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向死而生（五）
小先生呆呆的看着唐鲤，然后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可能还会发作。”
“什么？”唐鲤惊得头发差点竖起来：“你是说，你以后随时随地变成六亲不认，只知道啃肉喝血的丧尸啊？”
“没那么严重……”小先生说了一半，连自己都不相信，就笑了，然后说：“也许很快就会发作吧，也许……”他看了一眼唐鲤：“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现在走了，跟谋杀有什么两样？”唐鲤用脚踢了踢脚下的鹿：“别的不说，你会处理这个不？”
小先生干净利落的处理好那只鹿，又捡了野葱和蘑菇，再用胃囊装了肉块和菌类，然后放在火上烤——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装食物的“锅”嘟嘟的放着热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在鹿肉美味的香气里，唐鲤转头看向小先生。
“我要找到他们。”小先生慢慢说着，大病初愈之后，身体就会格外虚弱。
“你是说，那些下妖毒的人。”
“对，只有他们才知道怎么解毒。”
“可是我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那，还去找？上哪找他们去啊？”
“那倒不用。”小先生轻轻笑笑着，然后张开手掌，在他掌心，赫然停留着一只纸鹤，半透明的样子。
“这是引路的纸鹤？”
“是。”
“我去，你自己都快挂了！还惦记着给那群王八羔子下追踪的纸鹤？”。
“他们转盂城去了。”小先生没看出唐鲤的惊愕，继续说道：“我体内的能量压制住妖毒的，但是那只是暂时的，妖本性嗜血，迟早有压制不住的时候，我的力量大于大多数人，到时候怕是会造下杀孽。”
唐鲤整个人顿时不好了，难不成只有等小先生找到那群天杀的，把事情处理结束，她才能离开这里？还没惊讶完，他凝神思考了一会，弱弱的问道：“唐姑娘，这一路艰险，我又随时会身陷妖毒之中，所以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唐鲤满头黑线，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刚刚还大义凌然的赶她走呢！小先生看唐鲤陷入沉思，便又开口说道：“唐姑娘，我们得找到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解我的毒，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又能力不弱的恶人，绝不能留存在世上。唐姑娘，你说你也出身异人世家，异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和恶斗法，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能够坐视不理么？”
唐鲤扯扯嘴角，很早以前她就对这种圣母型言论腻歪透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呢，从来没有什么光荣伟大的想法，天下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我在乎的，从来都只是那几个人而已，我成为异人也跟你一样，我没得选，但我跟你不一样，我主要是怕死，当时如果我不走这条路，今天你根本不会见到我。”
小先生似乎有点被我惊到了，本就苍白的脸更加发白，唐鲤冷哼一声，赌气的说道：“小先生，你就没怀疑过我吗？奇装异服，来历不明的出现在你面前，你似乎从来都没问过我，我是不是坏人？”
气氛一时凝滞，小先生怔怔的看着我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道：“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你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小先生说道。
唐鲤被小先生问的愣住了，她想不通为什么在她心目中光芒万丈的太爷爷会是眼前这个笨蛋。
“我相信你，你是好人”小先生说道：“一个能回来找我的人，不论怎么样，都是好人。”
小先生起身，用随身带的瓢舀了一碗热汤递给我，又缩回手去，吹了吹递给唐鲤道：“喝吧。”
唐鲤不客气的接过来喝了一口，鲜美的味道。
“我没问过你，因为我觉得你想说的时候会告诉我。”小先生慢慢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而困扰，可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多舛，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过去的事，我同你一样，出生在一个异人世家，我们家族的人，世代传承着能够通晓六界的能力，每隔百年，家族里就会有一个禀赋神通新生儿诞生，我们家这一代，是我，因被长辈寄予厚望，五岁之前，我独自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地窖里，除了教授我异能的先生，我没有见过任何人，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直到我五岁走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窖，看到了我的爹娘和妹妹，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不只有画符练剑和法诀，不只有清水丹药，还有亲人，还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好吃的，好玩的。”
唐鲤倒是听说过，有些异能者组织为了让稚童的眼睛保持纯净，五岁之前不得见光、血、尘、女人和兵戈，但是将孩子养在地窖里，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我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是我一直坚持下来，坚持下来，因为每一任的家主，都是这样的，我十四岁那年，去斩杀一个蛇妖，他盘踞在龙起之处，吸食皇家气脉，已经有百年修行，我费尽全力的杀了它，然而我自己也中了毒，那毒血不光攻心还入骨髓，我家族有一座解百毒之池，叫做洗髓池，虽然能解毒，但是会对灵气产生极大的损伤，我在洗髓池泡了三天三夜，毒虽然解了，但是灵气全无，于是，他们将我妹妹熬成了一味药。”
“什么？把人熬成药？疯了吧？”
“血亲之气，补精元之脉，辅以奇药，烹成一碗，谓之扶轲，是我家的不传之药，他们说当时只有这种法子能恢复我的灵气。”
小先生静静的垂着头，很久很久之后才开口：“他们说我应该感恩戴德，他们说是为了整个家族乃至苍生，没人觉得不对，没有人觉得用一条无辜的生命的牺牲去救另外一个人很可耻，包括的我父母。但是我接受不了，我至今还记得我妹妹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我的妹妹很像，我难以接受我妹妹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而且，是因为我才死的，我更难接受的是我的家人，他们赋予我匡扶正义的使命，而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说命运，谁都背负，你和我都一样，如果选择了匡扶正义，并不应该是为了国家，也不应该为了家族，而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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