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小聘
纳吉小聘礼仪繁琐走完整个过程，李莲娘腰都开始酸了，等司礼官宣布可以开宴的时候，她方动了动脚活动一下身子。崔稤走过来扶着她慢慢走下廊台，他有些时日没见她了心中本是想的紧，这会儿本打算和她私下说说话，可是刚坐下来就看到七皇子八皇子跑了来。
李裎和李袶站在一处个子粗略看着相差不大，只李裎毕竟是哥哥身量上到底是冒一些的，两人与崔稤倒也不是头一次见，不过眼下他俩却是特意过来寻崔稤的。和李莲娘这个姐姐打过招呼之后，两人就将崔稤给喊到了一边去，转头一看崔夫人与皇后倒也是言谈甚欢。
李莲娘起身过去和皇后打了声招呼，就动身离了北极殿乘着软轿往紫宸殿去，一行出了北极殿走了没多远，在狭长的甬道里碰上了安阳长公主的外孙女，陶陶和她的乳母。陶陶是安阳长公主长女的孩子，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姐自出娘胎便体弱多病，生下陶陶不久就去了。
陶陶再过几个月就满三岁了，因着后来她生父再娶的关系，安阳长公主把陶陶留在了自己身边养着。今日安阳长公主进宫赴宴，把陶陶也带了来，怪不得之前她在筵席上没见着这孩子原来跑出来玩蹴鞠球来了，绿蕊见李莲娘喊了声停，忙让几个内侍将轿子给放下。
“参见公主，公主吉祥。”陶陶的乳母跪下行完礼，正要教陶陶给李莲娘跪下，就听李莲娘喊了一声陶陶，后者快步迈着小短腿朝李莲娘跑了过去：“姨母～姨母，你今天上妆了好漂亮呀。”她一个脚下不稳就要往前栽了去，李莲娘伸手一把将她抱到了自己身上来。
李莲娘笑了笑：“陶陶嘴巴这么甜早上是吃了蜂蜜吗？呵呵，走，陪姨母去紫宸殿一起看看你的舅公。”李莲娘平素确实不甚喜欢打扮自己，除非必要否则她是不会喜欢在自己脸上涂这么浓的白粉的，陶陶把蹴鞠球放开了，说：“好呀，去看舅公咯去看舅公咯…”
陶陶年岁小抱着也不吃力，到了紫宸殿的时候她还好奇地在紫宸殿外面跑来跑去，李莲娘吩咐了绿蕊和乳母盯着她，自己先进去给李乾请了安。今日原本应该是他亲自主持这个小聘之礼的，奈何他身体不适前些时日刚调养好的，又因为前儿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受了寒。
“外面的声音，那是谁家的孩子？”与李莲娘说了会儿话，李乾听得外面有一阵小儿跑闹的声响，转头问站在一旁侍奉的刘彦之。李莲娘手上端着碗拿着汤匙，又舀了一勺药起来：“今儿个安阳姑姑把她外孙女陶陶带来了，儿臣回来的路上碰到她，就给带了过来。”
“原来是那个小泼猴，也就最听你的话了。”提到陶陶李乾眼眸里的神采又明亮了些，大约是因为陶陶的年纪和李莲娘小时候被送出长安时相差无几，又或许是因为陶陶的母亲虽然体弱又早早去了，陶陶却是个男孩儿一样的个性，小小年纪爬树翻墙什么都敢做。
这样一个调皮的小妮子居然是一样温婉的安阳长公主教养出来的，就是说出去也没有几个人相信，陶陶竟是她安阳长公主的外孙女。可能是安阳长公主念着故去的大女儿，对陶陶这个孩子就格外的娇纵，但凡是陶陶喜欢做的事，她都只一味的支持偏袒着从来不苛责。
前些时日李莲娘刚从太原回来，安阳长公主带着陶陶进宫探望李乾，在紫宸殿外的甬道上正好遇上了李莲娘。那时陶陶拿着一条像是专门给她定做的一条马鞭，走在路上左一下右一下的，差点儿伤着过路的宫人，李莲娘见此情形原本想大声训斥她的却被巴丝玛拦住。
后来么李莲娘趁着安阳长公主和李乾在内殿说话的时候，把这小妮子带着飞到了宫墙上，把她留在上头一个人过了好一阵，宫墙又高又窄一不留神脚下打滑，就会摔下去摔个断手断脚都是轻的。眼看着李莲娘在一旁安静的吃东西不管她，陶陶开始怕了，这才服软。
也不知道陶陶究竟对那天的事还有没有记忆了，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安阳长公主的生辰宴上，陶陶她倒是一点儿没害怕李莲娘的。反而一口一个姨母叫的格外亲切，比起自己的亲舅舅亲姨母，陶陶更喜欢黏着她，安阳长公主也说陶陶见着李莲娘了跟见着亲娘似的。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陶陶喜欢李莲娘也是事实，她在紫宸殿外追着蹴鞠球跑来跑去，没有人陪她玩她就自己踢球又去追球，玩得不亦乐乎的。听着李乾打趣自己，李莲娘不禁笑了笑：“等您身体养好了，太子妃腹中的孩子还等着您这位皇爷爷给他起名字呢。”
“太子妃腹中的孩子，你觉得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李莲娘没有想到的是，李乾会忽然这样问自己：“其实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为父都喜欢，若果是个女孩就更好了。”
只有这韩氏在被扶正为太子妃之后所生的第一胎是个女儿，才更能保全他女儿的地位，倘若有一天他再也醒不过来了，至少在权力上不会让他的女儿受到皇后和太子的欺负。在日渐明显的太子与皇后的纷争上李乾看得比李莲娘更清楚，毕竟他也是坐了几十年帝王的人。
“父皇。”不多时，李禅带了一个神情萧索的人从外殿进来，李莲娘转头看到登时就差点儿摔了手里的碗。和李禅一道来的人正是快两年没见的昌平王李袀，他回来了，李莲娘赶忙将碗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起身过去：“三兄！你终于回来了！莲儿好想你呀……”
“三兄也很想你，听说我妹妹不但带兵打了胜仗，还一举进攻将西凉王城都拿下了，可是让为兄我好是骄傲得意呢。”许久不见，李袀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不一样了，说话举止都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了，或许是在军中历练的这段经历影响了他，但他确实是变了许多。
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对李莲娘的宠溺，这次着急赶路回来参加李莲娘的小聘吉礼，路上虽有小小耽搁，但总算是赶着回来了。看到这个三儿子平安归来，皇帝李乾也松了口气：“三郎回来了好啊，在军中吃了很多苦吧。是打算就留在长安了还是要继续去军中？”
“父皇，军中生活虽然苦但儿臣也着实学到了很多。像妹妹从前说过的，我们身为父皇的子嗣承受天恩，受百姓供养，日日在长安城中享受着富贵却从不曾体会过民间疾苦。这次儿臣去幽州投身行伍，观察到了不少从前儿臣不曾注意到的事。”李袀说着，又一顿。
李莲娘给他和李乾各倒了杯茶递过来，又说：“四兄我们出去走走吧，让三兄和父皇好好聚一聚。”就见李袀转头笑着看了看他们俩，李禅起身说了声好，李莲娘跟在李禅身后出了紫宸殿来，一抬眼就看到太子李祎和小皇孙李重沛，重沛是太子妃韩氏的长子。
陶陶脚上踢着球一时没注意到，那蹴鞠球滚啊滚啊就到了李重沛的跟前，后者刚想弯下腰将这颗来路不明的球捡起来，抬眼就看到他父王冲他露出严肃的神情。李重沛收回了手冷漠的看着跑过来的陶陶，又听他父王冷着声说：“陶陶？谁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了？”
“太子殿下。”绿蕊与乳母赶忙跑过去将陶陶护住了，看到绿蕊之后，李祎方明白了过来什么：“公主呢？”把这么个毛手毛脚没有半点规矩的丫头放在紫宸殿，故意捣乱的？
绿蕊道：“公主方才进内殿去侍奉陛下喝药了。”
“送她去北极殿，安阳长公主正派人到处寻她呢。”吩咐完，和李重沛越过她们直往紫宸殿正门方向而来，这时候李莲娘与李禅也早就避开了他们，到紫宸殿旁边的佛堂外来了。
李禅见她似乎是有意避开李祎，很是不解：“二兄可是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四兄你没看见他是带着重沛来的么，大兄已经被放出掖庭，哪怕永远失去继承复位的资格了到底也是父皇母后的嫡长子。这将近十年的储君之位上，二兄坐得可也并不稳当。”如此说着，虽有些大不敬可也是事实，李祎可不就是怕李祚出了掖庭，有朝一日复位么。
因而今日趁着宫中到处都在喜乐洋洋的，借着李莲娘和崔稤正式订婚的好日子，他打算给嫡长子李重沛请封。李重沛按理来说并不是李祎的嫡长子，他那两个嫡子早已被李莲娘所杀，因着后来韩侧妃被扶正为太子正妃，这庶长子也就成了嫡出，其实也早就该请封了。
李禅说：“大兄眼下也不知道离开了长安没有，你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是他们两人向李乾求情，才得到一个将李祚放出掖庭并迁出长安，无诏后代子嗣三代不得回还长安的一个结果。李莲娘说：“其实这样也好，与其留下做傀儡，不如去外头当个富贵翁。”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佛堂，有小沙弥已经将用来抄写经文的纸笔都准备好了，这小沙弥净空是前些天进宫来的，按辈分还是李禅的师侄。净空年纪有八九岁，刚进宫的时候一点儿也不习惯，可毕竟是跟着皇觉寺的同门一起来的加上这里还有李禅，他便也不怕了。
不过每每看到李莲娘过来，净空好像都挺害怕似的，李莲娘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最近喜欢上了抄写经文，每日里总要到佛堂来一边听李禅诵经一边抄经，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直以来困顿自己的难题，似乎在这些梵文里得到了答案一般，让她感到很是惊喜。
崔稤寻过来的时候李莲娘刚抄完了一篇，看见崔稤在佛堂外站着，她放下了笔起身出去了又让净空不要打扰沉浸在午课里的李禅。她出了佛堂便让崔稤牵着了自己：“鹿之怎么往佛堂这边来了，去给父皇请过安了吗？”本该是她亲自己引着崔稤去的，不过……
好在崔稤并没有因此生她的气，他低头看着与自己手掌相贴的那只素手，唇上抿了一下笑起来说：“方才看到太子殿下和昌平王殿下从里头出来，说是陛下已经睡下了，我就没有进去打扰听说你和四皇子来了这儿，就过来看看。上午可是折腾坏了，要去梳洗一下么？”
“我正有此意，父皇一般午觉要睡两个时辰左右，左右之前我已经向他问过安了，待会儿你若是等不及，就先回去吧。”李莲娘任他牵着自己，两人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来，崔稤说：“昨日大理寺那边有消息说，天牢里关押的一个犯人越狱了？”
“想必你也早就知道是庄不意了吧，这厮逃出天牢早在意料之中，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李莲娘自认自己设计将庄不意困在天牢是个很是完美的计划，可奈何庄不意越狱的同时也牵扯出日月神教在朝廷里安插的暗桩的事实来，江湖与朝廷，何时才能肃清？
崔稤说：“庄不意此人十五岁就坐上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据传闻说他是亲手弑师才坐上教主之位的，又设计让八大门派围剿了日月神天权玉衡两位长老隐居的合欢谷。”
“日月神教的玉衡长老听闻是日月神教七大长老中，年纪最轻武功也最高的一个，和天权长老同为七大长老中的两位女长老。合欢谷一役若是这位玉衡长老未死，现在的日月神教教主还不定是不是他庄不意呢。”李莲娘说着，脑海中忽然一下子闪过一丝亮光。
崔稤不知其然，只当她是在和自己说着那些江湖上人尽皆知的闲谈。
眨眼间，他们已经从紫宸殿出来了，崔稤将李莲娘送至昭阳殿，这也是他头一次来李莲娘在宫中的寝殿。这昭阳殿偌大一个，里头却没多少伺候的宫人，说冷清倒也热闹。
好一会儿之后，李莲娘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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