆之怒斥。
太监被他押着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也不曾挣扎,谢徵看他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显然又是临川王府的死士,在动手刺杀谢徵之前,就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
彼时谢贵嫔也好不容易被何女史几个宫女一同拉上岸来,她一上来就指着谢徵的鼻子大骂:“好你个谢徵,胆敢推本宫下水,你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谢徵却是镇定自若,只是指了指谢贵嫔起初站的地方,说道:“那地上有一只毒蛛,微臣适才可是提醒过娘娘的。”
“你!你……”谢贵嫔哑口无言,她回头看了看地上,就看地上果然有只被踩死的蜘蛛,如此一来,谢徵适才那样戏耍她,纵然是有意的,她也不好怪罪了。
何女史极是担心,言道:“娘娘,您还是赶紧回宫去换件衣裳吧,这个天,可不能染上风寒呐!”
谢贵嫔正在气头上,倒是不在意冷暖的,经何女史这样一说,她才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于是又剜了谢徵一眼,便拂袖而去。
才走了几步远,陈庆之就将她唤住,问道:“娘娘,这刺客如何处置?”
谢贵嫔回首,恶狠狠的盯着太监,眼神里的厌恶与嫌弃,仿佛在臭骂太监“没用的废物”,她紧接着又剜了陈庆之一眼,似乎在痛恨他坏了她的好事。
“押去式乾殿,交由陛下发落!”
谢贵嫔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何女史从陈庆之身边经过,停下来数落了一局:“陈中尉未免太不知道轻重了,眼见娘娘落水,您不第一时间去救娘娘,反倒先跑来救山阴县主,莫非在陈中尉眼里,娘娘的性命还比不过山阴县主?”
何女史是谢贵嫔的心腹,自然和谢贵嫔一个鼻孔里出气,她嘴上怨的是陈庆之不知轻重,心里头怪的却也是陈庆之救了谢徵。
陈庆之低下头,只道:“女史莫怪,毕竟,掌管皇城宿卫才是本官职责所在,”言外之意,他只管捉拿刺客,可不管救人。
何女史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便也气得紧跟着谢贵嫔离开。
谢徵望着谢贵嫔一行人走远,听闻谢贵嫔吩咐陈庆之将太监押去式乾殿交由萧道成发落,她便又心存疑虑,这刺客既是临川王府的死士,如今被陈庆之活捉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自杀?偏偏谢贵嫔又留了他活口,莫非她还有别的打算?
“县主?县主!”
见谢徵似乎走了神儿,陈庆之连唤两声才拉回她的思绪。
陈庆之笑眯眯的问:“县主方才没伤着吧?”
“没有,”谢徵说得云淡风轻,不急不躁的,她继而又谢道:“适才真是多谢陈中尉出手相救。”
“不必言谢,”陈庆之像是有些难为情似的,冲谢徵讪讪一笑,又问道:“上回在城郊,真是太对不住县主了……没耽误县主的奴婢看病吧?”
一提起玉枝脸上的伤,谢徵心里头便颇是烦躁,她倒也没将烦躁写在脸上,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一声:“没耽误。”
“县主脖子上……”陈庆之瞄见了谢徵脖子上一道道抓痕,多嘴问了一句,谢徵抬手摸了摸脖子,只瞥了他一眼,却并不作答,陈庆之索性避开此话题。
他素来都是耿直的性子,也不顾谢徵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张口便问:“方才这个刺客要杀县主,县主为何不出手?”
谢徵脸色一沉,冷冰冰的斥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出什么手!自己往刀尖儿上冲吗?”
她说罢,当即就动身前往式乾殿,陈庆之遭她这一顿凶,吓得已不敢再多嘴了,只好乖乖的押着太监,紧忙跟上谢徵的脚步,一道往式乾殿去。
彼时萧道成正批阅奏表,闻知陈庆之与谢徵至此,便又传召他们上殿了,却见陈庆之押着一个太监进来,不免惊诧。
二人行了礼,陈庆之即刻就禀道:“禀陛下,微臣适才在华林园,看见这个太监持剑企图刺杀山阴县主,便将他押来了,请陛下发落。”
萧道成还在为萧易夫的事窝火,如今又听说这样的事,自然更是来气,他忙问:“谢徵,此事可当真?”
谢徵抬眸与萧道成对视了一眼,而后便又低下头来,她道:“陛下,微臣自问从未与人结仇,更不知这位大内官因何对微臣痛下杀手。”
听谢徵说起结仇,萧道成便又想起了萧易夫的事,偏偏这刺客又是宫里的太监,他便本能的怀疑这刺客是不是受萧易夫指使。
萧道成缓缓步下,走到太监跟前,居高临下的看在跪在地上的他,问:“你是受何人指使?”
太监不答,萧道成唯恐太监开口说他是受萧易夫指使,当即就拂袖道:“来人,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陈庆之与谢徵皆愣了一下,萧道成这样处置,未免太过草率了,谢徵心下琢磨了一番,看他如此着急处死刺客,莫非他是在包庇谁?
这时那太监却佯装惊怕,向萧道成讨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奴婢……奴婢是受义兴公主指使……奴婢是受义兴公主指使啊!”
众人都怔住了,谢徵瞠目,她料的不错,谢贵嫔留这刺客活口,果然别有用心!
可她万万没想到,谢贵嫔竟是要利用她来算计萧易夫!
这下她可全明白了,谢贵嫔真是好高明的手段,她先是唆使萧易夫“捉奸”,闹到圣驾跟前,让她们二人结下梁子,再将她带到华林园,趁她势单力薄之时,派人取她性命,之后再嫁祸给萧易夫,从而一举两得,既杀了她,又害了萧易夫。
可惜啊,她的性命,谢贵嫔是没取成,至于萧易夫么,呵,今日恐怕是不能幸免了!
“你……你说什么?”
萧道成似乎不敢相信竟真的是自己的女儿,他深知女儿平日里娇纵惯了,性子是跋扈张扬了些,可杀人灭口这样的手段,他却是万不允准的!
“奴婢是受义兴公主指使……是义兴公主吩咐奴婢杀山阴县主的……”太监说罢,就重重的磕下头。
萧道成满脸惆怅,谢徵是瞧见了的,她一想萧道成适才着急忙慌的要处死太监,分明像是在包庇谁,如今她是知道了,原来他一早就想到这太监是受萧易夫指使了。
他这父亲的,对女儿有多宠溺,她是知道的,明眼人也能瞧出来,萧易夫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做了多出格的事,他都从未降过罪,即便如今日那样的过错,他也不过是人前打骂打骂,可派人在皇宫里行凶杀人,却是不得不以罪论处了。
萧道成转身背过众人,暗暗的轻叹了一声,终于还是开了口:“来人,召义兴公主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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