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二、豁口（21）

　　但孔英明也不是跟着别人的观点后面转的性子，更不会轻易放弃话语权，他坚信自己是个有主见的人，不由失笑道：“让你这一说，前景堪忧的样子，我还真差点儿被你绕进去了，难道帮助你们天道公司，就是我唯一的出路？”

　　“为什么要帮天道公司？”

　　杨烨讶然问道。他一直没怎么说话，显然自认为口才、语言能力、说服力之类的，跟张玉强相去甚远，果然由得张玉强来主动发言，更见奇效。

　　孔英明大感讶然，说半天不是为了天道公司着想，这两个人难道有意脱身出来单干？想到这里，不禁侧头看向张玉强。

　　张玉强微笑不语，却轻轻摇了摇头，杨烨一脸无奈的样子，也是不说话。

　　孔英明顿感脑子不够用了，他可不擅长猜哑谜，只好问道：“你们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想让我知道些什么？能不能说明白点？”

　　“在天使当铺这个组织里，敝人深信孔先生能调动的力量是惊人的，因为毕竟是在拿东国开刀，你又是发起人和倡议人，关键还在于你是东国人，以你为主力先锋，于天使当铺而言，是很明智的选择。”张玉强的说话，很明显答非所问。

　　“所以呢？呵呵，我就应该出卖天使当铺吗？”孔英明说着自己都笑了，继续说道：“我要听从你们的安排，就得做好你们的棋子，由内部破坏天使当铺的架构，当那个很有前途的内鬼？”

　　“嗯，孔先生的性子，倒不如我想象中那么沉稳。”张玉强语声淡淡地评价道。

　　杨烨笑道：“果然是有够极端，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董千里遇刺身亡，也是出自孔兄的指令吧？”

　　“是又怎样？”孔英明有些恼火了，这两人明显瞧不起他的姿态，令他又羞又恼，又苦于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原来果然是。”杨烨恍然道。

　　张玉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结合我们前面的分析，孔兄觉得在这样的天使当铺里，应当怎么做，才能保全你的利益不受损伤？”

　　“我觉得你一派胡言，我根本没听进去！你们想要我叛变做那个内鬼，那也不妨明言，只要有利可图，也不是不能考虑。”到底还是小命珍贵，孔英明的哲学就是只要能活着，一切好商量。

　　至于有什么不能出卖的，他倒也觉得妻子父母是最值得珍惜的，余者皆不足论。他隐隐感到张玉强话中有话，自己对天道公司而言，显然还有活下去的价值，倒未必立刻就会被人道毁灭，不由心下窃喜。

　　张玉强说道：“孔先生不妨设想这样一种局面，当东国这片领土被天使当铺瓜分干净，列强入境分蛋糕，分到孔兄手上的，估计是多大的一块？”

　　孔英明再次怔神，今天这发愣的情况有点儿频繁，大为不符他近来一言九鼎、令出法随、果决干练的行事作风。一方面是受困于眼下的客观事实，当然是自身受制于人，言辞态度上较为收敛，但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张玉强的说话吧，时时给他一种拨云见日的觉悟感。

　　他清醒认识到，这感觉是很不对的，在彼此敌对的关系中，无论敌人的话有多少生活智慧、人生道理，只须反向思考，就能瞬间打破敌人的说服力，而敌人通过思想上瓦解自己的防线，这个企图也无形中就被消除了。最怕的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思维状态遭到敌人的操控，那就万事皆休，傀儡这玩意，孔英明是坚决不会当的。

　　想是可以这么想，但张玉强再次抛出的这个假设，却无疑发人深省，尤其重要的是，孔英明居然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他如今在天使当铺手握大权，颐指气使，组织中各个合作方对他无不言听计从，充分信任他在东国领土上施行的各方面勾连策略，他相信，就算张玉强怎样往深里想，也无法了解他所能调动的资源、发动的力量庞大到何等地步。

　　然而假如事情真的按照孔英明的预期，一切顺利发展下去，瓜分东国始终是计划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分别仅在于时机成熟即时瓜分，还是先行驻军殖民。

　　但本质上，到了那个时候，东国广袤的领土，巨量的人口资源，丰饶的物产，这块蛋糕必须要切分开来，天使当铺内部的各大势力首脑，那也都是正常人类组成的，野心、狼性、占有欲应有尽有，要说一点好处没有，这么煞费苦心的，就不符合逻辑了。

　　到时候每一方势力必会出力争取，就算考虑到长远利益，未见得会为此大打出手，但正如张玉强所言，不安分的因子会就此萌芽，由于彼此力争所产生的分歧，正如一根毒刺，会埋藏在每一方的内心深处。

　　一切顺利的时候怎样都好，在此后天使当铺的运营中，拓展的步伐稍遇阻滞，这根毒刺就会变得尤为尖锐，成为内部斗争的导火索。

　　所以孔英明经过一番思量，得出的结果是张玉强说的一字不差，这绝对是可以预见的现象！

　　在这般顺理成章的逻辑推导下，他本人的利益点就变得尤为突出，真到了那种大家都难堪的局面呈现出来，那也许就不仅仅是利益点了，他本人也许都需要寻找机会求存。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孔英明终于说道：“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们跟我谈这个……就是启发我去思考这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说得直率点，跟你们似乎没什么关系。”

　　“不错嘛，孔兄终于醒悟到自己的利益诉求了……真挺好，真的。”杨烨英俊而线条冷硬的脸上浮起了笑容，不乏揶揄地说道。

　　张玉强也微微一笑，由口袋里取出烟盒和火机，顺着铁制桌面上推过去，毕竟对方手足关节绑缚在桌廊下，手臂伸展不易。

　　孔英明立时拿起来，点上一根滋滋有味地吸了一口，其实他有十多年的烟龄，烟瘾不小，但近来自恃身份高贵，身上已经许久不曾带烟，出入之际自有随从奉上。而脚步踏上六龙湾之际，除了起先召令杨烨到来的等候时间抽了几根，这好几个小时都没抽过烟，烟瘾早就犯了。

　　“送三杯咖啡进来。”张玉强按着桌角一处传声筒的键位，说了一句。

　　“我喝绿茶。”孔英明说道。

　　“好，三杯绿茶。”张玉强再次向传声筒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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