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猜测


  王鸣走后,姜慕白再没等到下一单生意。

  不过,今天有八百入账,姜慕白心满意足。没人找他,他也乐得清闲,坐在休息区跟其他靶师喝喝茶,聊聊天,不仅对聚英馆多了几分了解,还听到许多收音机里听不到的江湖故事,也算有所收获。

  下午四点,姜慕白出了聚英馆,回家途中顺路去了趟菜市场。

  现如今已没有几线城市的说法,按照以前的划法,定武城在人类联邦应该算作三线城市,没有大都市的繁华,消费水平和物价水平都不算高,姜慕白只用了不到一百,就买齐了需要的调味品和爱吃的蔬果肉类,再加二百,连带着刀具碗筷等厨房用品也置办齐全。

  回到家中,姜慕白穿上新买的厨师围裙,生火热锅。

  一个钟头的忙碌,换来一桌香气四溢的家常菜,端菜上桌盖好防蝇罩后没过一会儿,姜徽音提着一个小兔笼进了屋。

  “哥,我回来啦。”

  姜徽音放下兔笼,换上拖鞋,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哇,好香啊!哥,你以前炒菜没这么香啊?”

  “厨艺也是门功夫,我顿悟了,来,趁热吃饭。”姜慕白掀开防蝇罩,瞄了眼放在门边的兔笼,看见笼子一角窝着一只小白兔。

  小白兔长得挺讨喜,肉乎乎的,让姜慕白不由联想到富含营养、肥而不腻的红烧兔肉。

  “那只兔子哪来的?”

  “它叫‘嘟嘟’,学校发的宠物。”姜徽音小嘴里塞着米饭和炒豆腐,含糊不清地回道,“其他同学也有,董老师说我们要照顾小兔子,把它们养大,期末考核的时候要检查呢。”

  学校发宠物给学生养,期末考试还得检查?这是要培养学生们的爱心和耐心,让学生们知道父母养育子女的辛劳,让他们懂得感恩?

  这事挺新鲜,姜慕白点点头,说:“徽音,我问你个事。”

  “唔?”

  “你上礼拜是不是在学校跟同学打架了?”

  “是……我打了王子帅。”姜徽音怯生生地收回刚伸向番茄炒蛋的筷子,“哥,我错了,那时候你病还没好,我不敢跟你说,我怕你生气。哥,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姜慕白语气温和,舒缓小丫头的紧张,“跟我说说,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姜徽音低下头:“董老师说只是皮外伤,但是,王子帅尿裤子了。”

  都给人打得小便失禁了,难怪王鸣气急败坏,姜慕白想了想,又问:“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打他呢?”

  姜徽音把头埋得更低,嗓音发颤:“因为他说我是孤儿。”

  “……”

  “哥?”

  “打得好!”

  “诶?”

  “这件事你没有错,是王子帅欠揍,跟他爹一样欠揍。”

  “啊?”

  看到姜徽音呆萌的样子,姜慕白很想捏捏她的小脸蛋,但念头一转,微微摇头,没有伸手。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王家父子挑衅在先,姜慕白觉得犯不着批评姜徽音,但小孩子动手打架肯定要教育,于是柔声道:“徽音,你从小练武,可能很多同学都打不过你,但是你要记住,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通常不是使用暴力。”

  “以后遇到类似情况,你可以告诉老师,当然,也不一定只能找老师,还有很多办法能更好地解决问题,如果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你再考虑用拳头讲道理,明白吗?”

  姜徽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哥,我以后不打架了。”

  “嗯?不不不,我是说你动手之前一定要先思考,还有,下手要有分寸,明白吗?打个比方,假如王子帅又来骚扰你,你先想想除了打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让他闭嘴,如果没有,那你就揍他,别打脸,踹他屁股,那儿肉多,打着疼,又不容易受伤。”

  姜慕白挥动拳头,做了个鬼脸。

  “给他揍个臀体两开花!”

  “噗哈哈。”姜徽音被逗笑了,这丫头笑得太甜,甜到姜慕白以为女人是水做的,这丫头是蜜做的。

  见哥哥不生气,姜徽音雀跃不已,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好,她那双筷子在碗里和嘴里来来回回,片刻不停,很快吃完一碗米饭。

  忽然,姜徽音想起件事,眉头微蹙放下了碗。

  “哥,前几天董老师让我们交的学杂费,不光是用来买练习册,还有嘟嘟和嘟嘟的饲料。班里同学……就剩我没交了。”

  “噢!”姜慕白想起原主日记里写过这事,“要交多少?”

  “两百。”姜徽音咬着下唇,声音很轻。

  姜慕白一眼就看出来,这丫头肯定知道家里没钱,所以不愿开口,只是全班同学只剩她拖着没交,实在没法拖了。

  姜慕白没有养育子女的经验,但此时此刻,可以想象得出子女需要学费家长却拿不出的心酸。

  幸好,有王老板雪中送炭。

  “给。”姜慕白递出两百人联币。

  姜徽音眼前一亮,郑重接过淡蓝色纸钞后,她的嘴唇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了?”

  姜徽音摇头:“没,没什么。”

  “喔,我想起来了,还有小武圣杯的报名费。”姜慕白拍了下脑门,问,“报名费交多少?”

  “一百。”姜徽音又咬住了下唇。

  “来,报名费,再加二十,零花钱。”

  姜慕白笑着把手里的纸币硬币塞到姜徽音手里,可姜徽音却把它们放在桌上推了回来。

  “哥,我不报名。”

  “嗯?”

  “之前是我不懂,这两天我问清楚了。哥,我不想参加小武圣杯。”

  “为什么?参加小武圣杯打出州域名次,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姜慕白万分不解,原主日记里写过,姜徽音从四岁开始练功,至今七年不曾间断,从没抱怨过一句太苦太累,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在小武圣杯联邦赛上夺得名次。

  终于等到允许参赛的年龄,姜徽音怎么会想到放弃?

  “因为我去参赛,等于浪费钱。”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七年级武道班的老师说了,小武圣杯的擂台跟学校比武角不一样,那门槛得用钱才能砸开,除了报名费,还有旅费、住宿费,还要请营养师,还要准备补充气血的丹药和伤药。那些种子选手,都会请专人去分析对手总结经验,再找靶师喂招……这都要花钱,要花很多钱,哥,我们没有钱。”

  “参加小武圣杯,获得州域名次,的确是我的梦想。”

  姜徽音始终低着头,说到这一句,她终于昂起脑袋。

  她看着姜慕白的眼睛,问:“可是,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有资格谈梦想吗?”

  姜慕白怔怔与她对视,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一时无语。

  半晌寂静,姜徽音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收起桌上碗筷端进厨房,用塑料水瓢从贴了瓷砖的蓄水箱里舀水洗碗。

  姜慕白盯着她背影看了许久,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寒门儿女,最是辛酸。

  在本该饱受宠爱的年纪,她懂事的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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