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四、豁口（23）

　　谁知张玉强似乎并未体察到他的亲近之意，丝毫未加以利用，径直说道：“孔兄如果对当前的状态极为满意，天使当铺方面对你言听计从，就算站在敌人的立志，我也必须给你提个醒，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勇猛姿态，完全出自于孔兄的错觉。”

　　孔英明的神色果然不自然起来，但却未吭声，结合此前张玉强的分析，他的确有理由作出这种评价。

　　“因为天使当铺的架构中，孔先生身为一枚重要的棋子，当前价值惊人，在尚未全面占据东国领土的前提下，天使当铺为长远计，肯定要对你俯首帖耳，他们放权让你做事，既是对你的信任，更是由于你的行为取舍符合天使当铺所有权力方的共同利益，以孔兄的明智，这一节想必早已了然于胸。”

　　张玉强说到这里，孔英明很明显不爱听了，虽未出声反驳，但脸上也露出不豫之色。

　　张玉强看在眼中，却犹自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在一个大规模的框架中，所有人都是棋子，天使当铺做的是大事，行使的是大权力，而所寻求改变的更是大格局，在这个巨大变革尚未来到之前，孔兄好该为将来有所筹谋。孔兄久历俗务，亦非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为一些弹指可破的泡沫，为一些暂时来说虚有其表的柄就自得其乐，未免……呵呵，未免思虑稍微显得不那么周详。”

　　孔英明脸上一红，他也不得不承认，今天张玉强所说的一切，均是此前他从未想过的，他更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了，远景前瞻思虑周详什么的，那几乎是不存在的。

　　确切的情况就是，孔英明享受于当前颐指气使的状态，享受于这种手握权柄的昂然姿态，倒并非完全不考虑将来，但这种一言九鼎、八方响应的情形，令他感到自己功劳大大的，哪怕把世界破坏成何等模样，他这一功是谁也抹杀不掉的。他用类似的设想来迷惑自己，真到收割胜利果实的日子，天使当铺内部，谁也不能把自己一脚踢开。

　　然而正如张玉强所预见的那样，真到分蛋糕的日子，他的权力就得被没收掉了，因为分蛋糕的时候，参照的标准是绝对权力，是各自的能量，而并非他这个虚有其表的代言人。换言之，就算孔英明现在能指挥开枪，但这枪不是他的，子弹打出去，把天打穿个窟窿，枪把子仍然掌握在别人手上，跟他毫无关系。

　　跟他有关系的事情也很多，所有事项都是他一手操办的，所有动荡都是他造成的，组织内的其他势力只负责分蛋糕，吃得满嘴流油毫无顾忌，而责任都是孔英明的，背起黑锅来目标精准，毫不冤枉。

　　“我投降。”孔英明苦笑着微举双手，因为想要连臂举起双手来，就得扯断肘关节绑缚的塑胶索，“刀客兄，阿火，你们就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捡对你们最有利的说，咱们别绕……不用给我上课了。”

　　张玉强微微点头，却不说话，侧目看向杨烨。

　　“还是刀客那句话，在天使当铺内部用心经营，梳理各方面势力的关系，但目的只有一个：打造你自己的班底。”杨烨直言不讳，接道：“至于我们是否有必要寻求合作，那是另一回事，孔兄的大才我们渴望见识到，哪怕最终东国整个国体都落在你手上，也不能便宜了外国人，毕竟这依然是个整体……那就是我们的愿望。”

　　“阿火赞成大一统论？”孔英明的语声有些诧异。

　　这时有工作人员推来四册式的餐车，其上三份餐具、汉堡、鸡腿及各式菜肴琳琅满目，张玉强谴退工作人员，亲自动手将盘盏一一端上桌面，孔英明眼中放光，捡最接近自己的食物，立刻踞案大嚼，狼吞虎咽起来。

　　张玉强吃起来模样斯文，但速度也不慢，且不断把孔英明够不到的盘盏循环推送过去，反而杨烨连餐具都没动过，只是喝了口水，又点起一根烟，这才说道：“这个世界格局，是否最终走向大一统，我既不关心，也不热衷于推动。但国家动乱，影响的是民生环境，我也希望它能恢复到和谐的状态，至少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不用整天生活中担惊受怕中，孔兄觉得呢？”

　　孔英明嘴里嚼着食物，却忍不住噗哧一笑，急忙收住，分几口咀嚼咽下口中的汉堡，取纸巾擦了擦唇角，说道：“阿火你这个小老百姓，貌似身份也很可疑。”

　　杨烨也笑出声来，却未出言反驳。

　　“那么接下来的事项，就有待孔兄给我们创造惊喜了。”张玉强说道：“孔兄个人的力量打造得越具规模，越成功，也就意味着这个国家的乱象越早结束，我们盼着这一天尽快到来，如果需要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提供孔兄某些方面的助力，当然了，相比于孔兄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我们的帮助也是可有可无的。”

　　“不必过谦，有两位在，天道公司也绝非可有可无……这个还是先解开了吧？”孔英明神色坦然，再次扬起了双手，明确要求解开将他的关节部位绑缚在铁桌下的索套。

　　张玉强看向杨烨，杨烨却并未看他，而是起身绕过桌面，将索套上的活扣一一解散，这个过程当然是提起了百分之百的小心，孔英明如若当真身负巨力，一拳将他打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但杨烨显然多虑了，解套的过程中，孔英明纹丝不动，随着足踝、膝关节的索套一一解开之后，他直待杨烨绕行坐回张玉强身旁，这才小幅度活动了几下胳膊肘，显然有着降低对方防备心的想法。

　　“那我就这么走了？”孔英明说着站起身来，起身的动作却较为缓慢，显示出并无诉诸武力的打算。

　　“跟我来吧，会有汽艇送你离开。”杨烨说着也站起来，又道：“你带来的那几个人都挂了，所以六龙湾发生的变故，只有孔兄跟蒋涛两位清楚，至于你回去之后怎样解释……需要我们做一些安排吗？”

　　孔英明眼珠子一转，笑道：“你们天道公司，不是已经同意归顺天使当铺了吗？”

　　张玉强跟杨烨同时眼睛一亮。

　　“孔兄大才。”张玉强淡淡说道。

　　“天使当铺的根基是圣域游戏的投资方，这件事说来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天使当铺的规模鼓胀得很快，当初的根基，已经不成其为根基了。”孔英明走到门边，启门时忽然说道。

　　“多谢孔兄提点。”张玉强应声答道。

　　孔英明又道：“此后少不免的，有很多地方要借重贵方的助力，还希望两位能够从中斡旋。”

　　杨烨哈哈一笑，说道：“互相帮助嘛，孔兄尽管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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