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真相大白
姽婳低头跪在地上,浑身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丧气。
任谁被关在笼子里这么些时日,对心志都是极大的磨灭。
何况姽婳已经不是蛮兽,而是早已习惯做人的妖,更是万妖大殿人人敬重的大护法。
魏先生这般对待她,简直如同对待灵智未开的畜生。
饶是白川为人淡漠,还是觉得脸上隐隐发疼。
“你如何得罪了魏先生?”见姽婳默不作声,白川再次发问。
“主上,既然她不愿开口,不如让我来说吧。”灵葭从魏先生身后走出来。
白川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不明。
当年灵葭从相思谷逃走,他不是不生气,也曾试图将她抓回来,继续替他照顾含羞草,可最后到底放弃了。
捉灵葭本就是他一时兴起,想要给盈妙找个伴,既然她逃了,那便让她逃吧。
爱屋及乌,他愿意对本就生存艰难的草木妖给予宽恕。
他虽心狠无情,一旦涉及盈妙,整个人就变得包容温和。若是盈妙生出灵识,定会责怪他这些年的任性杀戮吧。
经历过误会争吵带来的苦楚和后果,白川希望尽量少做一些盈妙讨厌的事情,免得她回来后又同他大吵大闹。
他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白川一瞬间思考了许多,对灵葭淡淡点头,仿佛他们从不认识,“你说。”
灵葭将核舟进入无望之野后的遭遇,一件不落添油加醋地说了个全,至于姽婳为何要对她下手,她却只字未提。
她还是很有分寸的,没人喜欢被当众打脸,在搞清楚白川的心思之前,还是不要当众说出相思谷的秘密为妙。
毕竟在她看来,白川被姽婳耍得团团转的样子实在是太蠢了!
姽婳全程静默垂头,任由灵葭一通叽叽喳喳控诉。
“主上,我虽然不是妖界之人,却也是妖族一份子,被您的大护法喊打喊杀的,我实在夜不能寐,请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灵葭抑扬顿挫地佯装拭泪。
哭着哭着,忽然感觉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灵葭悄悄向那处瞥去,见是个穿着青衣的侍女,不由疑惑。
这人谁啊?干嘛这样盯着宝宝。
莫非是看宝宝长得可爱。
白川依旧面无表情,“夜叉王现在如何了?”
魏先生捋着胡子,“已无大碍,如今正候在门外。”
白川点头,“让他进来。”
他总要听听夜叉王是怎么说的。
罗刹在侍女的带领下走进大殿。
他脚步略嫌虚浮,面色泛白,修为俨然已经跌到金丹。
“主上。”罗刹跪在姽婳身旁,却是看也未看她一眼。
“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白川淡淡说道。
罗刹却不肯起来,兀自将额头贴向地面,轻声道:“罗刹有罪,不敢无礼,请主上责罚。”
“你何罪之有?”
罗刹闭了闭眼,颤声道:“主上明鉴,属下听信姽婳教唆,在无望之野诱发兽潮,险些酿成大祸。”
“姽婳教唆你的?”
“是的,主上,姽婳对魏先生的药童似乎有些偏见,有意教唆我去拦截核舟,还嘱咐我不能将消息透漏给万妖大殿。”
姽婳脊背微僵,豁然转头看向罗刹,满眼的不可置信。
方才听闻主上召见罗刹,姽婳面上木然,内心却是窃喜的,因为她相信罗刹一定会替自己担起罪名,她顶多是受他蒙蔽以致铸成大错。
可他竟然背叛她!
谁都可以厌恶她背叛她,唯独罗刹不可以!
她是那般信任他!
感受到身旁之人怨愤的目光,罗刹心里不住地钝痛。
他知道他方才的指控可谓相当严重。
无望之野与妖界接壤,上次的兽潮倘若得不到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姽婳一定会怨恨他的不忠,但他伤好后又同魏先生推心置腹了一番,愈发认为不能再似从前那般纵容姽婳的行为。
他尚且存有一丝良知。
他们自幼相交,罗刹已经数不清自己曾帮姽婳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甚至当年盈妙夫人逃出妖界的消息和行踪,也是姽婳委托他有意透露给了魔族邪修。
罗刹无法再包庇姽婳,他身后还有一整个夜叉部落。
“姽婳,你有何话说?”白川目凉如水。
姽婳压住心底的慌乱,心思飞转,“主上,夜叉王所言不假,的确是属下请求夜叉王前往无望之野拦截核舟。”
“你承认有罪?”
“属下的确有罪,”姽婳目露悲戚,“属下当日得到消息后,不该隐瞒不报,私自决策,险些酿成大祸。”
啃着瓜的灵葭嘴角抽了抽,都这时候了,姽婳还想蒙混过关,当她是吃素的么?
姽婳继续道:“妖孽灵葭本是主上的囚奴,数十年前逃离,主上当时宅心仁厚饶过了她,可她终究是知晓主上秘密的人!主上不忍追究,身为主上的左膀右臂,哪怕明知会惹得主上震怒,属下也定要将这妖孽置于死地!”
姽婳一番话掷地有声,白川眉头松了松。
灵葭感到一阵无奈。
有这样一个老公,难怪盈妙当初铁了心要逃跑。
该说姽婳段位太高,还是这个世界的人读书太少,抑或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管怎么样,姽婳不愿放过她,她又何尝想再同姽婳纠缠不休。
灵葭不甘示弱地道:“请主上明鉴,相思谷的结界是您亲自布下的,彼时我修为不过筑基,若没有旁人相助,敢问我是如何逃出去而不被您察觉的?”
白川将目光转向灵葭,“不是因为你有特殊的破界之法么?”
灵葭恨不得拿刀把白川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我要是真有那么厉害,干嘛还乖乖在相思谷待那么久,你一走我就立马跑了好不好。”
灵葭连敬语都不用了,直接称妖主为“你”。
白川面色有些发僵。
他看得出灵葭对自己莫名的鄙视,但不可否认她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当时灵葭从相思谷消失,他第一个反应是有人放走了她,第二个结论才是怀疑她有什么逆天的破除结界的本领。
相思谷的进出权限他无非只给了几个心腹手下,事后他也找这些人一一试探过,不过并未有什么发现,这才倾向于第二个结论。
“那么,是谁放走了你?”白川沉声问道。
灵葭努努嘴,“就是您心爱的大护法,姽婳呀。”
什么鬼……为什么是心爱的。
“哎呀,说错了,”灵葭作势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是您心腹的大护法,姽婳。抱歉,主上对姽婳那么好,对她的话一听就信,对她的所作所为亦视而不见,我还以为主上对她……呢。”
“……”对她怎么样,你倒是说清楚。
感受到殿内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白川脸黑了几分,“你误会了。”
“咦?主上不是那个姽婳么?”灵葭好奇地歪歪头。
所以那个到底是哪个!
“本尊说你误会了,”白川冷冷道,“本尊只心悦盈妙一人,不论是从前、现在,还是以后。”
姽婳嘴唇惨白,有鲜血从紧握的双拳中滴落下来。
灵葭仿佛能听到她心碎的声音,“原来是误会啊……可主上您这也太容易让大家误会了,是吧魏先生?”
白川紧紧盯着魏先生,“魏先生也觉得本尊心悦姽婳?”
魏先生:“嗯?不是么?”
“……”白川深吸一口气,“还有谁误会了?”
众人纷纷低下头去。
灵葭叹了口气,“主上您看,这么多人都误会了,您说当年盈妙她是不是也……算了我不说了,免得待会又有人说我挑拨离间,既然主上说不是,那便不是吧。”
众人:“……”你说得还少么。
“无稽之谈!”白川胸膛不住起伏,再也没有那副淡定装逼的样子,看向姽婳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扪心自问,他自认对待姽婳与对待其他属下并无太大区别,顶多因为姽婳曾为救主而降下修为,且又与盈妙说得上话而宽待了几分。
难道这细微的差别落到旁人眼中,竟是被如此扭曲?他们看不出他始终只心悦盈妙一人么?
他是那种始乱终弃脚踩两只船的人么?
“主上,您先消消气。”灵葭好心地劝了一句,“既然主上并非那个姽婳,那么我想大家都相信主上定能公正处理眼下发生的事,不会再偏帮姽婳,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小妖怪为什么老想把他们这些吃瓜群众拖下水。
白川心情跌到谷底,望着姽婳冷冷发问:“姽婳,当日是你将灵葭放出了相思谷?”
白川合体期的威压兜头向姽婳笼罩下去,姽婳感觉整个人如同沉在水底,无法呼吸,意识也变得浑浑噩噩。
“是我放的。”她下意识回应道。
“为何?”
“因为她胁迫我,我若不答应放她,她会杀了我。”
吃瓜群众隐隐骚动。
灵葭方才说她那时不过筑基,姽婳都元婴了,怎会栽在修为低了自己两个境界的人手里?
白川对这种说法同样持有怀疑,但以姽婳目前的精神状况,她反抗不了他的震慑,不会说谎。
他只得继续问道:“你怎会败在灵葭手里?”
“因为她用幻术扰乱了我的心神,我一时不察,让她得了手。”
原来如此。
幻术倘若用得好,的确能达到越级杀人的奇效。
白川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本尊记得当日你前往相思谷禀报,说隼王求见于我。本尊离开时,你没有跟在身后,因为你后来独自进了相思谷,是不是?”白川开始一点一滴回忆当日情景,越是回忆,越是细思极恐。
“是的,我趁主上回万妖大殿召见隼王,独自进入相思谷。”姽婳恍恍惚惚地说道。
白川面色陡然一冷,“你进去做什么?”
若是从前盈妙在世时,他会让姽婳进相思谷去陪她说话玩耍。
可自从盈妙不在了,他愈发不喜欢旁人去打扰相思谷的宁静,属下们若不是有事寻他,轻易不会进入相思谷。
这么明显的破绽,他当时怎么没注意到?
白川掌心微微汗湿,难道他对姽婳真的信任宽容到了这般地步?
面对白川的质问,姽婳首次表现出抗拒的模样,她扶着头,很是痛苦地咬紧牙关,显然潜意识在抗拒着回答问题。
白川提高音量,带着怒气再次道:“你进相思谷去做什么?”
姽婳噗地喷出一口血,同时带出一块暗红色的血肉。
她竟生生将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白川狠狠皱眉,同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转而看向灵葭,“你来说。”
灵葭眨眨眼睛,怯怯道:“不行,我答应过姽婳不能说出去,否则她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的。”
“说,本尊保你平安无事。”
“多谢主上!”灵葭欣喜地摇着辫子,大声道:“姽婳那日进入相思谷,是想弄死盈妙夫人呀!”
大殿内鸦雀无声,过了片刻,噗通噗通的闷响接二连三响起,修为低的侍女侍卫们纷纷支撑不住倒地抽搐。
灵葭和七七有魏先生护着,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宝座上的白川面无表情,瞳孔却有黑绿两色不断交替闪烁,显然相当的不淡定。
首当其冲的姽婳同样躺在地上抽搐不止,魏先生轻咳一声,及时道:“主上,还是先把事情问清楚。”别这么快把人弄死了。
魏先生的话白川还是听得进去的,当下收敛了外放的怒气和杀意,凌空伸手,将半死不活的姽婳提起来。
“她方才说的,可是真的?”白川的声音透骨地冷。
姽婳颤抖着点头,“是。”
“主上!”魏先生忽然大喊一声。
白川收紧的手指慢慢松开。
“为什么?盈妙待你那么好,把你当做知心姐妹!”
精神恍惚的姽婳忽然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知心姐妹?”她嗤道,“谁乐意同她做姐妹?不过一株毫无用处的含羞草,除了惹是生非什么也不会,竟被你当做稀世珍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时常怀疑,你的眼莫非是瞎的?”
灵葭喃喃地哇了一声,这是放飞自我了?
白川眼中酝酿着暴风雨,“本尊的妻子,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妻子!”姽婳眼角淌下两行血泪,“你把那样一个一无是处只会伤春悲秋的人当做妻子,却对我数千年出生入死的忠诚和付出视若无睹,白川,你当真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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