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老顽童

　　丘处机挥剑则剑气纵横，枯木禅师舞掌则掌风呼啸，瞬息间取了十数个士兵的性命。蒙古兵虽惊惧而不自乱阵脚，前面的骑兵并成阵势，以长枪做武器，后面的骑兵拉满弓，时不时射出一轮箭雨。

　　忽然，五个红衣大喇嘛从屋顶降落，其中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的喇嘛朝觉远攻击。觉远大惊失色，李志常在觉远身旁，刚才打斗的过程虽短，已将觉远武功短板了解得一清二楚，心里暗道：“这个觉远和尚，内力深厚，武技却一塌糊涂，临敌经验更可有可无。”只好提剑替他挡住那个红衣大喇嘛。红衣大喇嘛大怒道：“既然你找死，我就送你上西天。”

　　李志常手中利剑如毒蛇吐信，剑尖一点寒芒摄人心弦。红衣大喇嘛冷笑不止，猛烈狂攻，以手掌对敌，一旦情况危险，他屈指一弹，就将李志常来势汹汹一剑弹开。每每这个时候，李志常就感到一股大力从剑身传来，心里暗暗吃惊。

　　五个红衣喇嘛中，年老的两位分别对上丘处机和枯木禅师，其余三个，一个被李志常牵制住，一个被尹志平牵制住，剩下一个被觉流牵制住。觉远没人和他打，他一个人站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神情极狼狈。至于那些蒙古士兵，已经收手。

　　觉流喝道：“你不来帮忙，楞在那干嘛！”觉远“哦”一声，和觉流一起对付一个红衣喇嘛。斗了一会儿，觉流苦不堪言，急道：“你还是走吧，别来捣乱了。”原来觉远不加入战团前，觉流足以应付对手，没想到觉远加入之后，反而成了破绽，他还要时刻护着觉远。觉远“哦”一声，依言退出来。

　　忽然一支箭从蒙古兵里射出，直取觉远。李志常瞬间掠过去，一剑削飞箭矢。与他对敌的红衣喇嘛大喜道：“你必死无疑了。”尽管喇嘛的掌风已经扑面而来，李志常嗤笑一声，刚要挥剑自保。没想到旁边一只手打向红衣喇嘛。他想不到，红衣喇嘛也想不到，顿时大吃一惊。

　　觉远出手时，左脚也迈出一步，划了个圆，左手拂向红衣喇嘛。

　　这是太极拳的“云手”!

　　红衣喇嘛身子踉跄，被觉远带到一旁，然后觉远再用出“左揽雀尾”、“右揽雀尾”，一股浑厚的内力从觉远手中发出，强行带动红衣喇嘛。

　　内力离体，先天秒境!

　　李志常大惊，没想到觉远竟然深藏不漏。

　　一套太极拳打完，地上出现一个太极图，觉远站定，红衣喇嘛倒地而亡。觉远大惊，李志常笑道：“在内力震荡之下，他五脏六腑早就碎成一团了。”觉远双手合十，不断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哈哈哈，好拳法，好拳法，没想到我老顽童竟然有这样的眼福。”一个白影从屋顶掠下，飞向剩下的四个红衣喇嘛。然后一个白影化作两个，两个化作四个，四个化作八个，最后足足有九个白影出现，一举把四个红衣喇嘛打飞。为首两个，吐了一口血，大惊道：“走!”蒙古骑兵也赶紧跟上，狼狈逃窜。

　　老顽童鹤发童颜，双手叉腰，满脸笑容，他转身到了觉远身旁，问道：“你刚才使的是什么拳?”觉远只是低着头，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顽童笑了笑，道：“小和尚，告诉我，你使的是什么拳法。”觉远置若罔闻。老顽童抓耳挠腮，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丘处机走到老顽童面前，认真看了看，激动道：“师叔，真的是你啊！”老顽童道：“当然是我了。”他笑了笑，道：“小丘啊，你告诉我，这个和尚使的什么拳法。”丘处机一个四十多五十岁了，被老顽童喊作“小丘”，非但不觉得丢面子，反而激动得眼睛红了，他顿了顿，道：“叫做太极拳。”老顽童眼睛一亮，大叫：“太极好啊，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他手舞足蹈，仿佛老酒鬼喝到了陈年佳酿。

　　忽然，他气质一变，竟然打起太极拳来，一招一式竟然毫无差别，气浪滚滚，打完之后，地面也出现了一个太极图。老顽童竟然偷看一回就学会了太极拳，他在武学上的天赋可谓天纵奇才。停下后，他摇头晃脑，道：“不一样，没能抓住精髓。”他瞪了一眼觉远，后者仍在念经，气得他胡须都翘起来。

　　屋子已经烧得七七八八，众人牵了几匹蒙古兵留下的马，到了另一间靠岸边的屋子。

　　李志常凑到觉远身旁，笑道：“你在内疚?”觉远点了点头。李志常忽然严肃道：“佛门道门都讲究普度众生，其中一个重要的手段就是降魔。那些蒙古士兵杀戮滔天，满手鲜血，已经是人形的魔头，不值得同情。而你杀的那个喇嘛，他不讲慈悲，上来就下狠手，那和魔头有什么区别？你杀他就是降魔。”觉远语噎。

　　老顽童拍手叫好，道：“你小子说的不错，我阅人无数，那个红衣喇嘛死前凶相毕露，定是杀性极重之人。”枯木禅师这时也看着觉远，道：“确实如此，你师叔我不是也杀人了么？佛门精义虽劝人为善，但始终在国仇家恨之下，这一点你得明白。蒙古兵屠戮我汉人久矣，难道我们做和尚的就不能杀他们?切记唐朝时我少林寺还有十三棍僧助唐王。杀无端造杀孽的蒙古兵能救我汉家百姓，即便死后入阿鼻地狱，又如何?”这一番话如洪钟大吕，震醒了觉远。他双手合十，鞠了一躬，道：“多谢师叔和两位道长解惑。”

　　老顽童笑道：“不用谢，只要你把太极拳教给我就行了。”觉远苦笑道：“这门拳法是我一位朋友家传秘籍，没有他同意，恕我不能外泄。”老顽童皱眉道：“他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我自己找他要就好了。”觉远道：“我那位朋友叫武修文，听他自言来自襄阳城郭靖大侠门下。”老顽童大喜道：“那太好办了，郭靖是我结义兄弟，他门中武功没理由不教给我，你放心吧。”觉远摇头。老顽童气道：“罢了，我自己找他学去。”

　　老顽童一想到“太极拳”不久能学到手，高兴地躺在草堆上，翘起二郎腿，一抖一抖的。丘处机道：“师叔，你怎么到来这里?”老顽童忽然收起笑容，沉声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们，如今天地大变，妖魔并起，你们一定要小心为上。”丘处机点头道：“这十多天来，门中弟子传回许多信息，天下出现不少妖魔鬼怪。就在昨晚，我们在二十里外的一个村子还遇到一头僵尸。”李志常暗道：“我还遇到鬼了！”老顽童忽然低声道：“你们知道就好了。师兄传下的《先天功》别有妙用，你们记得多多研习。”丘处机会心一笑。

　　老顽童又笑道：“至于我为什么到襄阳，那日我在华山地界遇到欧阳锋，被他一路追赶，所以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在一片山林中，你知道我和欧阳锋碰上什么了?”丘处机、尹志平和李志常三人侧耳倾听。老顽童接着道：“嘿嘿，一只跟牛一样大的老虎。”丘处机等人深吸了口气。就连一旁装模作样念经的枯木禅师、觉流和觉远三个大和尚也张开嘴。

　　老顽童笑道：“别以为我骗你们，那只老虎成妖了，吼声震天动地，速度比我们全力发功差不了多少。欧阳锋本来追着我，后来碰上这头虎妖，吓得急忙逃窜。”他忽然气道：“欧阳老贼明知虎妖的厉害，偏偏将虎妖往我这边引。我当场气得大骂他祖宗十八代。”丘处机有些尴尬，毕竟全真教是执道门牛耳，说话这么不顾忌有失体统。李志常心里道：“传言这位师叔祖生性率真，心如顽童一般无垢无漏，倒是不假。”

　　老顽童忽然大笑不止，接着道：“幸好那只老虎左眼瞎了，我跑在它左边，欧阳老毒物跑在它右边，最后它追着老毒物不知跑哪里去了。”丘处机三人大笑不止。

　　一夜过去，天微亮，风雪已停，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老顽童、丘处机、尹志平和李志常骑马与枯木禅师等人分开，先往襄阳城去。

　　过了三个时辰，四人骑马到一片山冈上，极目远眺，蒙古军营连绵不绝，一队又一队的骑兵围着大营巡逻。

　　丘处机叹道：“看来蒙古军打算围困襄阳城。”尹志平道：“我们要入襄阳城吗？”丘处机摇了摇头，道：“我们这次目的不在襄阳。”尹志平谨慎地不问了。听了丘处机的话，老顽童道：“我也不进城了，和你们一起去那里吧！”丘处机心里极欢喜，昨夜他偷偷将一切都说给老顽童，并求他一起去寻找那件奇宝，原本以为没有希望，没想到老顽童却大反常态，一口答应下来。

　　“看来师叔心里还是很看重全真教的。”

　　丘处机暗暗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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