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战场白蔷薇之日(六)
一贯以对属下要求极高,对自己的要求更为苛刻而著称的黎塞留很少去佩服什么人,哪怕是打心底里尊敬的对手,他也只会以“全力以赴予以消灭”这一种形式来表达自己的尊敬。而亚尔夫海姆最高执政官恰好是为数不多的那几个之一。
对一个各种意义上最接近神的家伙,你想不服都难。
可正因为如此,长久以来,一直有一个关于李林的问题困扰着黎塞留。
那就是为什么只有罗兰是特别的?
在黎塞留看来,李林属于可以用来注解“无血无泪”这个词的标杆人物,一架满脑子效率论和结果论的谋略机器(听上去有些像在说他自己)。除了不结婚,没有骨血后代,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能和“好人”沾边(这一点也惊人地相似)。
一般来说,有以上性格的人对“繁衍后代”比一般人要来的消极,与大多数贵族相比也显得不太上心,对“培养接班人”的态度也只是稍微好了那么一点。毕竟他们对这方面缺少紧迫性,在他们看来,能满足自己的标准,或者说能“像自己一样”的人是不存在的。仅仅只是因为不得不这么做才考虑类似事宜,况且在培养的过程中也会保持警惕,只要培养对象发生什么问题,比如说不合适或是试图脱离掌控之类的迹象,培养对象立即就会像坏掉的零件一样被更换。
李林对罗兰的态度却近乎于“宠溺”和“放养”,甚至罗兰几次悖逆李林的既定策略,事后都没有受到惩罚。
一开始黎塞留以为那是罗兰杰出的才干让李林没有下手,或是李林为数不多的人性化一面使然,可后来首相大人开始觉得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黎塞留自己虽然没有子嗣,但好歹也是尾巴都熬白的老狐狸,没少见过败家儿子和混蛋老爹。哪怕是亲儿子撬老爹墙角,事情败露后最起码也会被关进小黑屋里啪啪啪。没见过养子动养父基业,事后两边还跟没事人一样的。
有那么一阵,黎大主教还怀疑过,是不是李林有什么特殊爱好,取向上有什么问题,对“不伦”、“禁忌”有着常人不能理解的向往。要知道贵族圈子里“贵圈真乱”可是常态,啥牛头人早就不新鲜了,爵爷骑士们之间互相送绿帽都跟玩似的,还有人对此专门著书立说的,社会上关于某人和某人之间的地下文学创作也早已呈现泛滥趋势。不厚道的想想,没准某人就是喜欢和女装的罗兰或者女体化的罗兰一道滚床单呢?大主教表示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最多为了对圣少女那份纯洁无暇的真爱,把某人给烧烧烧吧。
不管怎么说,李林和罗兰之间的关系里很难发现名为“亲情”的成分,就算有,也是罗兰单方面的。比起父子,他们更像老师和学生。
再之后,从罗兰那里得到了关于财团、精灵阵营、李林的全部真相后,疑问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更浓了。
究竟是什么因素,能让李林在大帝号的机库里放罗兰一码?这不是宠溺和培养的问题了。一个以“绝对理性”著称的政治领袖,身上几乎嗅不到人情味的谋略家,他理应比任何人都清楚“将潜在危险扼杀在摇篮中”的重要性,却干出了养虎遗患的愚蠢行为。是太过自信吗?不可能。是一时心软吗?也不对。
唯一的解释是,罗兰身上存在某种因素,这种因素重要到了李林也不得不为止让步的程度。
如果掌握了这项情报,是否能让李林做出某种程度的让步呢?至少在不触发世界重启的机制前提下,是否能达成一种平衡呢?
抱着这种想法,黎塞留抱着必死的决心进行了试探,然而
“便签纸?”
老谋深算的首相没有掩藏意外的表情,其中惊讶的成份远多于震惊。
他之前做了很多猜测,可李林给出的答案太过匪夷所思,甚至不像一个答案。
(察觉到什么了吗?还是说……)
王国首相攥紧拳头,掌心传来湿腻的触感,满是疑惑的眼神紧盯李林拿出来的便签纸。
“在开始解释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纸张和鹅毛笔,仿佛被两件文具吸引的小孩一般,李林悠然问到:
“你觉得有人能完全代替你,对某个问题做出‘和你完全一样'的解答吗?”
“不可能。”
每个人都是独一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思想和价值观再怎么相似,认知和反应也必然存在差异。收集个人情报信息,加以整理、推理,构筑推论模型的话,也能获得“某人对某个问题的看法和解答”。可那一般仅限于理论性的问题,超出逻辑之外的感性领域就难以实现,譬如烧伤过的人和普通人看见火焰的反应就不一样。所以从根本上来说,所谓“答案”其实是“接近正确的回答”,细节上还有诸多值得商榷之处。
更不要说随着时间和地点的不同,个人的看法也会发生变化。
“因此,想要完全得到‘某个人的回答',除了问他自己,没有第二种办法,至少从常识上来说是这样。”
鹅毛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随即打上刺目的叉叉。
“可这个对象已经死了,我们又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独一无二的回答',那我们又该怎么做?”
一般问到此处,人们总会下意识的想到“复活这个人”,接着马上否定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不管是魔法还是科学,“复活死人”和“长生不老”都是永恒探索却又永无结果的尝试,有人尝试从“根源”里调取关于自己的所有情报记录,植入和自己各项指标完全一样的人偶;有人试着将思维、记忆数据化,以电子记忆的形式存在;有人想把脑子移植到克隆体或其他人的身体里;有人把灵魂变成魔术回路,以寄生虫的形态度过百年岁月。
但以上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原因也极其简单只要是存在的物体,哪怕是世界本身,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迎来毁灭。即使以李林掌握的科技,在当时汲取了李拿度.达尔克的思维、记忆以及遗传信息,制造出一具高度相似的克隆体,将数据注入,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具“很像的人偶”。他所期望的答案无法通过要靠自己拉扯才能行动的人偶来得到。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古希腊大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早已揭示了问题所在。
世界是不断变化的,世界不会等人。想要从永恒中探寻真理,唯有化为永恒追随。不过……先不说这项研究的难度,其中可能触及“根源之涡”的倾向势必会招来某些存在的“重点关注”。作为星球意志的代言人,在当时那种环境下,李林绝无可能对等同“投名状”的某个人进行“永恒的实验”。做不到是一方面,主要问题是犯忌。
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作为替代,进行了其他方面的摸索。”
“‘其他方面的摸索'……是指什么?”
“各种各样的,有基于理论的,也有感觉像是娱乐小说里的概念尝试。比方说,集团无意识之类的。”
“集团无意识?”
“算是心理学和神秘学的概念吧,这里面有些不能说的秘密……总之,就是个体的精神在根源部分与他人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共同意识体。那个‘共同意识'就像一个巨大的球根,个体意识只是其向世界衍生的触须,个体的生死如同触须伸展和缩回去的动作,球根本身依然持续存在。从某种意义上,球根本身即为所有个体共同积累的智慧和经验。”
或许是谈话开始后第一次直言“不能说的秘密”为僵硬的气氛带来些许变化,也可能是对李林一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不满,黎塞留冷哼了一声,以尖刻的语调揶揄到:
“怎么?难不成聪明如你想去检查那个球根内部,试图窃取所有智慧的结晶?”
“那方面连立项都没有,更不用说尝试了。值得关注的,并非资料库的机能,而是将‘集体'视为‘个体'的概念。正如‘思考'这种行为并非灵魂运作所产生,而是脑神经之间的化学反应和电信号传输的结果。如果将个体视为节点,之间的联系视为神经讯号传输的话,每一个集团都能作为巨大的脑发挥作用。”
“那根本不算理论,只能算一种看法,没办法证明。基本上,和你的目的,还有那个‘得到独一无二的回答'根本扯不上关系。”
黎塞留轻轻拍着桌面打断李林的发言,这种内容晦涩,且充斥无法理解的术语的发言已经让他难以忍耐,首相不禁觉得李林压根只是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打发时间。
仿佛在嘲弄黎塞留的焦躁一般,李林扬起了嘴角。
“抱歉,我该适当调整一下解释的水准,配合您的水平的……那我就直截了当一点。首相阁下,如果有个和目标对象拥有完全相同的着眼点,具备完全相同的想象力,还有完全一致方向性的人。要是存在着这样的人……那个人的想法,是否等同于目标对象本身的想法呢?”
“……也是,从理论上来说,这是可以成立的。”
“既然如此,对象本人是否活着不就无所谓了吗?”
无法分辨高扬还是冷漠的声音里,即将接触嘴唇的玻璃杯脱离了手掌,朝着地面急速坠落,随着一声刺耳的哀鸣,和黎塞留的心理防线一起碎裂。
“和目标对象持有完全相同水平和思考模式的人存在的话,就算对象个体从世界上消失了,‘某个人永远追随世界,持续思考'的事象依旧可以成立。比起让目标对象持续存在,这样不是更加有效率吗?”
黎塞留顿时沉默下来,过了整整半分钟之后,襟前被葡萄酒打湿的首相才结结巴巴地再次开口。
“你……你说的‘同一个',到底要怎么做……”
“计划有两个,也可以说一个,原本就是两根相互补充的平行线。计划A就是刚才说的,将集团视为个体的概念,集团的核心就是‘被豢养的抵抗组织'。”
以目标对象各方面的参数来看,很难出现拥有与其相同水平的个体。不过在各个领域上,应该会出现与其相似之人。将这些与目标想法倾向接近、不同领域参数指标表现优异之人集合起来,挑选出分门别类的专项人才,对他们加以教育。
由于这些人才和目标对象之前必然存在靠教育难以弥补的差距,所以他们只能算是“核心”,透过将全世界持有相同倾向的人加以系统化,使之成为“外围”,就能形成持有目标对象思考体系的“分身”也就是“反对帝国绝对支配体制的英雄组织”。
“计划A的缺陷在于‘目标对象和培养对象之间的差距'。举例来说,在连火车的概念都不存在的时代,突然提出打造‘不用畜力牵引,时速100公里的机械车'的提案,在做出一堆零件和奇形怪状的半成品,被判断无法达到‘时速100公里'的指标后被废案。一部分参与研发的人却认为‘就算时速只有10公里还是很有意义,日后可以慢慢完善至最初的指标'。可如果少了某个‘主导者'的指导,研究就没办法继续下去。计划A中的目标和模仿者之间有着相类似的差距,为了弥补,于是出现了计划B。”
张口结舌的表情从黎塞留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的汗毛倒竖起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到底算是……理论吗?这简直就像是……)
“计划B,就是罗兰。”
端正优雅的声音回荡着,对面的人影用看似很愉快的样子微笑着。
“计划A是在集团中复制对象,计划B则是尝试将参数最接近的个体复制为目标。通过心理、生理层面的影响,以人工手段复制出和目标持有相同思考模式的脑子。”
“等……等等!你给我等一下!”
多忍耐一下也做不到,黎塞留插口说到:
“前面的话已经够夸张了,现在不是假设,而是真的把人重新改造?这种想法已经不能算是构想,根本是妄想和发疯!堂堂神意代行者,竟然是个夸大妄想、毫无常识的狂徒”
“所谓‘常识'和‘妄想'的差异是什么?是可能还是不可能?”
笑容满面的脸孔十分美丽。
因为一本正经而更显端正,因为冷静更显优雅,因为淡然诉说疯狂而让人战栗。那份美丽也因让人禁不住胆寒而变得近乎妖艳。
宛如猛兽般的笑容继续陈述到:
“常人……不光是一般市民,包含大多数学者在内,属于‘多数派的常识者',他们根据自己的认知进行考证后,将‘或许几个世纪后可以实现'即自身认知延长线上可以想象的概念,划入常识范围。超过这个范围的,对他们而言就是妄想。”
对火药连概念都不存在的时代,一支滑膛火绳枪在人们眼里就是魔杖,没有实物,提出火枪概念的人会被当成疯子。对如今的人们来说,防卫军的自动枪械是“未来的武器”,研发这些武器的研究者是探索全新领域的伟大先驱。
一言以蔽之,如何区分“妄想”和“伟大”的界限,取决于人们的认知水平和态度。
“从这层意义上来讲,尽管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个计划是不折不扣的妄想,对我来说却是合理仅限于我能理解,无法和他人共享的合理……也因为这个理由,计划A才会不完全。毕竟每个人的感性和反应存在差异,就算集合了想法相近的人,由于各自人生环境和际遇不同,脑子里形成的思考回路形状以及讯号传递方向不一致,很难让其他人来执行和目标完全相同的想法。反过来,从人格尚未完全定型的幼年开始,以物理学和心理学手段构建与目标相同的思考回路,会不会产生和目标相同的想法呢?”
“这种事……可行吗?”
“临床上有外科手术后影响到情感表现的病例,比方说变得具有攻击性,或是失去恐惧,极端的情形下会产生多重人格。精神操作系术式的贵族家系也尝试过‘概念迷彩'之类的探索,用潜藏在文字语句中的术式片段,自行在阅读者脑中组合成术式,最终目标是将阅读者的人格替换成术式撰写者的人格或是制造出听话的傀儡。不过这些都只停留在影响感情判断的层面,最多会产生人格不健全的废物。就算是我,拥有'思考回路'和'讯号产生机制'的概念,相关手术的知识也不缺少,大脑依旧是个很难处理的对象。所以有必要多问几个脑袋。”
和目标对象最接近,继承其遗传信息情报的脑袋……罗兰.达尔克极其后裔的脑袋!
“说是这么说,以人为手段改变的脑,究竟要如何确认相关措施成功呢?比方说,实验对象看到食物,产生‘我现在要吃掉'的想法。那这是改变前就会产生的反应,还是手术造成的影响?显然,理所当然的想法难以用于测试,可要用目标对象才能解决的问题去测试,时间太长,且缺乏明确的确认手段。因此,在实验的前半阶段要先进行测试,通过测试一般人不会想,也不太会付诸实施的想法……比方说‘为大众挺身而出'、‘和强大到难以战胜的敌人战斗'之类的。”
以作为测试的标准来说,其实依旧偏高。通常情况下,“想要杀人”这种被一般人视为禁忌的简单行为更加适合,只要能制造出一天到晚只想着杀人的杀人魔,实验就算成功了。只是考虑到整个世界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动荡,杀人思想的稀有性在时代背景下也变得稀薄。这才选择了高难度的标准。
“大脑和肌肉一样,持续使用和锻炼会得到强化,朝特定方向锻炼会发生定向强化。不断重复使用设定好的回路,会让人工产生的回路固定化,最终阶段遇到什么问题都会用‘为大众'为前提采取行动。行为上有‘过于大公无私'、‘不近人情',甚至是以‘为了大多数消灭少数'的倾向。到这时,实验就算成功了。之后根据收集到的数据对计划A中的群体中挑选出的复数对象进行验证,从失败和成功的案例中探寻公约数,剔除准确值之外的乖离,再反馈到第二个计划B的个体上通过不断重复以上步骤,逐渐提升‘植入回路'的精准度,构成一个良性循环。至此,计划才算是成功了。”
恐惧化作厌恶,吐意不断在胸口翻腾。
黎塞留很清楚,李林既非挑衅亦非炫耀,只是在陈述他的理论和计算结果。
他只不过是
“……作为计划的补充和分支,像是进行开发心灵感应,构建精神联网机能的‘新类型士兵计划'、尝试用外科手术和操作系术式改进大脑的‘奇麦拉量产计划'等等也是存在的,此外也考虑过让两个计划合流,从罗兰身边的女孩里挑选合适对象,让其成为计划A的执行对象……总体上来说,还是以那两个计划为主,在推进整体国家战略的同时,尽可能创造有助于计划的外围环境,让其本身能为大战略服务,直到最终确认实验成果为止。说白了,查理曼也好,反帝国的组织也好,罗兰也好,包括现在这个世界在内,基本上都是为了撰写重要的公式之前,先试试钢笔是否能够使用、用来试写的便签纸。这才是一切的真相。”
正如他一开始说的,对他来说,世界、人类、生命都是如同便签纸一样的存在。
他不自私,也没有不公平,只是对所有一切一视同仁如同机器一样,从一开始就不纳入“感情”这个要素,用简单的“是或不是”的二分法面对一切。
所以他能毫不动摇、无悲无喜地毁灭一切他认为需要毁灭的东西,不论那是人或者国家。
这就是齐格菲.奥托.李林的本质。
明白了这一点,黎塞留感到一阵倦怠般的虚空从心底涌出。随即明白到这是自己意识到已经无法继续和李林交流的证明无法共鸣,也不会产生交集。正如人和雕刻出来的偶像,对着看似完美的神龛咆哮也罢,跪在地上乞求救赎也罢,注定不会得到回应。
长长呼出一口气之后,黎塞留沉默了。
“怎么样?满意了吗?”
鹅毛笔插回笔架,画满随手涂鸦的白纸划出一道弧线,正中废纸蒌。
淡淡的,如同黑暗与月光的结晶一般的微笑,让人想用最高级的画布和颜料留存后世的微笑,像刀子一样逼了过来。
“以性命为赌注,套到了最核心的情报,作为对国家、对人类全体最后一点贡献和饯别礼,将希望寄托在奋战当中的年轻人身上……这种感觉怎么样?”
“……!!”
“就像你盘算着我在占据绝对优势的状况下可能会说漏嘴,我也考虑着类似的事情。解决王国首相,为未来确实排除不稳定因素是很重要,可最好连他隐藏的最深的情报路径也一起连根拔起。要想达成这个目标,只能是被逼到墙角,而且恰好有足够身份之人吐露出足够重要的情报。你看,就好像现在这样。现在我的部下们多半已经收网了,我也要加快了。”
一记潇洒的响指,黑色幕布落了下来。
窗外依旧是笼罩在浓烟烈火中的吕德斯,正午的太阳透过烟雾撒下昏黄暗淡的日光,比黄昏还昏暗,比鲜血还要鲜红的天空下,隐约能幻视到狂舞的亡灵。
这无疑是非日常的景象,可这并不足以让黎塞留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左右,替换了。
本该在左侧窗户的太阳和街道出现在了右侧,右侧的风景透过左侧的玻璃窗呈现在黎塞留眼前。
包括行道树、被破坏的建筑、烟雾,早已见惯的一切都像映照在镜子中一样反转了。
“虚数空间。编列不存在的数字,将现实所有的一切反转的镜像世界。在谈话正式开始前,这间办公室就已经被转移进这个与现实隔绝的空间了。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镜像另一端。也就是说”
摊开手,李林大大方方的宣告到:
“在这里,我们可以尽情一战,不用担心造成的影响。”
“那还真是多谢了。”
“过去曾被誉为‘白胡子魔人'的猛将,李拿度.达尔克的挚友迪普莱西.德.黎塞留首相,我很期待你的最后之战呐。”
(作为重要的参数。)
截住未尽的话语,李林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眯起那双会让人联想到血和死的眼睛,面对着体格迅速膨胀、鲜红发亮的肌肉撑开法袍的老人,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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