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0.烟火人间(4)三合一
烟火人间(4)
进入了十一月, 天就慢慢的冷了。
今年没委屈几个孩子,在天冷之前, 毛衣毛裤, 毛绒的靴子都买回来了。没给穿的有多扎眼,但是运动服外套, 一人两身肯定是够换洗的。至于校服, 都洗的干干净净的放着, 学校要求穿的时候再穿也行。如今这校服料子,实在说不上多舒服。
唯一不好的就是,雨多了, 这家里的房子就泛潮, 住着并不是很舒服。
家里用水很方便, 就是小区里预留出来的那种浇花浇树的水龙头, 用水管子引到自家就就行。家用和洗漱没问题, 洗澡的话去澡堂子。那边连钱都不用花, 厂里的澡堂子嘛,又是林家再照管, 去了只管洗就是了。当然了,就是住在家属楼里,也都是没有洗澡的这个条件的。这也不是自家一家是如此。其实最难忍受的就是上厕所。得到家属区原本的旱厕去的。那地方离这里也倒是不远,走着两分钟就到了。可这对几个孩子来说,半夜上厕所就很不方便。尤其是姑娘家大了, 晚上起夜, 又是冷, 又是怕的。之前他爸不在家,几个孩子在杂物房里放了桶,半夜先在那边上了,然后天不亮就起来再去倒了。如今四爷回来了,有他爸在家,大姑娘不好意思,还是得坚持去上厕所。四爷当然不放心孩子自己半夜出去,常不常的听见动静就得起来,陪着孩子去。他在厕所外面站着,还不时的咳嗽一声,告诉孩子别怕,他在外面呢。
这要是赶上下雨的天,哎呦,上厕所就更是难了。
所以啊,还是得有房子。住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
林雨桐原本想着,把那块地皮买下来,那地方不大,还是窄长条的一溜,因着不规整,村里都不稀罕要它,靠街面的稍微宽点,越往后越是窄,村子里最边上的那户人家和小区的围墙之间,形成了一个五六十度的夹角一般。
这地方盖院子不成,但是前面弄门面,把后面的七八米隔出来,给自家这边开的门直通后面,盖两间房,带个厕所,也是能的。直接通村里的下水道就好了。哪怕跟厂里这边的暖气接不上,但至少上厕所这不是不受罪吗?
四爷却摇头:“那地方我打算从头到尾盖两层,另有用处的。房子的事我另想办法。”
如今这要住的舒服,其实还是单元楼里最舒服了。尤其是冬天,打从十一月起就开始供暖气,冬天在屋里穿着秋衣秋裤都是可以的。这里又偏着东北些,冬季感觉尤其的长。
可小区里要是有房子,这不是早被抢了吗?
“是啊!没房子,就得先让人把房子腾出来。”四爷靠在床头上琢磨呢。家里冷的如今只能点炉子。钢炭炉子虽然也不错,但这温度到底不恒定,半夜起来还得加碳。封了炉子屋里又不暖和。
人呆在被窝里,这手都不敢露出来。
厂里到了冬天,干脆彻底的停产了。说是原材料紧张,这个月的工资据说只能三成了。四爷花了六百块钱把那空地买下来,“明儿就找老赖,叫他先叫几个人,把院子清理出来,给上面先棚上石棉瓦,盖两间简易房。”
“行!”带上工钱算进去,也就是三四百块钱就能干成的事。
只是拿这房子干什么呢?
然后四爷第二天等孩子上学了就出门了,如今林雨桐也不给人家弄什么火锅料了。对方一斤加了五毛四爷也不让干,不干肯定没收入啊!
林雨桐找了个轻松的活,就在小区门口撑了一个广告伞,炉子搬过去,上面放着卤锅。这东西卤料要是做好了,剩下的就不用管,每天给卤汤加点料就行了,咕嘟去呗。而且还不要她自己去卖,这边看门的张大爷那块有岗亭的,他每天都坐在里面照看大门。一缸子茶水一个热水壶,这就是他的工作。如今呢,锅就支在他的门口,林雨桐每天给提供一只卤猪蹄,二两二锅头,然后一天两块钱,他就帮着把摊子支应了。东西都是有价钱的。一只猪蹄多少钱,一个鸡腿多少钱,一只鸡又多少钱,一手交钱一手捞货就完了。这一锅完了,林雨桐出来把家里锅里的再端出来倒进锅里就行了。有些人家要不了一只鸡,可又都是附近的人,两家合起来买一只自己回去分就是了。连称都省了。
这玩意可一点也不少赚,好的时候一天四五十块钱,不好的时候也有二三十块钱的收入。
还平白落了多少人情去。家里的卤肉锅就在那里放着呢,林雨桐买了二十多个笊篱。干嘛使得?就是有些人家想吃卤肉,偏觉得卤肉贵,又是自家厂里的熟人,林雨桐就说,叫他们自己去买了生肉,然后自家洗干净,往笊篱里一放扣在锅沿上,多长时间能熟,你们来取。林雨桐连手都不搭。这卤肉汤的老汤就是这样,越用越香。
叫人家看起来,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这日子显然就是过起来了。
今儿那边老赖带着十几个人在边上新买的地方上收拾呢,林雨桐买了十斤肉卤上,然后又在锅里烙锅盔,出来之后,用锅盔夹卤肉,再一人一碗热汤,就是饭,而且是顶好的待客的饭。
四爷就跟老赖交代了一声,然后又走了,说是去北区的食品厂,也不知道去干啥去了。
这边因大叔没事,就又过来了,在门口跟张大爷一口肉一口酒的吃着喝了,自打林雨桐在这边支了一个摊子之后,他常来。原本林雨桐还说,要不叫因大叔来照看生意也行,自家公公,自己人嘛,反正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结果人家不,他有他的坚持,跟着大儿子过,就少掺和到小儿子家里,尤其是跟钱沾边的事。这账目真要有个出入,跟老张这边好说,人家是拿工资干事的,这出了问题有个说头。但自己这边,真要出错了,儿媳妇还不得以为是自己填补大儿子家了。
但他跟小儿子两口子不是这么说的,他是这么解释的:“我去卖,这就是成了自家的买卖了。咱们做的又都是熟人的生意,遇上老伙计了,人家说身上少带了两毛,我还能撵着人家要?脸皮薄,干不出这事来。这么算下来,还不如找个其他人来呢,知道是挣一份钱的外人,也就没人会那么干了。”
是这么一个道理!
然后他虽然常去,但是顾客一围过来,他就撤了。瞅着没人了,又去周围晃悠晃悠。
如今也是,一边要看着这边的生意怎么样,一边还得长眼的看着那片的空地好不好清理。他还专门跑回去订了个木牌子,写上不许随便乱扔垃圾的标语,然后把木牌子订在院子口的位置。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叫了,他也就乐呵呵的留下来帮着儿媳妇招待,又问四爷去哪了:“家里这一摊子就扔下了?”
“有正事呢。”林雨桐就笑:“这也不能说老闲着,还是得想法子赚钱才是。”
因大爷就哼了一声:“他来钱的门道,瞧着怎么那么邪性。你也别纵着他,投机取巧一次两次行,老这么着,人瞧着就不踏实。叫我说,这家里的卤肉锅别停,他就是弄辆车出去去卖去,一天也能多几十块钱呢。如今谁家能有这收入?他就是懒,老想干点轻省的。”
林雨桐笑着含混的应着,叫四爷骑着个三轮车卖肉去?想想那造型,脖子上挂个布兜子装钱,三轮车前面按着个大喇叭不停的喊着:卖卤肉了——三块五一斤——
不行!不能想了,再想就憋不住要笑场了。
正说着话呢,门口就有人喊呢:“小林在家呢。”
“在呢!”林雨桐应了一声,转过头一瞧,说起来也能算是亲戚。如今这一个小区住着,家里的亲戚多数都在这一个厂子里,眼前这位就是因大姐因春桃的小姑子。
也就是自己的大姑子的小姑子,就是这么一种关系。
因春桃当年嫁给厂里运输队的司机李国槐。这李国槐人还不错,两口子育有一子一女。平时跟因春桃这边当然是来往比较亲密,但是自家跟李国槐的妹妹,只能说是认识,见了面打个招呼,有个红白喜事的随礼比人家多一点,再没别的交情。
不过这位李国丽,最近这几天倒是天天来。
最开始的时候是带了两斤肉,说来卤一下。林雨桐没管,只叫她自己洗干净了,放在笊篱里用一边的白棉线把肉绑在笊篱上自己记下笊篱上的号码牌,到时候来取就行了。
从那之后,几乎是天天这个时间来,然后一天比一天带的肉多。昨儿就带了七八斤成十斤的生肉,今儿比昨儿还多,得有十三四斤,分了六个小块带来的,进来一边把肉往出拿一边笑:“叫我把肉卤上。”
别人不知道她来的多,但最近常在这里转的因大叔却是知道的。
因大叔昨儿就忍着没说,今儿再不忍了,就道:“国丽家的日子就是红火,一天十多斤肉都能进了肚子?”
李国丽一边洗肉,一边装作听不见,好半晌才扭脸看因大叔,一副没听清的样子:“大叔跟我说呢?嗐!我一家哪里能吃的了这么多,不过是帮人家捎带的。”
那这也不对!用我家的卤肉锅卤肉,我家不赚钱还得搭上柴碳和佐料钱,赚啥啊?赚的不就是一份人情嘛!如今你替我们家应承了,我家搭进去那么些个东西,你倒是把人情落着了,哪里找这好事去?
边上的人就跟着道:“一个厂的,进进出出的,谁还不好意思上门了。赶明叫她自己来,难道小林是不好说话的人。”明明好几个老太太都是二厂三厂的,只不过是瞧着面熟,来问小林能不能在这里卤肉,一次半次的,又那么一点,林雨桐都应了的。没道理自家厂里的,还见外起来了。
可林雨桐心里却门清,什么给人家捎带的?全是假的。
如今厂里就这效益,谁家能天天这么吃肉。跟她相熟的能有多少家,今儿给这几家带,明儿给那几家带的?必是借着自家的卤锅卤了肉,拿出去偷着卖了。
她暂时也不点破,今儿就看着她把卤肉给放在卤锅里,然后哪里也不去,在一边守着,帮着林雨桐看火。
等熟了,又看着她把肉拿回去。
因大叔临走的时候还说:“别不好意思,要是再这么着,你就别叫她放。你大姐那里我去说。”
“爸!”林雨桐好声好气:“您别言语,这不看僧面还看佛面,中间夹着我大姐的面子,难道我大姐和大姐夫的面子还不值咱搭进去的这点东西……”
把人给劝住了,因大叔回去之后还跟因大娘说呢:“孩子挺好,就是面嫩,豁不开脸。”
大儿媳妇程开秀一边往桌上放菜,一边听着,听公公这么说,她把今晚上要说的话只得咽下去了。
程开秀想说什么呢?
她其实是想跟公公婆婆商量一下,能不能跟小叔子和妯娌说一声,叫自家丽君去那边跟着因何和因唯一起听课。那边给孩子请了家教回来了,你说教一个是教,教两个是教,自家闺女就是去旁听一二,也不另外问老师,也不用多花钱,去听听应该是可以的。她心里琢磨这事琢磨了好几天了,今儿刚要说,猛不防的听见公公说了这么一句。你说这叫自己怎么说呢。
等因琦回来,她就跟男人说呢:“要不你找因瑱说说,那老师正经不错。原本就是纺织附中的,后来不是为了分房子才调到二厂附中跟她男人一块好分房吗?如今二厂连咱们厂里都不如了,咱们还能下三成工资来,二厂打从三个月前,就一分钱都不了。我之前还问桐桐了,她说是一个月三百请回来的。如今谁家一个月能拿出三百单请老师?这个月,咱们两口子带上爸妈的退休金,拿下来也不到两百,一个月别说三百,便是三十块钱,也挤不出来。”
因琦却觉得没必要:“那是因何和因唯成绩拉下来了要补呢。咱们丽君学的挺好的,再去听也是浪费时间听第二次。”
“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程开秀都急了:“我上学不多,可这温故而知新的话还是知道的。从来就没有说听课是多余的。”
因琦却不想去,只问道:“要是咱们家请老师回来给咱们家丽君单独上课,那边非要叫因何和因唯来听课,你能乐意不?”
程开秀一噎:“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一样。
因琦就说:“你也没问孩子,问问孩子的意思再说,许是孩子不愿意呢。”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要脸的时候:“我才不去。再说了,我们班主任说我要上就上培优班,像是那种提高班,补差班,上了也是浪费时间。”
程开秀就抛开那点不高兴,赶紧问:“真的?老师说要上培优班?这培优班在哪里报名?”
“我们老师那里。”丽君小下巴扬起来:“在我们老师家,培优班从两个班里选十五个人,一个人一个月才收三十块钱。”
程开秀心说:那这老师一个月也不少赚呢。十五个孩子就算是去十个,一个月也是三百块钱呢。只要有点办法的家长就不可能不叫孩子去。
才还说挤不出三十块钱的程开秀咬牙道:“成!你们老师说什么时候交钱,咱就什么时候交,到时候你跟妈说。”
孩子是不知愁的年纪,横竖家里也一直没短过她的,马上欢天喜地的应了。
这又跟因何和因唯不一样,这边这俩孩子是属于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惯了的。一听说老师是花了三百一个月请回来的,心肝肉都疼。
上课也可认真的,要是啥也学不下,那才是白瞎了这么些个钱了。
四爷专门给孩子弄了个黑板,平时就在外间的墙上挂着呢。老师来了,就把圆桌支开,俩小的写作业,俩大的先由老师指导的写作业,再把作业里出现的问题叫老师针对性的讲。空隙的时间,给俩个小的都辅导了。
老师上课,四爷和林雨桐就属于没地方去的。在里间呆着吧,这家里有个事来个人进进出出的都影响。于是,两人连房间都不进,没地方去了就在厨房猫着,一人一个小板凳坐着烤火。来客人了也在厨房挤着。
这就越的衬出房子的重要性了。
四爷今儿晚上跟老赖和于子在厨房里围着炉子说话,林雨桐给切了一盘卤肉放在中间,炉子上还咕嘟着酸菜肉片,三个人喝着酒压着声音说话,是怕吵了孩子上课。
于子就说呢:“厂里再下来,估计就跟二厂差不多了。要是连工资也不下来,可吃什么喝什么去。”
林雨桐在一边就说呢:“其实要是没有看不上我这小摊,哪里摆个摊位都能挣钱。一天不多,二三十还是轻松的。”她就出主意:“就去学校门口,不管是大学还是中学,孩子们都出来吃饭。也别弄复杂的,就是馒头卤肉卤蛋,人家卖馒头的都能挣钱,没道理你批店馒头出来,没赚头。馒头夹卤肉,馒头夹卤蛋,一个也不说多赚,就赚上两三分的,这一顿饭的工夫,一百不说,七八十总能卖出去的,你们算算这个账……顶多就是一个三轮车,两个炉子的事。一个放笼屉,一个放卤肉锅。就是卖出去五十个,一天还十块钱呢。”
嗯!别说,是个来钱的道儿。
林雨桐又说,“要是嫌弃琐碎,干脆从这里拿点卤肉,切成小块,给别的食堂饭馆推销去。一斤肉里别多赚,就是赚上一毛,这推销出去的越多,赚的也越多。别的不说,咱这味道绝对算是头一份的。”
账确实是这么算的。
于子的心叫林雨桐说的活泛了:“那赶明我先去试试去。”
老赖皱眉:“我还得缓缓,我那边有点事还没跟你们说呢,我家那棚子塌了。前几天下雨,那老木头早朽了,厨房带孩子住的那边都塌下来了。幸亏我家那俩小子那天晚上出去不知道上哪里野去了,不在家……”
哟!
“怎么不早说呢。”四爷说着就看桐桐。
林雨桐从身上掏出钱来递给四爷,四爷给了老赖两百:“拾掇屋子要紧。”又给了于子两百:“不管干啥都得要本钱。”
老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收下了:“那破地方,年年花钱收拾,年年都塌。这他妈的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那也不好叫孩子连个呆着的地方都没有。”四爷就说叫他安心花,不急着要的。
于子也是喝了几口酒,便气道:“妈的马贵那王八蛋,当年在咱们厂当了一年的副厂长,愣是占了七套房子,如今人调到局里去了,一家子都不在厂里住,那房子如今都给乡下的亲戚住着呢,咱们这种职工,倒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四爷心里一动,于子不说这事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光是马贵一人就占了七套房,那这其他人呢,多吃多占下来的,加起来何止七十套。
之前还心想着,不行的话高价租房住,自家租住在家属楼。看谁家有这个意向把他家的房子腾出来,一个月多掏点钱也行。很多人家没收入,可不就在乎这点差价吗?城中村一间房一个月才十几块钱。这一个月的差价够一家子生活了。
如今于子说了这事,四爷就动了心思了。
就说于子:“想要房子,咱们这样的去闹不行,要是你二叔去,这事说不定行。”
于子当然想要房子,有房子才能娶媳妇。而他二叔不仅是厂里的劳模,那还是省级的劳模,是省领导亲自接见过的。
老爷子如今还住在厂里临时搭建的棚户房里。当年他是爱岗敬业一心扑在工作上,结果媳妇难产一尸两命,打那之后他也没再娶过。如今还都是一个人过活。
那话是怎么说的,老爷子无所畏惧啊!
他又不怕得罪人,也没有后辈要牵挂。
于子以为四爷的意思是,叫自家二叔替自己去要房子,他觉得这事行,然后找他叔去说,这个占个几套,那个占了几套,都是些个这样的事。
老爷子偏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是一辈子讲原则,人家说要双职工分房子,他孤身一人,从来不去掺和房子的事。
于子这么一说,这还得了。这是占了公家的便宜!
老爷子直接上省里,举报去了。那位最典型的马贵,如今是轻纺局的一位局领导,实名举报,在任何时候都是会被重视的。
这位直接去了纪|委,拍着桌子说这里面的事。
这性质就相当恶劣了。
第二天,厂里就派了工作组。动静很大啊!
有这么一个工作组,群情激奋,都觉得应该反映问题。不下工资了嘛,厂里的钱去哪里了?这里面牵扯没牵扯到贪污的问题?人家就问了:说咱们职工都快吃不上饭了,咋领导家的饭桌上顿顿就有肉呢。
这成了一个泄情绪的出口了。
当然了,房子这样的问题,更成了一个敏|感的问题,这猫腻还用查吗?就在那里摆着呢。
喧喧闹闹的,折腾了大半个月,才有了结果。别的事先不说,凡是违规占了房子的,都给查出来了,限期得把房子腾出来不说,还罚了不少钱。
厂里总共查出违规占有房子八十三套。
这差不多是把一栋家属楼都给腾出来了。
腾出来这就得分房子,林雨枝急匆匆的找过来:“要不姐你到厂里的小食堂去,你的手艺在小食堂肯定别人没话说,这就成了双职工了,好歹能分上房子。”
她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可这个时候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谁都知道是奔着房子去的。
四爷就说:“如今都抢房子,还是狼多肉少。只怕真就是抢上一年半载的也没个结果。这事其实也好办,要是领导放出话来,看谁销出去的积压品多,按照这个次序分房子,谁的贡献大,谁有资格,这个谁也别扎翅……”
林雨枝心里一动就明白了,想起自家姐夫卖出去的布,多少有点明白。他这是知道争不过人家,便想了这么一个损主意出来。
可这主意可正中了厂领导的心思。库存清出去了,这就有钱多工资了,能安抚大家的情绪了,这分房子上面也不存在为难不为难了。完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她要做的就是把这话跟自家公公说了就完了。
心里想的明白,她就问四爷:“姐夫,这事把稳吗?这个机会错过了,十年八年里,都再没机会了。”
“错不了的。”四爷十分笃定:“你只管去说。”
然后厂里开会,果然就是这个意思:想要房子?可以!出去想办法推销咱的布去。销出去的多的,一匹布里给提一块钱作为奖金。如果贡献突出,能销出去一万匹布,没有房子的,优先分一套房子。
也就是说,对于没房子的,销一万匹布,可以得一万块钱的奖金,加上一套房子。
这个诱惑很大,但其实在大多数人眼里,都觉得这是镜中月水中花。
都吵嚷着,说这不公平,本就应该按照之前的办法,按照资历工龄这些分房子。这么做完全没有道理,厂里根本就没有诚意。
葛秋成最后拍板:“半年,半年为期限。如果半年后真没有起色,咱们再说。”
反正拖一天算一天,如今都十二月了,阳历年底,局里要总结。紧跟着又是春节,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叫厂里人心乱了。
他使了一个拖字诀。
四爷才不管拖到最后会如何,他只是争取一个机会,自家把房子拿到手而已。
一万匹积压布,怎么清理出去?
四爷跑什么地方去了?
跑食品厂,跟人家以货易货去了。如今每个厂子的效益都不好。谁也别笑话谁。棉纺厂里的布,不管怎么说,这玩意只要保存的好,暂时是不怕坏的。但是食品厂不一样,食品厂里的东西是怕过期的。
这家食品厂不是什么大厂,就是区里街道办办的集体企业。原本是生产罐头的。这里的北方,生产的也就是雪梨罐头、苹果罐头、黄桃罐头、山楂罐头之类的。可这玩意北方人不稀罕。于是这家厂的厂长人家也想法子呢,跟南边的罐头厂以货易货,我们产的这个不好卖,换你们的橘子罐头、菠萝罐头来,我们卖你们的货,你们卖我们的货,很简单的道理。
可这年头,这东西也不好卖出去的。
库房里堆的满满当当的,食品这东西,过了保质期这玩意可就砸手里了。到时候只能把罐头里的东西倒了,反倒是罐头瓶能卖点钱。
四爷找人家去了,咱们可以拿布跟你们换。
厂里的职工也没多少人,一人一大堆布抵工资,然后零散的,去乡下总能卖出去的。这不比看着手里的货砸在手里强?
那人家也不能干,我们都怕砸,你不怕?肯定是有什么卖出去的门道呢。
拉着四爷喝酒,灌了两场没把四爷灌倒,反倒是被四爷给拉下水了。四爷说想注册一家私人的公司,不管生产,只管销售的。这批货之后,明年还得靠他们给生产,他只做销售这一个环节。两家合作云云,把对方说的好像一下子看见了厂子前景一般。再加上四爷说请两人做顾问,先一人给了两百的红封。
得!这事就敲定了。
有这么一个本身就是集体性质的食品厂的人帮着注册食品公司,是非常简单的事,所有流程和相关部门人员,人家都熟悉。
法人是林雨桐,注册的地点,就是城中村村口刚搭起来的简易‘厂房’。
一切都就绪了,然后四爷去了印刷厂,重新印刷商标,又去纸箱厂,定做包装箱。都就位了,这才开始,从厂里往出拉货,跟厂里也说了,先出货,三个月之后给钱。
这种情况在如今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跟厂里交易的是食品厂,再不济,人家食品厂的地皮和设备还值几个钱呢。
销售科那边问厂长:“要货量大,一开始就出去了一千匹。”
“给他!”葛秋成端着杯子就笑:“这小子有点歪门道。他要多少,给他多少……”
拿货换了罐头回来。这个时候的罐头是没有包装的,出厂的时候,他们都是一箱里给你们塞上他们的商标,叫零售商自己去贴就完了。
如今四爷也不要他们的商标,只雇了人,贴上自家的商标。然后单瓶的罐头,定价是一块五。用硬纸盒包装起来的两瓶升级版的,定价两块五。四瓶高档版的,定价五块。
这东西定价多少就多少,所有的零售商卖出一瓶提成五分。
也就是升级版的卖出去一件提成是一毛,高档版的是两毛。
被四爷请到酒店的零售商就不明白了,这不是自家挤兑自家的买卖嘛?单瓶的定价太高,拿出去包装上也不好看。这两瓶装的和四瓶装的,一瞧就是高档货的感觉。
有那明白人就看出来了,这不是眼看过春节了吗?人家就是冲着这个市场来的。这个时候买罐头谁家是为了吃的,不就是为了送礼的吗?
往常去别人家,这至少得一瓶罐头一包糕点吧,这么算下来,也得两块七八才行。可如今有两瓶装的罐头,可以直接省了买糕点的事,拿出来还大方还省钱。
单瓶的卖不出去怕什么,打回来往箱子里一装,一样就卖出去了。如此算下俩,其实销量是大了不止一倍。
货走的特别利索,开始都是往乡下走的。货一车一车的往外,昼夜都不带停的,那边的灯一晚上一晚上的都不灭。
赶在腊月,孩子们放了寒假,厂里已经被运出去一万两千匹布了。
因大叔每天过来看,后槽牙肿的面颊上鼓起一个包。这是替四爷上火呢。那么多布拉出去了,完了收不回货款,可怎么办?
因此上,这个年过的亲戚们瞧的战战兢兢的,可四爷和林雨桐却是忙忙碌碌的。大年初一带着孩子,一天的工夫把亲戚全跑完了。都在厂里嘛!
然后就是忙,忙着出货呢。
这不到正月十五,这批货都不算是出完了。
而这过年期间,剩下的货走了城里这些小商店了,有些人还过来进货,拉着货去各个小区门口卖,也卖的挺好。但这得是现钱拿货。
等到了正月十五,一过节,四爷和林雨桐就下去收货款了。这个时候的人,只要人家的货卖的好,基本是没有说赖着不给钱的。
货款收的很顺利,没卖完的,有些叫拉回去,有些说留着慢慢卖,也都行。
反正是钱收上来了,按照出厂价把货款给厂里交付了之后,本身就还余下三万多块钱。厂里奖下来的一万二,刚够支付工人的工钱的。也就是辛苦了一场,赚了三万多块钱。
而四爷正月十八,带了俩大闺女去纺织附中,交了一千块钱的建校费之后,就把俩大的转学过去了。
然后才去找厂领导,要求兑现一套房子。
这个是没有争议的事情,四爷选了一套一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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