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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刘启知道他们别有居心,会被她的惊讶和真诚骗住,说不定还请求他们召集有武艺的人们,跟从护送。

  他心中有了底细,心中嗤地一笑,想:原来你们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趁机起兵,不知道皇帝有没有被你们骗上?

  “是呀,官府也不可靠。谁知道地方长官是谁,是谁的人?”刘启不动声色地说,不敢乱多嘴,以免倒出他们要知道的东西。

  “那?听说是你主张从我们这里经过的,你具体有什么打算?”樊英花问,“昨天,我父亲觐见了皇帝,商讨很久,却寻不到什么万全之计。你可知道皇帝有什么股肱臣子?可供章返制乱?!”

  刘启哂然,知道真正的问题来了。

  他们真正想知道的是皇帝的状况,怕借了国王的号召力捞不到好处。他也确实不知道秦汾带没带证明自己身份的小印,更不知道秦汾的心腹有哪些,各位王爷实力如何,态度如何,略一沉吟,笑眯眯地说:“啊!?许多,我一时想不起来,笼子太小了,想睡觉都睡不着,脑子很乱,想睡个觉!”

  樊英花心中暗骂,但还是拍了拍手。

  两个大汉立刻进来,打开牢笼,拱着刘启进到一所铺了干草的房子,上了许多好酒好菜。刘启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嚼,心中却想:你们找个漂亮的男人去引诱小许子呗,我即不是心腹死党又不知道实情,更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样的皇帝,我只知道你们是想造反,挟天子以令诸侯。

  酒足饭饱,他一阵浪笑,每声都是冲樊英花的“笨”而发,却不知道自己睡一觉,夜里会不会按时醒。但一阵酒意上涌后,还是很快给自己妥协,躲到干草里,拉上被褥就睡,连做梦前都还恍惚地说:你一定觉得我最“笨”,所以先从我这里下手,凶狠的贼女人,你失算啦!

  到了半夜,刘启不叫自醒。

  他虽然浑身都是鞭伤,又疼又使不出力气,但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溜到门口拉门。门被锁了,一拉之下,却换了句“干什么”。刘启连忙说:“撒尿!我要撒尿!”

  “屋子里有夜壶!”男人说。

  刘启恨不得骂上几句,回话说:“可没有灯,找不到!”说完,他便扯了裤子,威胁说:“再不开门,我就对着门口尿了。”

  外面响起金属摩擦声,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拉锁响,一个披个棉山一样的男人随即进来,跟刘启说:“穿点衣服,别冻上了!”

  刘启心生好感,但大事为重,还是暗叫着抱歉,心说:扭个头,让我打晕你吧,我一定拿点分寸,不会打太狠。

  他边打着鬼主意,边往外走,走了二十多步,才在这里的雪地里站住,在树边解裤子。他怕对方的帽子太厚,下手打不昏,问:“叔!你呆在外面冷不冷?”

  “还好!要不是你得罪小姐,我怎么受这罪?”男人低声说,“小姐是做大事的人,不会怎么样你,也就是出一出气,你可别耍混蛋!”

  “嗯!”刘启点点头,继续解裤子,毛躁地说,“不好了,腰带系死掉了!帮我一把。”

  “你这小子真是。”男人边说边向前移动,“怎么帮你?”

  他边说边拿下帽子,借着雪光看刘启的腰间。

  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刘启猛地旋身,一肘打在对方的脖子上。他意外地是,对方竟然没有倒,而是怒喝了一声,丢了帽子,用大手按刘启。

  刘启欺负他穿披过多,一下把他绊倒,然后又对着他的头打,这才将他打昏。冷风一吹,刘启感觉一阵彻骨的冷意。

  他以己思人,便拖着那汉子回屋,换了衣裳,稍后回来,站到树下撒尿,皱着眼睛判断秦汾住在哪。他发抖不已,脑子也不灵光,抱了几抱胸口,才现出几分清醒,觉得东面是尊位,太爷一定会把国王安顿在东面,这就沿雪地里的阴影一阵走。

  四处灯火早已全息,一色的房舍让人迷糊,他半点摸不准秦汾所在,一阵盲目,干脆停下来,坐到一处廊下。

  突然,有敲更人和巡夜人移动过来的声响,还隐隐伴以狗叫。

  刘启连忙躲在一处廊柱内侧,暗中叫苦。他突然条件反射一样发癫,跳到最近的屋门边又敲又推,口里大叫:“快!快起来,看押的凶犯跑了!”

  他很快再换一间屋子,接连敲击,说同样的话,最后,碰到跑过来的巡丁,吆喝道:“西面的凶犯跑了,快追!”

  一个走在前面的男人拉条难以约束的大狗,急切大嚷:“哪?!带我去看看。”

  刘启向西一指,胡乱一报,又说:“这是小姐让看押的,我得去小姐那!谁给我一起去!”

  敲更得老头不知他不认识路,自告奋勇地走到前头,一路小跑。

  刘启又动念头,赶上去拉住他,扯下梆子说:“这家伙厉害,是个杀人放火,穷凶极恶的家伙,可别让他钻到房子里面害人。”解释到这,他已经敲在梆子上,伴着“咣”一声,大喊:“赶快起床,小心悍贼!”沿途屋子渐亮,刘启一回头,跟打更的老头说:“他说不定要去找伙伴,阿——大爷,知不知道新来的两个小子住哪?!”

  “我咋知道哪啥小子住哪?”老头跑得直呼歇,还跟从大叫“小心悍贼”。他一搭话就泻了气,便停下来使劲喘气。

  刘启用胳膊搭着更夫的肩膀,只要老头不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己的提问就用强。

  他侧耳听听四处越来越嘈杂的人声,晃过几个往西边赶去的人,略一迟疑又问:“就是太爷昨天接回家的,你也不知道住哪吗?”

  老头毫无防备,边走边说:“我怎么会知道?!还是赶快通知小姐呀!”

  说完,再一次小跑赶路。

  刘启忍不住紧收了一下胳膊,勒得老头直翻白眼。老头再一看刘启,相貌生疏,凶相毕露,猛地一惊,一沉腰肢,搭到刘启的胯下一挣,没挣脱,慌忙道:“你想干什么?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怕你威胁不能?!”

  刘启正要硬起心肠,把他打昏过去,注意到迎头的方向来了五六个人。一人插着腰刀在前,两人扛着镔铁棍子在后,中间簇拥了两人,一个是樊英花,一个是没见过的高大男人,他搂着老头回身躲避已经来不及,便丢下这个欺负了一阵的俘虏,脚底抹油,撒腿而逃。最前面拿刀子的男人追了两下又回来站住,站在被扔下的更夫老头旁边。

  当中的男人脾气暴躁,一步上前,扯住老更夫的衣裳,问道:“怎么回事?刚才跑掉的是谁?!”

  老更夫连忙摇头,说:“我没在意呀,一回神才发现,那个少年娃子不是咱家的人!”

  汉子怒目一瞪,吼道:“你不认识?!村里还有你不认识的人?不认识你怎么和他走在一起?!”

  老更夫着急:“我这不是一慌……没有细看,再说,这几天咱们家的客多。就刚才再一看,才觉着不对。”

  樊英花拔掉男人的手,不快地说:“哥,你能不能分清主次?这些天在外面怎么替父亲做事,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说完,她便问更夫:“他挟持了你?”

  “是!小姐!”老更夫对樊英花却不敢怠慢,连忙拣了她的问题回答。

  “他挟持你干什么?还有,西边怎么回事?”樊英花问。

  老更夫半句不漏,一一尽力答来。

  听了大半,樊英花就作出了判断。

  “我知道了!这该死的小贼!不要往西走啦,跟着我。”樊英花跺了下脚,吐了“走”字,转身就走。

  “不管她,去西边!”她身边那大汉却吼道。

  他是樊英花的哥哥李玉,家中嫡子,对妹妹的胡乱指挥发怒。

  不管他再怎么怒,男人们并不听他的,仅歉意地点头几下,就连忙跟上樊英花。

  大汉被晾了一下。他在众人抛下自己走后有些怅然,西走两步后又想向东,最后还是站在原地,恨恨地说:“她还是个女人吗,什么都掺合,什么都做主,不嫁出去,家无宁日!”

  ※※※

  这一阵子,刘启连躲带逃,已到了东面的宅子。

  宅地到了这里上到一处平缓的三角坡,山坡呈现斜形,延到西北便是庄后山峰,而往南,则可望到打石场和一座半废的门楼。

  为了防泥水,其上种了多种小叶灌木和树木,并开出沟道。

  一接近这复杂的地形,刘启就像足一只瘸腿的入山老狼,他在干灌木棵下下脚,时而纵身一跃,时而因雪下的石头摔倒。

  风涛卷松,发出巨大的哗啦声,掩盖住他又轻又快的步子响。

  行了好一阵,最终看坡上几座翘翘的木楼半身幽暗地矗立着,他再不敢轻易上前,躲在一座石头下就地休息一阵。

  背后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鸡叫,狗吠和梆子响混着风吼,遥遥可以听到几处喊声,都是“见面报名”之类的通告。

  太爷家大乱,正是刘启想要的。他探了几下头,紧紧抿着的嘴角勾出一丝微笑,心想:自己只胡搅了几下,就乱成这样,看来他们想谋反,心虚呀。突然,他又警惕起来,这儿也有了脚步声和火光,是五六个人把了路口,四处打着灯耀。

  扫过雪的路面冻住了,并不能留下清晰的脚印,要找也只能探一探路边。

  刘启根本不是从这一片进雪地的,路边也没留脚印,他的藏身之地和路之间隔了条石沟,所以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安全,只等几个人们敷衍几下就离开。

  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走过,这才暗暗后悔,恨自己因犹豫不决被人堵在这一片。天气除了奇地冷,石头暗处虽然避了风,照样手麻脚疼。看来这太爷家还是有头脑清晰的人,他缩成一团,伸出头,看两个人跨过了沟,提着灯笼,来到近处看雪地,不自觉地往腰间摸去,摸了一下便苦笑,才记得刀子早被取下。

  那两个人并没有深入太多,最终还是不耐烦地离开。

  刘启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连忙舒展了一下身子,哈手跺脚。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被风吹来,有人在远处喊道:“刘启!”

  他分辨出这是小许子的声音,几乎当成耳误。可声音渐渐清晰,再不可能听错。

  他怎么会找我?难道是乘乱逃出来了,要我带她和陛下走?

  不对。是诱饵。

  刘启又惊又急,怕不答应会让秦汾擦身而过,答应让人发现,不由暗骂小许子这个傻瓜不是一般的笨,明知自己是诱饵,也甘心!

  声音越来越近了,没有火光,只有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进入眼底。

  刘启想想自己的目的,几乎要冲出去,大声喊:“我在这里!”但出于理智,他还是憋着要出口的话,在风涛的掩盖中慢慢地接近,停留在一棵松树下。小许子打着呵欠,不耐烦地喊叫,见无人答应,便给身边的人说:“他早跑啦。又冷又困,谁会躲在这里一动不动?!你非要捉到他干什么?他就是逃跑也非冻死饿死,还不怕他自己回来?”

  随即,旁边现出樊英花的声音:“饿死哪有亲手杀死的好?!万一他逃出去呢。定会坏掉皇帝的大事。”

  小许子这就说:“那你们怎么不一见他就杀了他?还给他跑了呢。”

  刘启听得清楚,整个被打入冰窖一样,浑身麻木,血流不畅,他心中酸痛地想: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们,你们却一受胁迫就要和别人勾结,反希望我一命呜呼。想到这里,他腾起一阵怨恨,立刻就想独自逃脱,但悄声摸挪几步,还是停住。

  “还是饶了他吧。他侍驾至今,还是有点功劳的。说不定什么时候,陛下又记起他的好,会怨你们杀了他!”过了好一阵子,小许子才又幽幽地说。

  算你还有点良心,刘启心想。

  他被人肯定了一下,心中的怨恨立刻荡然无存,不知不觉,连眼泪都要钻出眼眶。

  樊英花也没有再吭声。

  刘启收回怪怪的心思,不声不响地挪到沟里,埋在路边看。

  路上有四个人影,而樊英花和小许子就在近处,腿都可见。他从雪里摸出一块石头,抛到对面去,响了一声。

  “谁?”樊英花和两个男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接着是他们的踏雪声和小许子的劝降声。

  刘启候机而出,逮过滞后的小许子,“嘘”了一声缩回去。

  跑不多远的樊英花立刻发现了草木的晃动,折回身子,冲他喊:“我看你往哪跑!这次抓住你,非打断你的逃跑腿。”

  小许子开始尖叫。

  刘启干脆不理她,扛了她沿坡子走向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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