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风.二六（二十四）

　　卡斯蒂利亚的贵人们并不想见V.E公司的人。

　　他们并不清楚七日战争其实是V.E公司的精灵们一手策划、实施的，也不知道需要对阿苏格拉纳、格尔尼卡等多起惨剧负责的，还是V.E公司。但他们知道V.E公司为提坦斯提供地图和火车运输，光是这种明目张胆的带路党行径，就足够每一个卡斯蒂利亚人产生把V.E公司上下砍成碎块的冲动了。

　　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关键还是他们中不少人在V.E公司的项目中投资，指望他们对自己参股的企业动手纯属幻想。

　　现在，这群厚脸皮的家伙上门了，自然也别想招人待见。

　　其实卡斯蒂利亚贵族们是很想把他们轰走的，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V.E公司除了真金白银的贿赂之外，还带来了两件不容他们忽视的伴手礼贷款和技术支援。

　　近期呈直线上升趋势的海盗袭击事件昭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仅凭半残的“无敌舰队”根本挡不住披海盗马甲的外国海军战舰。再大的旧式战舰遇上火炮战列舰，也只有逃跑的份，一旦被追上，几分钟就会轰成一堆燃烧的碎片。接下来，他们就能不受任何干扰的对商船队予取予求。

　　想要改变现状，唯有建造比敌人更多更大的火炮战舰与之对抗。而对卡斯蒂利亚每况愈下的财政和几乎归零的工业来说，这不啻于一个极其残酷的考验。

　　在这种背景下，V.E公司掌握的资金、造舰铸炮技术就显得格外重要。

　　大臣们其实很清楚，那群唯利是图的军火贩子兼战争掮客没安什么好心，多半是想借此大赚一笔。但他们却不能赶走这票奸商。在伊丽莎白登基为阿尔比昂女王后，两国关系开始冷却。之后阿尔比昂与查理曼展开了热火朝天的造舰竞赛，更没有多余的财力和技术力量可以支援卡斯蒂利亚。结果，在眼下，想要振兴经济，重建工业，只有依赖V.E公司一途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大臣们也做好了被敲竹杠的准备，但当V.E公司提出“获得卡斯蒂利亚境内的铁路修筑权”的要求时，见多识广的大人们还是吃了一惊。

　　众所周知，V.E公司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修铁路。卡斯蒂利亚、拉普兰境内如蛛网般绵密铁路就是他们的杰作，卡斯蒂利亚境内的几条铁路也是官方控股合资的产物。而就在最近，更是有传闻将会修建通往伊密尔的朝圣铁路。铁路几乎就是V.E公司的象征。

　　那位狡猾的、冷血的总裁可不是火车组合模型收集狂，也不是为了推销模型才大修铁路。修铁路是控制经济的重要手段，同时也是军事行动的得力保障对后一点，卡斯蒂利亚人有非常深刻的认识。战前为了给侵入者制造麻烦，修建的铁路轨距刻意和标准轨距不同。可见这个国家的上层对铁路的利弊有相当清醒的认识，早早就做了准备，若不是精灵们的准备充分，投入的战力、进军的速度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的话，七日战争或许会是另一个样子。

　　如今再说这些已没有意义。在战争结束后，充分体会到铁路巨大威力的卡斯蒂利亚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开始认真地规划铁路建设。但苦于缺乏专业的勘测队伍、机车制造以及资金投入，进展一直不大。与此同时，他们也不愿意把这块大蛋糕交给V.E公司这种靠不住的外国财团。

　　现在V.E公司提出要获得筑路权，将卡斯蒂利亚王国推到了一个微妙的境地。

　　接受，挂上卖国贼头衔，进一步引发民众的不满。

　　拒绝，继续财政恶化的循环，最终步入灭亡之道。

　　他们也曾尝试着开辟第三种可能性，用其它条件代替铁路修筑权，但被一口回绝。

　　“辩论可以，但条件不能有一处修改！”

　　面对V.E公司谈判代表引用伊藤博文的咄咄逼人台词，卡斯蒂利亚人很是体验了一把啥叫“弱国无外交”，1895年马关河豚料理店里，坐在伊藤博文对面那位李中堂的“裱糊匠”心情。

　　好在V.E公司不想那群精神分裂的矮子，比起强硬，他们更愿意使用引诱。

　　“我们让其他国家也参一脚，你们看怎么样？”

　　公司代表亲切的提议，一如那些打着“为客户着想”的招牌，把肥羊领进屠宰场的优秀诈骗犯。

　　好提议，只要不是V.E公司一家独大，而是由其它国家参股，卡斯蒂利亚日后完全有机会利用股东之间的矛盾，或是待自身财政重建成功之后将这条铁路收回。

　　用别人的钱，干自己想干的事，然后成果归自己。谁会拒绝这种轻松的好事？

　　之后的谈判立即顺利许多，在正式合约签订之前，V.E公司的地质勘测和测绘队已经出现在卡斯蒂利亚境内，除了勘探铁路之外，他们还将为卡斯蒂利亚新的造船和工业基地选址。在合约签订之后，建筑工人就会进入，抓紧时间开工建设。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虽然有那么点不情愿，但卡斯蒂利亚的君臣们还是为最大限度维护住自身利益感到高兴，各种舞会和沙龙举办了一场又一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心底的笑容，仿佛所有问题已经解决了一样。

　　假如，他们稍稍冷静一点，退后一步，回过头审视整件事情，重新思度那些环环相扣、紧密衔接的顺利，检视那些优渥且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的条件。他们或许有机会考虑到一种之前会被当成笑话的可能。

　　如果……这一切是早就规划好的，是V.E公司和某些国家相互勾结，精心设下的一个骗局。那么，卡斯蒂利亚又该如何自处？

　　“计划正顺利进行，三月份，卡斯蒂利亚官方就会宣布签署合约。”

　　双手插在裤兜里，穿着黑背心和白衬衫，李林俯瞰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犹如观察玻璃箱里的昆虫生态一样毫无表情的面孔，吐出亲切温和的笑声。

　　“一旦外交官们的工作结束，接下来就是资金就位的问题了。”

　　“我们相信你，总裁先生。”

　　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在李林背后回荡，略微有些失真，但威胁的意思却丝毫没有降低。

　　“你的铁路股票计划是一切的基础，一旦出现问题，一切都将成为空中楼阁。你不能出任何差错。”

　　面无表情的脸孔继续观察窗外，看也不看背后，有点顽皮的自信语音做出回答。

　　“您的担心我完全理解，请放宽心吧，这一次我们依然会取得胜利，沃尔辛厄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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