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一、豁口（20）

　　时隔两个月，孔英明再次受制于杨烨，成为阶下囚，当环顾审讯室，看到桌旁金属箱中熟悉的整套刑具之时，既微感恐惧，又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看来这回，终于到了要跟这个世界告别的日子了，他行事果决，心狠手辣，天道公司既然遣出杨烨这个老熟人来审讯他，那显然就不打算再让他活着离开。

　　“又见面了，又是当初相同的情况，相信我，这件事对你是个意外，但就算对我而言，也是很出乎预料的。”

　　杨烨说话间忽然起身，一掌推向了展开的金属箱盖，只听啪的一声沉闷的震响，以卡簧支撑的箱体立时合拢闭紧，他随手拎起了金属箱把手，转身走到审讯室门前，由内启门将箱子扔了出去，随之又关紧了门户，转回来坐下。

　　于他作出这番举动的过程中，孔英明数次闪过跃身而起，由背后袭击杨烨的念头，然而他的两只肘关节和腰腿关节，均被胶原硬质塑材斜度锁死在厚铁桌架下，就算以他的力量能绷开手脚，想必也会多生掣肘，很难预测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脱身，而在这个过程中，杨烨显然就会有所防备，不会轻易被他伤到。

　　何况杨烨的木凳旁，还坐着另一个参与审讯的张玉强。

　　那是魔道中的刀客春秋！

　　孔英明对此人的忌惮不在杨烨之下，这个人向来不动声色，温文儒雅淡定从容的样子，看着就给人一种居心叵测的感觉，貌似一切尽在掌握，时时透着深谋远虑的姿态，这无意中就会形成一个印象，让人无从揣度此人的内心世界。

　　而于天使当铺最后一次召集令发出之后，张玉强犹自存活至今，这更是令孔英明大为警醒的一件事。在那些归于特种战士行列的魔道玩家中，究竟还有多少类似于张玉强的情况，他完全无从掌握。

　　孔英明只知引爆机制一旦发动，存留在这些特种战士血管中的磁性单细胞体，就会爆发出强大的腐蚀力，摧毁人体的正常运转机制，死亡必然会在短暂的几个小时内发生，而常见的医疗手段不可能及时跟上救治，因为就连生物层面的分析判断，也肯定须时不短。

　　杨烨甫一坐回来，张玉强已然开口说道：“虽然情况相似，但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从前的世界，政局混乱，我们的祖国民不聊生，很多事情都变了，对此，想必孔先生比我们的认识更加深刻。”

　　“嘿嘿，祖国！”孔英明自知今日再难幸免，就算杨烨高姿态地把刑具扔出刑讯室，他看在眼里也没当回事，索性就把话说开了，“我这个人不爱国，刀客兄也不用拿这种话压我……对我没用的。”

　　“你是否爱国我并不关心，孔先生想必很爱天使当铺……这个资产架构的。”张玉强面无表情，却作出了很清楚的剖析，“否则孔先生无须事先申明观点，强调爱不爱国这种事，其实意义并不大。”

　　孔英明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天使当铺嘛，也谈不上爱不爱的了，那是我的东家，我只能算个高级打工仔，拿工资干活，各取所需，背叛什么的……呵呵，好像更没有意义了。”

　　杨烨说道：“我们不打算让你背叛天使当铺，只是让……只是跟你谈谈，目前你的处境，或者说我们共同的处境。”

　　他这很明显语焉不详，还是张玉强接过话来，说道：“我们天道公司困守孤岛，艰难求存，说得实在点，来几枚弹道飞弹，把六龙湾击沉了，也不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你们肯定有这个实力能做到，对此我毫不怀疑。”

　　孔英明冷笑连声，却未接话就此阐述观点。

　　“当然能做到和要不要这么做，本质上是两回事，基于天使当铺的架构，虽然我们所掌握的情况远远称不上确切，但你们毕竟是资产端的组合，是基于利益融合的考量，才能将你们绑在一起的。我这么简单分析一下，孔先生同意吗？”张玉强问道。

　　“同意。”孔英明正色答道，开始正襟危坐了。

　　他感到这个张玉强，远比他此前所接洽的所有人都要难缠，他侃侃而谈中显得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分明不是为了说服谈判对象，但比普遍的谈判手段，还要容易引人入胜……不！入壑！

　　张玉强继续说道：“所以你们真想攻打六龙湾，考虑到国际关系和各行各业的贸易组成，你们也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这样的决定，会反过来把你们自己送进危局里，因为击毁六龙湾的举动就证实了你们的决心……或者说野心，你们天使当铺是要统一全球的，而且你们不惜发动战争。”

　　“不需要发动战争。”孔英明摇头说道。

　　“于是一旦宣战，天使当铺的策略无非阻断六龙湾的航运，将这个小岛困死在海面上，但这件事做起来相当艰难，肯定会遭到各国政权的干预，而且涉及面太过广泛，首先你们要控制国际物理协会，全面占领能源体系的供给端……”张玉强吁了口气，接道：“话说回来，你们真能做到这个地步，地球已经是你们的了，六龙湾既无法幸免，四大洲的几百个国家，都得臣服于你们，你觉得可以做到吗？”

　　孔英明笑着调侃道：“未必不能，只是很显然，我肯定看不到那一天了。”

　　“就算真的可以，那一天来到的时候，无疑也是内讧发生的日子，至少不安分的因子也会开始萌芽，这一点不需要我详细说明了吧？”张玉强说着也笑了，“天使当铺这样松散的资产组成，涉及面太广，参与的势力太多，各方大佬只会思考一件事，这个组织里关于我的利益点在哪里？我怎样才能得到它？天使当铺的组合拳打得再漂亮，也不会出现巩固根基的本能需要。那么孔兄，你把祖国搅得一片混乱，结果却必然是为外人做了嫁衣，我就想问一句，你的利益点在哪里？”

　　孔英明又是一愣，却很快明白过来，这一转眼间，不知不觉间，就已然来到游说的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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