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羽林郎
第十五章人俑的骨架
刚刚吃完肉的人,看到被野兽撕咬的乱七八糟的残尸多少都有些反胃。
当然,反胃的人只有云琅一个,太宰面无表情,看这些残尸跟看一堆木头没区别。
老虎总是想靠近去嗅嗅,浓烈的血腥气有点激发他的野性了。
好在,这家伙还是忍住了,蹲坐在云琅跟太宰之间左顾右盼。
羽林郎不见了,猎夫们也不见了,云琅太宰两人穿过诺大的荒原,一个外人都没有看见。
太阳西斜,挂在山巅上。
早春的白日很短,再过半个时辰太阳落山之后,大地将一片昏暗。
这里距离秦陵已经很近了,可以说两人已经站在厚重的封土之上了。
围绕秦陵一周的时间半个时辰正好。
秦陵完好无损,没有盗洞,连大一点的老鼠洞都没有。
太宰一脚跺在一个细细的孔洞上,用力的把这个孔洞彻底踩瓷实,最后还小心的用脚碾上一碾。
常年累月的走这条路,原本没有路的荒原上就多了一条小路。
不过,这条小路掩映在茅草中,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或许是天将要黑的缘故,太宰的步伐很快,沿着小路向骊山的跟脚处走去。
再向前走,就是一条不算大的溪流,春日消融的冰水散发出透骨的寒意。
小路在溪水边彻底的消失了,云琅随着太宰踩在鹅卵石上溯流而上。
越往上走,鹅卵石就越是密集,脚踩在鹅卵石上最后的行走痕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水边有一道不高的石壁,太宰猿猴一般轻盈的攀上石壁,从高处扯着一块岩石飞身落下,他的身体降落的很慢,云琅看的清楚,他的手上连接着一条细细的链子。
等太宰落在地上,诺大的岩壁似乎抖动了一下,却没有多大的声响传出来。
太宰丢开手里的锁链,不等锁链收回去,双手按在石壁上,用力的一推,巨大的石壁竟然缓缓地向后退去,一道三尺宽的黑暗缝隙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老虎熟门熟路的率先走进缝隙。
太宰神色难明的看着云琅道:“这里是神卫军营所在地,在锁链收回原地之前,可以推开这道石门,一旦锁链回到原位,石门就锁死了,你记住,这道石门一日只能打开一次。”
云琅点点头,仰头看看锁链的位置,然后走进了缝隙。
刚刚走进门,云琅就跟老虎撞在了一起,这家伙似乎是故意的,两只绿莹莹的眼珠子在黑暗中显得极为明亮。
“抓着老虎尾巴走。”
太宰没有点火的意思,云琅就只好找到老虎尾巴被它拖着向前走。
这座山洞很大,因为云琅足足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可是,这里的气味非常的浑浊,有一种浓烈的腐臭气息,却偏偏没有到让人难以呼吸的地步。
太宰摸黑推开了一扇门,等云琅跟老虎走进来了,又把门关上。
一豆暗红色的火光出现,云琅听见太宰吹火折子的声音,很快一豆星火变成了一团明亮的火焰。
最后,一座灯山被点燃之后,整个屋子就变得亮堂堂的。
这是一间武械库,粗大的木头架子上摆满了戈、矛、戟、剑,还有一些具有少数民族气息的弯刀,墙上挂满了弓弩,其中,秦弩占据了大多数。
这是一种优美的杀人工具,即便落满了灰尘,黑色的包漆外壳依旧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云琅站在架子上从墙壁上卸下一具秦弩放在灯火下仔细的观摩。
这东西结构合理,上面的青铜组件制作精良,充满了金属感,它天生就是为杀人而出世的……
“不用太沉迷,你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这些东西,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出自《考工记,秦工篇》看图样就是了,难道说你真的打算做一个卑微的匠人不成?”
云琅不断地翻看着木架上的兵刃,兴奋地对太宰道:“我想住在这里成不?”
太宰摇摇头道:“这里是阴地,你不适合居住在这里。”
“十天半月不见阳光不成问题吧?”
太宰一声不吭,只是拿起一根柴火,在灯山上沾点油点燃之后就打开门丢了出去。
柴火在半空中飞舞,划出一条明亮的火线,照亮了屋子外面的空地……
云琅看清楚了外面的景象,只觉得头皮发麻,短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太宰为什么能带他进来,却一定要摸黑走,不让他打量周围环境的原因了。
只因为,外面堆满了尸骨……人的尸骨,一座座,一堆堆,即便是地上也横七竖八的布满了骸骨。
“咯咯咯……”
云琅的牙齿不由自主的响个不停。
太宰带着满是恶趣味的笑容瞅着云琅的眼睛道:“你还要住在这里吗?”
“不了,我们回山上吧。”
“不行,从今天起,每隔十天,你必须在这里居住一晚上,我可以陪你三次,三次之后你自己留在这里,我回山上住。”
“全是死人骸骨,会传播瘟疫的,我会死在这里的。”
太宰幽幽的瞅着云琅道:“没有疫毒,每一具尸骨都是被开水煮过的,这里只有骨头,骨头上没有一丝肉,何来的疫毒?”
“煮过?吃人?”云琅的牙齿响得更加厉害了。
“没什么好害怕的,这里的尸骨都是你的父祖兄弟,战死之后,能收回来的尸骨就带到这里,等皮肉销尽之后,就放在大锅里面煮,去掉最后残存的皮肉,将尸骨放在这里,等待有人用我们父祖兄弟的骨架,制作俑人,生生世世护卫陛下,等待陛下自九幽归来……”
当一个人用一本正经的态度讲述一个疯狂故事,并付诸实施以后,这个人即便是很清醒,他其实已经疯了。
“我已经很老了,等我死掉之后,你也要如法施为,将我的骸骨跟他们堆在一起。
假如,老夫说假如,假如你有能力寻找制作俑人的工匠,记得把我的样子塑造的勇猛一些,也不要忘记把我恢复到受腐刑前的模样。”
“您今年高寿?”云琅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颤声问道。
“已经虚度三十七个春秋。”
“您三十七岁?”云琅即便是已经非常镇定了,还是忍不住惊叫起来。
说太宰七十三岁他信,说他三十七岁这毫无可能。
“宦官总是老的快一些……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快点找地方睡觉吧,明日还要早起,趁着天黑出山。”
云琅脑子里如同滚开的开水,行尸走肉一般的执行着太宰的吩咐,极为自然地来到老虎的身边,搬开它的大爪子,在地上铺一张裘皮躺进老虎温暖的怀里。
躺了一会,觉得不妥,又把老虎的大爪子捉过来搭在身上,才闭上眼睛假寐。
每一个兵马俑里面都有一具骸骨?
这个念头如同八爪鱼紧紧的缠在他脑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可是,没听说兵马俑博物馆的研究公报中说起过这件事啊。
那些断开的兵马俑里面全是泥土,没看见有骸骨的存在啊?
老虎的呼噜声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让云琅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云琅与僵尸怪整整战斗了一个晚上,被云琅惊醒的太宰看到云琅狰狞恐怖的面孔,以及胡乱挥动的手臂,非常的满意。
这才是少年人嘛。
在一个幽闭的空间里睡觉,基本上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加上云琅做了一夜的噩梦,被太宰唤醒的时候,依旧困倦非常,且全身酸痛。
太宰没有带着云琅从山壁位置出门,而是从一个凹槽里面抽出一根绳梯,紧紧的绑在一根木头桩子上。
老虎走上绳梯,走的很稳,四条腿不断地交替,很快就隐入对面的黑暗中了。
云琅战战兢兢的踩上绳梯,脚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吐了一口口水,好半天都没有听见回响,这让他更加害怕了。
干脆学老虎的样子四脚落地,撅着屁股手脚并用的一步步向对面攀爬。
绳梯比他预料的要短,攀爬到对面之后就摸到了老虎光滑的皮毛,这让他的心神大定。
云琅刚刚过来,太宰也就过来了,弄亮了火折子,就走在前面,云琅赶紧抢在老虎前面走。
走在这样的黑暗里,他总有一种后面有东西退拽他的感觉。还是让老虎在后面跟着放心。
这是一条紧贴着崖壁的小路,借助微弱的火光,能看到崖壁上满是凿子开凿的痕迹。
小路似乎一直向上延伸,只是黑乎乎的看不清左右的模样。
黑暗像是有了实质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云琅压迫过来,以至于云琅不得不一手抓着太宰的衣服,一手抓着老虎的耳朵,才能感到一丝丝的安慰。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束天光从头顶落下,这让云琅差点欢呼起来。
快步越过太宰,沿着小路狂奔。
小路的尽头是一道裂隙,云琅抢先把脑袋从裂隙上探了出去。
山风凛冽,云琅贪婪的呼吸着,虽然冷冽的空气让他的胸口发痛,他依旧大口的呼吸。
裂隙很小,只容一人通过,太宰推着云琅爬出裂隙,稍微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不由得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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