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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困境


玉渊一听这话,困意全消,一双眼睛立刻向张虚怀看过去。

        张虚怀咂摸咂摸这话的深意,点点头道:“皇帝只信我开的药方,”这不是示弱,这是施压。

        “师傅说得对!”

        玉渊接话道:“那就劳烦师傅为王爷消得人憔悴吧,倘若有可能,与皇上多聊聊当年王爷在北地的苦楚,还有身中牵机之毒,要死死不得,活又活不下去的难。”

        张虚怀眼前一亮,心道:这苦都在喉咙边,只要他老皇帝敢问,我保证把他说哭。

        大庆离去,玉渊目光落在两位谋士身上,“两位都是王爷的左臂右膀,王爷如今在宫里不得自由,我们在外头该如何做,还请两位拿个章程出来。”

        曹明刚和方兆阳对视一眼,前者缓缓开口……

        夜渐深了,无星无月。

        玉渊与张虚怀从书房出来,脸上都不大好看。

        刚刚两位谋士不约而同的提到了一件事情:蒲类。

        如今蒲类算是“明目张胆”的露在宝乾帝的面前,皇帝对李锦夜心里的疙瘩,也是蒲类。

        如果这个疙瘩能化解,李锦夜就能化危为安。

        只是,这个疙瘩要怎么化解呢?

        “师傅,你和我多说说蒲类的事情吧!”玉渊叹了一声。

        从前,她是极少会问这些事的,刻在心口的一道疤痕,虽然看着愈合了,一旦撕开,多半是鲜血淋漓。

        她舍不得李锦夜痛。

        远处的灯,映在张虚怀的侧脸上,睫毛和鼻梁一道投下淡淡的阴影。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北边的人和咱们大莘的人不一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看得上你,把你当兄弟,心挖出来给你都可以;看不上你,正眼懒得瞧你一下,懒得和你废话,懒得和你应酬,拳头和刀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这次打不服,下次再打。”

        张虚怀的目光渐有迷离之色。

        “他们对暮之是真的好,当宝贝一样,穆松,噢,就是蒲类的王,请了整个北狄最好的勇士教他武功骑射。暮之每天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师傅教完,暮之的两个舅舅还要给他私下开小灶,我那时天天跟在他后面,旧伤没好添新伤,新伤上又覆一层新伤,心里恨都恨死了,可快活是真快活啊!”

        玉渊听得心头一震,无言以对。

        “穆松是有称霸整个北狄的野心,派大女儿和亲,也是为了争取一统北狄的时间。草原上的狼,是需要通过不断扩张它的领土,来庇佑养育他的子民。至于他有没有对咱们大莘起过念头,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暮之童年所有的快乐,我这辈子所有的快乐,都在蒲类。”

        这时,张虚怀话锋一转,“白方朔其实是个小人,他屠城一来是受命于皇帝,二来也是出自私心。当年白方朔和穆松有过一战,他输得连里子都没了,一直记恨着呢,用下药这种下作的手段,更是小人中的小人。”

        玉渊细细揣度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很公允,并没有袒护谁的意思,人在其位,各谋其政,无可奈何!

        “阿渊,我知道你问我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张虚怀冷笑道:“刚刚那两个谋士说,如果蒲类向大莘称臣,王爷应该能平安无事。但如果是我,绝不称臣!死都不!”

        玉渊皱紧眉:“宁死不屈是件好事,但师傅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大莘再次派人镇压,阿古丽那边区区两万人马,能不能再受一次屠城?”

        “你……”

        “如果皇帝派李锦夜前去镇压,你说他要如何面对这一困局?”

        张虚怀哑口无言,又急又气又无奈,怒问道:“怎么会有这种假设?”

        回到房中,玉渊心里堵得慌。

        成婚以来,她和李锦夜无一日分开,夜夜相拥而眠,唯有今日,她形单影只。

        她听着窗外温润宁静的夜风,低语道:“我也希望不要有这种假设!”

        ……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众人还未全然回过神来,天便亮了。

        翌日,皇帝称病未上早朝,留一众文臣武将面面相觑。

        安亲王被囚禁;宁国公和钱若元同样被囚禁;

        晋王再一次上书离京视察水利,皇帝留中不发。

        福王府两个角门紧闭,但凡来客,不论何人,皆不迎纳,福王称病未去上朝,一身家常打扮坐在房中,也不出门,连王妃都不见。

        安亲王府依旧角门大开,奈何府前的一条街上,由头至尾,皆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不见。

        王府内,侍卫巡府,西南角重兵看守,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玉渊独坐窗下,手拿医书,目光却是空洞的,这一坐便是一整天。

        傍晚时分,皇帝宣张太医请脉。

        张虚怀出现的时候,把李公公等内侍吓了一大跳,只见他脸色浮肿,双目发青,胡子邋遢,一身皱巴巴的衣裳挂在身上,跟个丧门星似的。

        皇帝睨他一眼,冷哼着没说话。

        张虚怀跪地请脉,三指扣上,诊了好一会,诊出一句:“皇上圣安。”

        皇帝嫌弃他衣裳不整,赶苍蝇似的把人赶走了,张虚怀也知趣,蔫蔫的一句话不说,拍拍屁股就走,倒把皇帝气得干瞪眼。

        外头便是造了反,李锦夜的这个小院子,也不会吹进半丝风,真有些“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意味来。

        李锦夜一觉睡到晌午,早饭午饭一并用了,便拿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晒着晒着,院子飞来了几只麻雀。

        他命外头的禁卫军拿了些残米来,一边喂鸟,一边吹着口哨。

        李公公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副人鸟合一的悠闲画面,心里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隔壁那两人,一个躺在床上挺尸,一个据说哭了好几回,连遗书都已经写好,偏这位爷,没事人似的,还有心思逗鸟。

        李公公头一扭,颠颠的跑回御书房回话。

        皇帝听罢,先宣周启恒入宫面圣,又命龙辇抬他到了皇城门口,登楼远眺。

        天际一片寡淡云层。

        城楼下,周启恒胖胖的身子一颤一颤的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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