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主持公道】
在浓郁的夜色中，稀疏的雨点连成些些灰白色的线条，将这夜幕割开。
一道血红色的身影正沿着笔直的北街一直向前踱步，缓缓接近摔落在地的方生。
月神灵珠，近在咫尺！
然而这时——
一道金字黑底的“化生寺”牌匾下，一个身着青色纳衣，身长脸白的俊秀和尚正迎着斜风细雨，向外缓缓走来。
三尾狐注意到了这人。
不，应该是说，感受到了他身上那惊人的气势。
万物因气而生，自然也会附带着气的气息。
越是强者，其身上的气息便越会强大。
除非刻意去修炼一些掩盖气息的法术，否则无法掩蔽。
在三尾狐的眼中，这是一个俊秀和尚，硬朗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从容与安详。
然而这并不是他所关注的，他最为关心的是——
细雨洒落而下，落在他的身上，竟然被他周身的金光所阻挡，半滴不得侵入他的身体。
这异象三尾狐停了下来，将注意力放在了陈玄奘身上。
他暗暗想道：
“此人，不可小觑。”
三尾狐的神情缓缓变得严肃，不管是陈玄奘的气势，还是他周身的奇妙，都隐隐在告诉着他陈玄奘的不凡！
此时，因为三尾狐的犹豫，随着陈玄奘的移动，他已经来到了三尾狐与方生之间。
落地的方生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自陈玄奘出场，时间就好似放慢了一般。
陈玄奘负手站立，静默无言。
明明月神灵珠就在前方，可望着陈玄奘，三尾狐那琥珀色的眼眸中却多了一丝犹豫。
他踱步在原地，望着那道斐然的身影，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晓陈玄奘很强，理性告诉他应该就此离去。
可是对月神灵珠的占有欲又迫使他向前。
于是在一退一进的冲突下，三尾狐开始犹豫不决。
然而这时陈玄奘有了动作。
他神色淡然，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方生，随手向其一指。
一道金光闪过。
方生就像起死回生一般，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迅速恢复，甚至连疤痕也没有留下。
原来方生在三尾狐的那一击之下并没有死亡，而是仍然吊着一口气。
所幸有这一口气，若是没有这一口气，就算陈玄奘花费再大的功夫，也只能修复一个皮囊。
不过这道金光对方生那一头白发并没有作用。
毕竟那是向灵珠祭献的寿命，决然是不可逆的。
三尾狐见到此景，不由有些着急，连忙上前一步，说道：
“阁下……”
三尾狐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将这方生打倒，可突然却冒出来一个陈玄奘将其救治，这不是让他之前的努力泡汤了吗？
可陈玄奘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神，便将三尾狐剩下的话全都堵在喉咙中。
面对陈玄奘这未知的强者，三尾狐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世界又安静下来，窸窸窣窣的雨声也消失不见。
乌云很快散开，一丝月光投在地面的积水上，仿若一道银镜，美丽而梦幻。
乌云的背后，出现了一道圆月。
“嗯哼？”
皎洁的月光和着方生那一头雪白的长发，他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黑耀耀的眼眸。
这时候才发现，作为透支生命使用月神灵珠的代价，方生除了头发，就连眉毛也变作了纯白色。
方生睁开眼，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道皎洁的圆月，一如那晚方宅血流成河时的美丽。
而在这圆月之下，还有着一个发光体，也是如此柔和，吸引了方生的目光。
同样是圆圆的，折射着月光。
可那圆圆脑袋下的面容似乎有些熟悉？
同时与之浮现在方生脑海中的，还有一碗温凉的米粥。
“这是……玄奘法师？”
方生这时才感受到身体发生的变化，身边那一缕飘然的白发令他微微发愣，不过他很快便明白这是祭献寿命的代价。
回想起之前的境况，又看到站立在三尾狐与自己之间的陈玄奘，他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谢谢……”
方生连忙爬起，想要跪倒在地，对陈玄奘的施救道谢。
但是却发现他的膝盖似乎被什么力量所控制一般，根本无法跪下。
方生惊疑地看向陈玄奘。
陈玄奘摇摇头，挥手转身说道：
“无需如此。”
神情淡然，令方生为之折服。
“谢大法师！”
然而陈玄奘就像没有听见一般，缓缓向前走去。
走到化生寺前的阶梯处时，他没有在意地上遍布的积水，豪迈地坐了下来。
陈玄奘一手搭在前伸的膝盖上，斜着身子望向两人。
他的眼神同时看向三尾狐与方生，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来聊聊吧。”
“说一说。”
“你们为何争执？”
方生一听，直觉得陈玄奘能够为他主持公道，他的眼睛便是一亮，连忙走上前来。
而三尾狐却有些踌躇，一副想走又不敢走的模样，但是他思考片刻，还是放不下那月神灵珠。
他咬了咬牙，还是缓缓踱步到陈玄奘的身前。
陈玄奘给了三尾狐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开口。
三尾狐端正身体，起初有些犹豫，但之后还是狐狸嘴巴中口吐人言，对陈玄奘说道：
“阁下，我乃青丘狐族一员，此次奉长老之命，取回我青丘流失之宝，月神灵珠。”
“这月神灵珠就在此子身上，还请阁下能给我青丘一个薄面，勿要插手此事。”
“只要阁下愿意，以后阁下有何要求，我青丘狐族都会量力而行，帮上一二。”
说起青丘狐族，三尾狐的腿脚总算没有那样疲软了。
同时在提起青丘狐族时，三尾狐在高度注意着陈玄奘的神色，似乎是想从中得出什么答案一般。
然而陈玄奘只是点了点头，看了三尾狐一眼。
三尾狐连忙低下头，闪烁的妖瞳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起青丘狐族，前世作为如来弟子的陈玄奘当然知晓青丘的存在。
青丘狐族是上古以来便一直存在着的强大妖族，强大到当年天庭讨伐妖界之时，都未曾将其列入讨伐目标。
当然除了青丘狐族本身强大的因素，与天庭的关系千丝万缕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此时，听到三尾狐的话，方生却显得有些焦急。
此刻的方生就像沙漠中的旅人，见到一丝希望的泉水都不肯放弃。
只是陈玄奘未曾开口，他也不曾言语。
当陈玄奘看向他，方生这才连忙说道：
“玄奘法师，您莫要被这青丘狐狸的胡言乱语给欺骗了！”
“这月神灵珠并非青丘狐族所有，而是我方氏一族千年以来一直供奉的家族传承灵宝。”
说完这些，方生的话语中带着些些悲痛，缓缓说道：
“小子名叫方生，本是东胜神州长洲岛上方氏一族的少主，自幼过着与世无争，安然惬意的生活。”
“可是不曾想这青丘狐族哪里得知这消息，窥探我族祖传之宝，趁月夜偷袭了我方氏一族。”
“青丘狐族势力强横，我方氏一族无力与之抗衡，全族上千人几被屠戮一空。”
“小子的叔伯至亲，全都这样死在小子眼前。”
“小子有幸，在家族一长辈的保护下携着月神灵珠逃出一劫，可这青丘狐族对方族至宝仍心存贪念，自东胜神州一直追杀至此。”
“现而今，小子已是方氏一族最后的幸存者，若不是大法师相救，只怕这世上再无方族血脉。”
方生说至此处，已是泪眼盈眶。
陈玄奘听言至此，亦是沉默。
“可是如此？”
陈玄奘的话语一如往常的平静，向着三尾狐问道。
只是这平静中却带着一丝其他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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