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身作剑肃清风
黑衣人眼见有东西朝自己眼睛袭来,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来遮挡,李莲娘趁势将左手剑换到右手,纵然她自小就先学的左手剑法,但偶尔也会觉得右手握剑会更顺手些。剑影翩跹,那人已经被李莲娘强势又犀利的攻击逼退到了窗户前,背靠着窗框,一翻身就能破窗而出。
李莲娘左手掐了一个五雷诀打在窗户上,而后手中剑反向一挑劈开黑衣人急于逃走而松懈开的右手,一把镰月弯刀从他手上掉落。而后李莲娘手中长剑剑尖直指对方的手腕,看似凶狠要让对方留下一只手掌,实际上只是虚张声势让对让产生错误的防备意识。
黑衣人左腿往前一踢连带着上半身也跟着动了一下,李莲娘却忽然收剑后退回来。忽然,黑衣人身上冒出紫色雷电,电光从头流窜到脚底,而后碰到那把镰月弯刀之后再次回退到黑衣人的身上。他轰然倒地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不过十三岁的少女,满是不可置信。
李莲娘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沁着梅花香气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剑锋,根本没把地方的黑衣人放在眼里。她旋过身去在案桌前坐下来,这时恰好有人过来敲门:“公主,是我。”
“进来吧。”李莲娘放下手帕,反手把长剑抛向架子,剑身从容回归剑鞘,发出一丝嗡鸣。
关越打开门,在门外又拱手拜了一下方才进屋,看到窗边的黑衣人时眼前一怔:“公主,今夜似乎不大太平,要不要换个房间休息?”他一边问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一套不过小拇指粗细的金色细绳来,过去把地上的黑衣人给捆了起来。
“无妨,想来无论今晚我歇在哪儿,只要是有心人,今晚我就睡不着觉。阿越,乳母睡下了么?”李莲娘把案几上的地图收拾好装进一个盒子里,理了理身上的披风又站了起来,她走过来,关越把黑衣人后颈提着让他跪了起来,然后回了话:“阿娘已经睡下了。”
“唔……”李莲娘从袖中摸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了关越后,关越揭开红封从瓷瓶里倒了一颗乌黑的药丸,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皱眉头。黑衣人被迫吞下药丸之后,只觉得身体筋脉开始顺行起来,呼吸也都流畅多了,他问:“你们喂我吃了什么,是药还是毒?”
“我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勿要戏耍于我。若你撒谎骗我,那你吃下去的就是毒,若你没有骗我,那你吃下的就是药。”李莲娘拍了拍手,门外又进来几个人,是刘彦之和两个宫女和一个跟着刘彦之来宣旨,负责伺候刘彦之的小内侍。
刘彦之看到黑衣人后,连忙朝李莲娘跪了下来:“无量天尊,三清祖师也保佑!若非公主机智过人,早有预料今夜有‘客人’造访,早早让老奴等在隔壁静候,只怕老奴还不知要如何向陛下和娘娘交差啊……”
“阿翁快起来,不必如此多礼。当日若是没有阿翁派人通风报信,只怕司徒国舅早已说服我阿耶废了阿娘皇后之位,那时,只怕我李莲娘也不再是这大昭的公主了吧。”李莲娘长大后,便把幼时一直不曾好好了解过的一些事打听了个清楚,因而她心中是十分敬重刘彦之的。
刘彦之虽然得公主这般称呼,却也不敢真的当自己是公主的阿翁,他起了身来,准备站在李莲娘身后听审。便又宫女得了李莲娘的吩咐,给他挪来一张软靠:“阿翁腿脚似乎不大利落,还是靠着软靠坐着听便是。您从前是侍奉过先帝爷的,而今又跟着我阿耶,本就是长辈。”
“公主抬爱老奴了。”
李莲娘罢手:“这是应该的。那么,阁下今夜造访于我,不知阁下是身处哪家哪户,又是何门何派,却也不知我李莲娘自幼上山出家修道,往日里从未与江湖人士结过仇怨。你若是来寻仇,可否告知我,我与你有什么仇?若是行刺,可是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她伸手从案上捻起一盏绿瓷杯来,温茶适口,浅啜了一口之后轻轻放下,那动作和仪态优雅极了,全然不像是在审问他这个阶下囚,而像是在和自己品茗欣赏风景似的。
黑衣人眨了眨眼,他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十三岁少女会是榜单上悬赏金额不过一千两的暗杀对象。他是相信冥衣楼的情报的,而他自己便是这冥衣楼的少主,冥衣楼培养出来的杀手,从一开始就是基于收集情报而在江湖中赖以生存的技能。
除非是,往冥衣楼下单的买家一开始就没有把全部的信息告诉他们!
等了半晌不见黑衣人开口,李莲娘也不恼,只不过让宫女给他喂了一口清茶。
黑衣人刚准备开口谢过李莲娘的好意,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火烧火燎的,这痛感很快就蔓延到了自己的胸口。李莲娘说:“方才我观察过阁下的武功路数,阁下的镰月弯刀上还刻着冥衣楼三个字,加上阁下衣袂上用黑金丝线绣着彼岸花的图腾。想来,阁下是出自冥衣楼吧?”
“啊呃……”头冒冷汗,身体因为剧痛而蜷缩起来在地方打滚的黑衣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李莲娘笑着:“以我对冥衣楼向来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做派来猜测,那个给冥衣楼下单,买我李莲娘人头的人,应该和朝中司徒国舅有着很深很密切的关系吧。不尽然,凡事都要做好后顾之忧,往冥衣楼下单的,该是看上去和司徒一门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才是。”
“你真的……只有十三岁么?不是说,李乾和韩青娘自小把你送去当道姑,你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功?”黑衣人痛过了,还是躺在地上气虚微弱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李莲娘反问他:“我且问你,幼年的狼是狼耶?犬耶?”
“这……”黑衣人陷入沉思。
关越在一旁冷声一笑:“这还用思考?公主的意思是,她是当今天子天后的女儿,是大昭王朝的公主。大昭王朝原先是如何从战乱之中厮杀出来的,阁下若是不知,某建议阁下可以好好读读那些史书。公主虽小,但她是帝国公主,莫要拿公主和那些闺阁千金作比较!”
这一番话说得,刘彦之也忍不住替关越鼓掌:“关小郎君说得很是,公主千金之躯,岂是麻雀乌鸦之辈可以比拟的?”
李莲娘一脸淡然处之不惊,哪怕被关越和刘彦之两个人称颂夸赞也不见她面上有任何波澜,黑衣人自嘲道:“是某低估了公主,也是某今日该为过去所欠下的人命,偿还的时候了。公主若要杀某,还请赐某一个痛快吧!”
说罢,他就闭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态度。
李莲娘却摇了摇头朝关越看了眼,关越不解:“公主是要放了他?”
黑衣人也睁开了眼,看向李莲娘。
李莲娘莞尔:“冥衣楼是尽做一些杀人的买卖不假,倒也从不曾杀过那些无辜百姓。奸商贪图暴利欺压平民,官吏仗势欺人百姓苦不堪言,这些人,都该死。说来,若不是有冥衣楼的存在,江湖上大半的门派都不知道该如何收敛自己习武之人的暴戾习气。”
“公主竟然如此夸赞我冥衣楼,某,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了。”黑衣人道。
宫女靠过来替李莲娘把身上的披风重新调整了一下,又重新倒了杯茶来,李莲娘说:“不过阁下行刺公主,按律当处以绞首之刑。”
“!!!”黑衣人再次被惊吓到,“你方才不是要放了我么?”
“某今日愿意阁下性命为代价,许阁下以高位,聘阁下为我做事,与我一道扫清朝中奸诈,江湖中的恶徒。不知阁下,是否愿意?”话既出口,就断然没有反口的可能,她是公主,她说的话虽不如皇帝和太子开的口那般有着绝对的可实施性,却也是玉口金言。
身旁,刘彦之都惊讶了,他可从没听说过公主殿下竟有如此志向。
李莲娘又道:“莲娘自幼便知道我大昭建国不久,这短短数十年间国库盈盈累累,天下间年年天灾人祸不断,朝中蛀虫一日不除,百姓一日难以安暖度日。江湖上各门各派皆有争强好胜之辈,性情过激之辈,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者比比皆是,因此,我想以身作剑,肃清此风!”
屋内安静了下来,每个人呼吸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辨。
关越一直是支持李莲娘的一切决定的,他早就知道李莲娘想要做一个与长公主们和大长公主们不一样的公主,她心中似乎总也考虑不到自己,她所想所为,全是为了陛下娘娘还有这天下百姓而为。他先跪了下来,朝李莲娘许诺:“我愿追随公主,视死如归!”
“某亦愿追随公主,无畏前路刀山还是祸害,视死如归乎!”
看着眼前这一幕,李莲娘今晚终于切切实实的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原本没有想过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计划报上日程的。但这黑衣人前来刺杀自己这件事,给了她当头棒喝。
有些事,不是忽略它,就会不存在的。
有些人不是选择无视了,对方就会将你的无视放在眼里的,既然你司徒一门不愿意踏踏实实做人,那么不日,就做我李莲娘的剑下亡魂吧!
黑衣人行刺皇室公主一事就此揭过,李莲娘让人送了刘彦之回屋休息,他走了之后,黑衣人才慢慢摘下自己的面巾。
他道:“某本是出生自安北都护府,幼年被拐,后来有幸遇到养父被带入冥衣楼训练成杀手。如今,是冥衣楼的少主。呵不对,既然某选择追随公主,冥衣楼少主这个身份,也该成为某的过去了。”
“你的名字呢?”关越好奇。
黑衣人看向李莲娘:“某得遇公主,仿若得以新生之躯。恳请公主,为属下赐名!”
“你既然身着黑衣,握镰月弯刀,黑衣如夜,弯刀如月。便,以夜刀为名吧。”
黑衣人:“夜刀么?夜刀夜刀,暗夜中的一把利刃,好,好名字!夜刀,谢公主赐名!”
“阿越,你带夜刀下去休整,明日随我们一道回京。”李莲娘抬手打了个呵欠,到底也才十三岁,如此折腾了大半夜的功夫,她早就困了。
关越点头,朝夜刀挥了挥手:“随我来吧。”
待这二人离开,屋内小宫女又将屋内简单的收拾了一遍,李莲娘才上床躺下休息。
闭上眼又睁开,看着黑漆漆的一片,却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该想些什么。
如她从来都只是阿耶阿娘身边长大,一度被娇宠着长大,自己又该是怎样的自己?
唔,真要是那样的话,她估计也会很受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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