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少女与战车(九)
“截至本周,瓜达卡纳尔周边海域共击沉运输舰76000吨左右,遵照您的命令,前往瓜岛登陆场的人员输送舰全都平安抵达目的地,其它运送伤兵和物资的运输舰悉数击沉。根据前线侦察兵的报告,岛上的查理曼人正在组织流动宪兵队巡查,禁止士兵食用战友的尸体。”
杰勒斯放下报告,朝办公桌另一头恭敬地点头致意。
瓜达卡纳尔的争夺进行了不过一周,头脑清新之人已然能预见到战役结局。
世界上没有人能把无底洞填平,也没有人能在一个饿殍遍地、补给断绝的高温湿热地狱打胜仗。
瓜达卡纳尔就是这样一个无底洞,一个饿鬼地狱,每分每秒都收割查理曼军人的性命。
防卫军海外殖民地部队压根就没想和查理曼陆海军打岛屿争夺战,尖耳朵鬼畜们早早建完航空基地和外围防线后就歇火了,只要查理曼“王军”们不上门,他们也不打过去,查理曼海军往岛上送人也不管。
那他们管什么呢?这还能叫军队吗?搁查理曼那边都够资格戴上“畏敌不前”、“缺乏进攻精神”、“非国民”、“国贼马鹿”的帽子送上军事法庭了。偏偏就这么一群看上去不务正业的尖耳朵鬼畜,生生把查理曼大爷们逼得各种崩溃。
岛上的航空队配合周围的潜艇群,专找查理曼负责后勤补给和后撤伤员的运输舰下手,没几天瓜岛附近的海底都是查理曼帆船的船壳。与此同时,由于上岛的陆军人数持续增加,粮食缺口也紧跟着水涨船高,加上岛上荒无人烟,习惯了“现地调达(打家劫舍)”的查理曼人连打劫对象都没有,很快就陷入了无以为继的地步。
为了不让岛上的陆军饿死,海军只能继续承担护航输送任务。在失去制空权的白天,输送任务不可能进行,于是改为夜间进行,趁月黑风高,由护卫舰和小艇把补给丢上海滩后立即开溜。这种被海军参谋本部戏称为“鼠运输”的走私活动除了一开始还能送点粮食上岛,之后这种走私行为也很快被防卫军海上城市管理部队坚决取缔了,没了粮食的查理曼人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战友的遗体上……
这已经称不上战争,称为单方面屠杀或为面子而强行进行的恶性赌博还差不多。
防卫军在岛上的工事是查理曼海陆军吞不下的一个钓饵,放着不管才是最正确的处理办法。本来那就不是查理曼的地盘,是否掌握在手里对其本土战事没有丝毫影响,就算真如海军说的,拿下之后截断了防卫军殖民地和本土之间的海上交通线,又能怎么样?亚尔夫海姆马上举手投降,战争结束了?一厢情愿的相信主观判断,持续将宝贵的兵员和物资投入那个对中心战场毫无影响的无底洞,明知道以现有条件和局势,拿下瓜达卡纳尔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却担心“王军不可战胜”的牛皮被戳破,打击民心士气,不敢轻言撤退;另一方面又迟迟不愿下壮士断腕的决心,舍弃一批部队来止损。于是在陆海军互相扯皮、决策层进退失据的窘境里,上岛部队撤退难度日胜一日,每天又不断把新的炮灰送进那个地狱。
这真是个黑色笑话。
如果瓜岛上的陆军能侥幸活着回到本土,并且了解整个战役过程中上层出的那些昏招和笑话……他们应该会跑去把整个上层给“天诛”了吧。
支撑国家的三根支柱政治、军事、经济当中任何一根支柱出现问题都会产生连锁反应,轻则国家动荡,重则亡国灭种。如今查理曼政治混乱暴走,军事持续失血,经济则已经是病入膏肓。
战争即是消耗。人员、物资、金钱……一切都只是消耗名单上罗列的数字之一。只要战争不结束,消耗就会持续。直到众志成城夺取胜利,或是整个国家被活活消耗致死。
特别是总体战时代,综合国力是决定胜负的最重要因素,几乎没有之一。
查理曼的国力确实比周边诸国更加优越,如果他们想,断绝和周围的联系也可以实现自给自足。但以上理想状态想要实现,需要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损耗被抑制到最小限度”。如今和每个邻居都在打仗的查理曼……不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吧。
他们唯一的机会是调集手中仅剩的资源,做孤注一掷的赌博。其中包括人力资源,也包括了经济资源。在这种背景下,以“梳理经济”、“货币改革”为名被推出的金圆券,正是为了搜刮民间最后一点资金,将战争进行到底所推出的工具。
众所周知,纸币也好,黄金也好,只有作为等价交换物才具备价值。换言之,物资供应才是一切经济活动的根本。货币不管是纸币还是贵金属甚至外汇,没有物资做保障,一切都是浮云。在国内生产活动和资源全面转向战争需求、对外贸易全面停滞、以战养战策略快走到尽头的大背景下,金圆券必然会失败。这种印刷品的唯一用途和军票一模一样,那就是用来搜刮民间资金,促进金融投机,制造恶性通膨。
国力和人力资源都快被逼到墙角的国家只有两个选择,尽量争取条件优渥的投降,抑或是
“瓜岛的持续失血和金圆券改革失败会促使查理曼寻找新的突破口,为了扭转局势,也为了转移视线保住面子。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个突破口必须足够耀眼,足以掩盖政府决策失败,让民众暂时忘掉生活贫苦,最好能将整个战略态势一口气扭转到开战之前。唯有如此,他们才能不惜一切,将手头所有的筹码一口气全押上赌桌。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交叠着双手,遮挡在阴影下的双唇吐出淡然的声音,漠然的红瞳定格在杰勒斯身上。
“罗兰的战斗将会成为决定性的诱因。”
救国的圣少女,无比强大的敌人,艰苦卓绝的战斗,突入敌军腹地的契机以上要素无论作为宣传材料还是战略决策的参考,份量都十分充足,足以让查理曼按照亚尔夫海姆的剧本行动。只要走出这最后一步,大局就确定了。
为此,罗兰必须胜利,获得一场无与伦比的辉煌胜利。
“格利特已经解除限制,进入第二形态,恐怕……”
“你想说‘罗兰会输’,是吗?”
扬起一边眉毛,亚尔夫海姆最高执政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咽了口唾沫,杰勒斯恭敬地点了点头。
“你会这样想也是对的,第一形态下的格利特就已经很难缠了,第二形态……看见那个形态的瞬间,就已经输了。”
不止是格利特,以第二形态下的七宗罪中任何一人为对手,最终都只会迎来凄惨的结局。这是理所当然的。
唯一不同的是,格利特的情况有些特殊,“看见他就输了”不光是字面表意,从物理意义上来说,也是如此。
其本身可说是没有攻击力,因为有人,有观测和对可能性的期望,才能将之投影到现实,对目标进行攻击。
第二形态的格利特是直径666公尺,厚度3纳米,名为“渊面黑暗”亦称“狄拉克之海”的圆形平面,其构成为量子真空的零点组成的负能量粒子海。负能量粒子无法观测,但决不虚幻,由这些粒子构成的黑影圆面连接着没有物质、只能用数学公式说明的纯能量空间。
作为连接通道,格利特并不能干涉镜面两侧的世界。但他可以引诱他人进行观测,通过种种暗示手段在观测者脑内烙印下强烈的印象,进而刺激彼岸能量空间产生“虚轴”,投影至物质世界对“实轴”发动攻击。
所谓“虚轴”,源自于物质世界生物的主观观测,当存在于物质世界的“实轴”产生期待或失望对某个地方和现象进行猜测观望时,经过“狄拉克之海”连接投射到能量空间后,能量将会转化为物质,反射到物质空间成型。
照理说,虚轴和实轴是平行世界,存在的次元和时间轴各不相同,理应无法重叠才是。更不要说对存在于另一侧的特定目标进行干涉。可作为一个拥有自我意志的“通道”格利特可以将自身作为“固定剂”,与虚轴直接连接,任意收放不定量子的波函数,建构出听其命令行事的影子。
换句话说,格利特力量的源头,其实是那些被他诱导暗示,带着强烈不安和恐惧猜测观望“渊面黑暗”的人。只要观测者不消失,观测时间越长,从不同时间轴上诞生的“虚轴”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直到所有观测者被源自自身内心的怪物消灭为止。
自身没有任何力量,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夺取,连他人的恐惧和期望都能化为粮食没有比这更符合大罪“贪婪”应有的形貌了。
“对付格利特最简单快捷的办法就是消灭观测者,没有观测者,他就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以罗兰的个性,就算知道这个办法,也狠不下心对同伴痛下杀手。”
这一点,也早就在计算之内。
唯有被逼至绝境,成长的契机才会出现,与罗兰性格相对的格利特,正是最佳的成长促进剂。
为此,冒上一点失去罗兰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Deus.lo.vult。
一切都是神所期望的。
“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如果你远远地凝视深渊,深渊也会凝视你(《善恶的彼岸》第146节,威廉.弗里德里希.尼采著)。就让我看看,罗兰到底能不能跨过这道坎。”
阴影里的嘴唇拧成微笑的形状,红色瞳孔反射着冰冷的光芒。窥视了一眼宛如无底血海般的眸子,抑制着颤抖的杰勒斯再次深深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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