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一、新春（13）

　　那是一处贴墙沙发的角落，正有一位中年男子站在沙发前弯腰倾身，左手提着只酒瓶，右手对着一个坐在沙发上的浓妆染发女人，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扇得不亦乐乎，右手里的酒瓶口前斜，看似便要砸将下去，却始终握得稳当，瓶中酒水估计也不满，并未因这个斜度泻出酒液。

　　大厅座席里客人虽然也零零散散的，但吃喝的客人嗓门都不小，弄得气氛十分喧嚷，更显得空间颇为开阔，那处贴墙的角落相当不起眼，也不知道杨烨怎么就一眼锁定了那一处。

　　肖凡一眼瞥过，觉得那女人浓妆艳抹下，肤质上观察，人倒显得较为年轻，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中年男人，在他看似毫不留情的耳光下，一声都不吭，更未退缩，双颊早已在反复抽打下一片通红，反而抽抽噎噎泫然欲泣的样子，仰着脸任由男人的手掌挥打。

　　三个女人的神色很明显不自然了，纷纷带上了愤恨之色，他们所坐的位置离得甚远，估计在二十多米开外，三个女人其实看不确切被抽耳光的女子容貌，但很显然，杨烨看得一清二楚。

　　他骤然站起身来，起身的动作造成了较大的声响，明显情绪有些激烈，随之快步向那边走去，肖凡连忙站起来，环顾几位女士道：“你们坐着，我过去看看。”说着便跟随过去。

　　杨烨来到中年男人身旁之际，其实他抽女人耳光的动作已经迟缓下来，看来气也出得差不多了，但杨烨猛然握住中年男人的右手，叫道：“草！你特么谁啊？干嘛打人？”

　　端坐沙发上的年轻女人泪眼朦胧，正取出纸巾拭泪，忽然惊叫道：“三子！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语声十分流畅，堪称一气呵成。

　　“疼……放手！你特么谁？信不信我弄死你？”

　　中年男人右腕被杨烨扭得逆转向背，这个疼显然不是假的，的确痛入骨髓。

　　杨烨随手放开他，却怒声问道：“我问你为什么打人？”

　　“这位是……”肖凡看向杨烨，显然是听到女人对他的称呼，有些诧异。

　　“我姐……我二姐！”杨烨没好气地回道。

　　“二姐好。”

　　老实本分的肖凡称呼一声，却急忙转身跑到大厅外面，要了些冰块、毛巾，紧跟着跑回来，用干毛巾裹起冰块，老实本分地交给这位二姐，且提示道：“敷一下，二姐你脸上都红了。”

　　这话说得杨烨脸上都差点红了，亲姐姐在公众场合让人这么抽耳光，真是说不出的难堪。

　　但他的眼睛兀自在跟中年男人对峙，中年男人只是嘿嘿冷笑，也不说话。

　　二姐很懂礼貌，亲切地向肖凡致谢，满身熏人的酒气夹在劣质香水的气息中，却随之说道：“三子你走吧，我没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为什么打你？你偷他东西了？还是赌输了没钱给？”杨烨压抑着怒火，沉声问道。

　　“都是我自己的错，我赖酒……不关你的事呀，你走！快走快走！”二姐说着就不耐烦了，连连挥手仿佛在赶蚊子，她的眼影被泪水打湿，流淌下来形成两道黑斑，看着既倔强又可怜。

　　肖凡于旁也算嚼摸出味道来了，杨烨这位姐姐如果不化那么浓的妆，容貌也算秀丽，眉目间跟杨烨有些相似，但赖酒就要被这么抽耳光，这样的江湖规矩，肖凡倒是不熟悉的。

　　“哦，赖酒啊。”杨烨仿佛怒气全消，恍然大悟的样子。

　　“怎么地？居然还冒了个弟弟出来，你小子想给姐姐出头是吗？我告诉你——”中年人左手酒瓶抬起，即将贴上杨烨的鼻端，“你姐姐这个月被我包了，我想打就打她敢吱一声吗？居然在战友面前给我丢脸，我就……”

　　他话没说完，酒瓶已然被杨烨伸手夺过，嘣的一声酒液四溢，玻璃碎片飞溅，酒瓶跟天灵盖亲密接触，中年人就此软软的倒了下去。

　　肖凡心下叹服，二姐则花容失色，抱住弟弟一个劲地催他快跑，那边三个女人看这边动手了，一齐走了过来。

　　“这人势力很大的，认识很多军方的朋友，他的生意也都是军工采购方面，我今天也是糊涂了，实在喝不下去才把酒洒在身上……”

　　肖凡心说难怪这里酒气如此浓重。

　　“你也太冲动了，你还是快跑吧，几年不见，你是不是被你大姐传染了，脑子坏掉了吗？快走快走！”

　　杨烨推开姐姐，却握住她的手，问道：“他们在哪一桌？”

　　“谁？”

　　“他们！”杨烨一指昏倒在地的中年人。

　　“你疯了！”

　　“翠丽，我今天不找麻烦。”杨烨自小就没有称呼姐姐的习惯，对两位姐姐都是直呼其名，二姐的名字就是杨翠丽，他说着笑起来，“这个场所我开的，他们消费什么的，我得去结账呀，对不对？”

　　杨翠丽脸色兀自通红，却不由得瞪圆了双眼，几位朋友包括叶欢在内，也均大感讶异。

　　杨烨今天倒没有大打出手，派人用冷水将中年男人淋醒，然后拖进一间包房，又于地下室赌台上请出此人的一众同伴，人数还真不少，有七名男性同伴。进了包房之后，身份证件及手机全然没收，然后就开始谈判。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这件事跟余者七人毫无关系，他们都是受邀前来罪恶之城找乐子的，今天的东道主显然就是杨翠丽的金主，做军工机组缆线业务的中年男人。

　　杨烨处理事务之际，除叶欢始终跟随之外，肖凡三人就没参与了，自去这里转转那里看看，此处内部空间既大，内容更是丰富，既有赌场又有健身房游泳馆，其后还有一大片园林置于客房之外，营造的风景很是秀丽，园林回廊转折，内有两座医院楼层，园林尽头的斜坡处，还能进入一座绵延数公里的地下商城。

　　三人挽手一路行去，边看边赞，这是自建一座城池的气魄啊，杨烨这个家伙真是格调非凡。

　　地下商城灯火通明，于夜间却相当冷清，三人走了一小截就退出来，在客房处还有个意外的邂逅。肖凡遇到了三个老同学，正在冬月下的凉亭石桌前饮茶聊天，其中之一是上回在肖丽云家中见过的王鹏，另外两个则是肖凡技校阶段最要好的朋友，林子峰跟刘天。

　　由于不在同一座城市，说起来当真好几年没见面了，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跟王鹏凑到了一块儿，而且居然在异乡得以相见，一起饮茶时热切地寒暄良久，三位同学对肖凡的艳福，也是毫不避讳地表现出艳羡之情。

　　何方静倒仍笑谈奕奕，蓝水蓝则略显扭捏。这次同学能见到颇为难得，随着交谈渐深，彼此分手之际，约好魔道里见面加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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