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话 大腿(1/10为@书友20190121182759617加更)
庙堂如江湖,潮起潮落不过转瞬之间。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郭芳之事一出,闹得满朝人人自危,生怕皇帝再让罗刹司查处所有臣子的银钱来路
——毕竟除了真正两袖清风的那几个,谁能没个来路不正的银子?
不过是数量多少的问题罢了。
好在周帝倒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所以一切惩处都只对郭芳一案所涉人员,没有引起太大的动荡。
最终盘点下来,今日早朝最大的赢家,一个是拔出心头刺的兵部尚书杨峰,一个是再次被同行衬为业界道德楷模的姬家。
当然,对于全程吃瓜看戏的宋太尉来说,虽然没有直接的利益相关,但不知怎的他却还是有些愉悦。
而这份愉悦感,在拿自家儿子和郭家小子的品性对比之后,又增添了不少。
天歌将此看在眼里并不戳破,只笑着又夸了宋传祺两句之后,将话题不动声色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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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大人支开宋兄,可是有什么话要嘱托晚辈?”
听天歌说这话,宋太尉才想起今日请人来的正事儿:
“其实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你是个聪明孩子,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我只问你一句:你在替传祺写那首诗的时候,为的便是让他去西南吧?”
来宋府之前,天歌便猜出宋太尉宴请她的原因多半跟那首诗有关,如今听宋太尉这么开门见山一说,她倒也承认得干脆。
“为什么?”
宋太尉欣赏天歌的爽快,却也不会因此便觉得眼前之人没有私心。
“为了帮宋兄得偿所愿,也为了卖太尉大人一个好。”
宋太尉一挑眉:
“你怎么知道这样不会惹恼了我?又怎么敢保证我会承你的情?”
天歌笑了笑。
宋太尉这话其实是矛盾的。
且不说今日宴请本就是示好之意,如果一个人真的恼怒,又何来承情之说?只有给人帮忙帮到心坎儿上,才有受助者承情的说法。
但这抠字眼的话天歌是不会说的。
宋太尉真正想听的,是她的条件。
对于浸淫官场的人来说,利益的相关永远比什么兄弟情深的说辞更有说服力
——更何况,她和宋传祺之间,也就刚认识一个多月而已。
让张瑾澜姬修齐等人说这话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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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人应该知道,晚辈是一个商人。”
“而商人最看重的,便是利益。”
在宋太尉的审视下,天歌一字一句说得坦然直白。
“因着姬徐两家姻亲关系,不管我怎么选择,都必然会被认为是姬家一系。当然,纵然让我选,于情于利,我也会选择与姬家交好。”
“站位的同时,便是树敌,所以会有宁馨郡主着人夜袭,也难免被四大公子针对。这是无法全身而退的博弈,于我来说,要想在上都崭露头角,将生意做大,便不可避免的需要支撑。”
“就像姬家背后有陛下一般,我攀不上陛下,便只能攀上包括宋兄在内的几位兄弟。”
说到这里,天歌笑着将话头一转:
“但若只是如此,其实是没有太大的用处的。”
宋太尉神色飞扬:
“哦?”
“不管是四大公子也好,还是四大天王也罢,看上去在上都城里风光无限,但其实都只是一只纸老虎。没有家中大老虎鼓气撑腰,并不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譬如现在的郭公子,郭侍郎一倒,纵然他有周身才学,又有什么用处?”
“但只靠大老虎,也是不行的。一者,没有人会理会我一介小儿;二者,大老虎终会老去。所以最好的选择,便是趁着大老虎还能撑腰的时候,帮着身边的纸老虎成为真正的林中强者。”
宋太尉神色逐渐凝重,看着天歌也不再是先前那般审视。
如果方才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对天歌言辞真假的质疑,那么此刻他就是在真正的思考少年人话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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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歌的话依旧在继续:
“宋兄的天赋在武不在文,太尉大人想必也很清楚,晚辈不敢贸断大人缘何抑制宋兄去营中施展,但想来终归是为了宋兄好。晚辈不敢随便坏了大人的安排,所以那首诗,是少年疏朗报国之心的表态,也是一个小小的试探。”
“如果那位忌讳大人父子皆武将,这首诗只会被看做是一首少年纵歌,一笑而过;但若那位并不忌讳,保不齐会因此主动点宋兄入营历练。”
“但我没有想到,大人会主动上折为宋兄请言。归根结底,还是大人疼爱宋兄又惜他之才,不忍他埋没在那些诗书文章之上。”
听到这话,宋太尉心里被轻轻一触。
可不就是这样么?
传祺那小子念书的能耐他这个当爹的再清楚不过,州试能疏通打点,可国试就不行了,他甚至想着让传祺再准备三年,等下一茬的国试。
但他心底还是替儿子不甘的。
人一生中有几个三年,又有多久青春热血的时候?
如果传祺真的走了文官的路子,那么终其一生都要困在上都的四方天地,跟那些文臣们勾心斗角。
以传祺的聪慧,他不担心儿子应付不过来。
他只担心传祺不快乐。
所以其实宋太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替儿子选的这条路对不对。
好在上天给了他这个及时弥救的机会。
尤其是西苑那位那夜来府上做说客,说了那番为质的话之后,他便彻底的放下心,明白这次传祺入赤霜军,决计不会引起圣人的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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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成与不成,对大人父子都只会有利不会有害,所以不管大人承认不承认,这个小小的人情终归是要落下的。”
说到这里,天歌狡黠一笑。
宋太尉见状,也不由笑了:
“你这小儿倒是会算计,照你这么一说,左右都是我们父子落了好处,若是不感念着你,怕是要被说狼心狗肺了。”
天歌听到宋太尉这玩笑之言,先前隐隐有些担忧的心到此终于彻底放下,说话越发活泛:
“大人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晚辈了。我现在就只盼着宋兄和其他几位兄弟早早出人头地威风凛凛,到时候能罩着我这小小的商户,免得我一个外地仔在上都这天大地大的地方赚个钱还要被人欺负。”
这话若是由别人说出来,只是说不出的谄媚势利,但由着天歌说出来,却只让宋太尉觉得这小儿率真爽朗。
毕竟这年头敢这样不遮不掩的说出自己想要抱大腿的人可不怎么多了。
当然,天歌到底与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
别人是逮着大腿逢迎而抱,但她是自己栽出一棵大树来主动遮阳。
至少在宋太尉看来是这样。
因此不由出言打趣天歌:
“宁馨郡主欺负你都吃了瘪,如今上都城里还有谁敢欺负你?更别说你叔叔是醉韵楼的东家,你师父是名满大周的林神医,甚至姬家那小子都是你未来的姐夫,云阳书院的黄夫子也要收你作学生。放眼整个上都,怕是就你独占这一份儿了。”
天歌带着无奈一摊手:
“宋大人这话可就折煞晚辈了,郡主那件事不过是巧合,那些人身手不行没跑得成罢了。”
“说句实在话,朝中若真有贵人想要碾死我,不还是跟踩死小蚂蚁似的?人常说富贵富贵,富字在前前头,但从古至今向来都是富不敌贵呐,所以现在努力变富的我,得赶紧找个贵人靠着去。”
宋太尉被天歌这话逗乐了,闻言大笑的同时一拍大腿:
“哈哈哈你这小儿,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既如此,在传祺这纸老虎成形之前,宋叔来给你做靠山如何?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宋叔能帮的地方定会给你帮衬着。”
天歌:“???”
见天歌愣着不应声,宋太尉一唬脸:
“怎么着,不乐意啊?不乐意那就算了吧,唉,毕竟在你这小儿眼中,我就是只掉了牙的老……”
“乐意乐意!怎么会不乐意!”
简直是意外之喜好吗?
本以为今天过来能让宋太尉打消对她的怀疑,再能生出几分认可就已经算是完成目标了,可如今这简直是超额大放送啊!
当朝太尉大人,那可是朝中仅次于易相的存在,甚至比御史大夫卢之南都隐隐高上一头。
抱着大腿的天歌再开心不能,顿时释放起彩虹气体来:
“宋叔能这样照拂后辈,简直是长辈中楷模里的楷模!而且您现在英姿俊朗正值当年,不仅倜傥英武,更是国之大才,谁敢说您老我削他去!……”
虽知这话里吹捧居多,但仍旧听得宋太尉极其受用。
不过宋太尉还是有些唏嘘:
自家那小子怎么就没有林家小儿这般聪明讨喜又有眼力见儿呢?
他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估计大晚上睡觉都能给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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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歌自是不知道宋太尉再想些什么,但以她对宋太尉的了解,自是明白宋太尉既然敢说这话,又以叔叔辈自称,便是真心愿意帮她。
所以犹豫了一番之后,天歌还是准备趁热打铁试着开口:
“其实不瞒宋叔,要说需要您帮忙的地方,其实还真有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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