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一、新春（3）

　　那场面真是尴尬得无以复加，肖凡就事后听春怀楼复述经过，感到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刀客春秋也在现场看到，炎神跟哥哥赶到的时候，两个妇人总算被人拉开了，好歹没有撕打起来，但李夫人兀自怒骂不休，满口脏话毫无顾忌地乱喷。那个眼圈受伤的妇人只是呜呜咽咽的小声唠叨，“太欺负人了”，“为什么欺负人”，“有钱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围拢的宾客之间，有的摇头叹气，有的就势说点儿囫囵话打起了圆场。

　　大概妇人这样的小言小语，听在春怀楼等人耳中，觉得不甚凄楚，但却说得李夫人又不耐烦了，冲上前去就要抽妇人的耳光，炎神恰在此时赶到，一把拉住了母亲，随之过去挽着妇人走下楼去。

　　于途中已听春怀楼简述了事件经理，炎神英俊白皙的脸上臊得通红，一路上扶着妇人的肩膀，一个劲地赔礼道歉，今天母亲脾气比较冲，很可能更年期到了，情绪紊乱什么的，还请阿姨多多包涵。

　　炎神其实不认识那位妇人，但妇人认识他，在炎神小的时候曾经是同一社区的邻居，叙了些看着他长大的之类的言辞，倒也没有过多埋怨，只叹自己命苦，搞得炎神更是过意不去，连连抱歉，她就这么顶着黑眼圈，流着伤心的眼泪，抽抽噎噎地走了。

　　谈到这里，春怀楼说道：“不是我背后论人，游戏里挣点钱吧，我觉得小炎是不是有点飘了。”

　　“也不见得就是小炎飘起来了，我觉得可能他……妈妈素质差一点，呵呵，不说了。”火羽邪云说着自嘲地笑笑。

　　虽然如此，大家却也都默然同意，炎神的母亲李夫人在自己过生日的当天，居然跟宾客大打出手，别说这还是她不占理的情况，就算她占理，遇到胡搅蛮缠的宾客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先动手啊！

　　太嚣张了！

　　为什么这么嚣张？

　　谁给了她嚣张的底气？

　　难道是她的儿子炎神？

　　是炎神在游戏里赚取的巨额财富？

　　几个朋友闲聊中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心下却均浮起了类似的猜想。

　　直到六十多张餐桌在院中开阔地铺展开来，午宴开席之际，他们才发现，什么叫没有最嚣张，只有更嚣张！

　　酒肉菜肴流水价搬上来，见来宾纷纷坐定，喧嚷声也逐渐止遏，炎神的父亲在主位席李夫人身旁站起，他看着有七十岁了，身材高大而且相当挺拔，眉目间跟炎神有些相像，年轻时候显然也是个帅小伙，嗓音尤其洪亮，甫一站起身来，席间已是鸦雀无声。

　　“今天我老伴五十大寿，承蒙各位亲朋好友的厚爱，我是真的感激不尽，但有些话还要说在前面，实在是不吐不快！那个小娘们以前是我家邻居，说起来十几年前了，本来也没有多少来往……”

　　李老语声一顿，很快接道：“没错，就是刚才那个谁，跟我老伴闹了点别扭的那娘们，真特么不知好歹！本来谁认识谁呀？对不对？我又不想跟她家有什么来往，她自己找上门来，要巴结我……我们家小儿子信杰，要巴结我家老伴，我们算是给她机会了，她倒是瞪鼻子上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家里老头子倒买倒卖弄点儿网络营销，还真以为自己是大亨了，敢在我这里耍横！”

　　“老李，这种人不用理她，反正也跟她没什么交情，轰走就是了。”李夫人这一席有个妇人附和了一声。

　　肖凡看了眼何方静，她神色平静，低头看着桌面，白玉般娇嫩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丝毫鄙夷或者恼恨的表情，肖凡撇撇嘴，却握住了她的手，何方静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这种人不用多说了，没得浪费了唾沫！今天我高兴，大家吃好喝好啊。”李夫人手持银筷，优雅而轻漫地挥舞了两下，她的嗓音尖锐而沉着，意态安详，举止很是矜持端庄，丝毫看不出两个多小时前那副想咬人的模样。

　　谁知李老说道：“不！我得说清楚，你们几个小子……”他的右手指向远远的席面，那一块几张桌子前立时有四十多个年轻人应声站起，语声散乱而又恭敬地称呼他老爷子，李老接着说道：“以后只要潮流仓储点的发货车，见一次砸一次，闹多大都没关系，出了什么事算我的！”

　　杨烨都目瞪口呆了，盯上了肖凡，见他正凑在何方静耳边娓娓低语，随即又盯上了刀客春秋，现实中他叫张玉强，干的就是收账这种刀头舔血的行当，此刻却也在发愣，见杨烨的眼睛看过来，不由苦笑，再到雷阵雨、紫阳光、狂暴猪、春怀楼、钱猫等人，无不苦笑摇头。

　　李老壮怀激烈的一番言辞，居然引得席间一片喝彩，叫好声不绝，肖凡这一桌多为魔道中威名赫赫的玩家，都觉得仿佛置身梦中。

　　难道是一直玩游戏，跟现实脱节太大了？

　　这个世界怎么看不懂了？

　　炎神与兄长都不在父母这一桌，也不在杨烨等人这一桌，他哥哥满脸得意，举杯环敬席间众人，几杯酒下肚一张黑脸膛早已浮起了红云，但炎神很清楚，魔道中的好友都在往他这边看，他握紧了杯子，兀自滴酒未沾，脸色却胀得通红，恨不能把头埋进裤裆里。

　　…………

　　魔道中这群好友简单吃喝了一会，便同时告辞离开，婉拒了炎神的送行。

　　出了大院门，杨烨嘱咐了炎神几句，迟些时候去看望一下那位挨打的阿姨，不管出于什么因果，人家能来祝寿总不可能带有多少恶意，闹得这么难看，做晚辈的好该上门赔个罪。

　　炎神连声称是，神色羞惭，一直低垂着头，都不敢跟这帮朋友的眼睛对视。

　　今天这个寿宴也算喜气洋洋，魔道里这些朋友身家不菲，约定好每个人封了个十万的红包，现实中以纸币交易年轻人都不习惯，比如肖凡这样的，从小到大就几乎没见过纸币，无奈何喜庆的日子，还得入乡随俗，大家都通过提款机提了些现金带来。

　　晚上李府还有一顿饭，听说还请了梅苑戏班子唱大戏，魔道里的朋友显然是不可能参加了，炎神也只约略一提，自然没好意思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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