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山越、货币

　　经过秋收之后近两个月的钱粮兵员储备，如今刘贤手中已经有了从荆州招募而来的三万新兵，并随军运来了大批军械粮草。然而天气陡然转寒，刘贤担心突然将这些新兵送往青州的话将会因不适应急剧变化的气候而感染疾疫。

　　而且因天气转寒，这些新兵即便去了青州也无法作战，只能守在城池营垒之中，并无大用。

　　于是刘贤思忖了许久之后，决定将这三万新兵暂时全部留在相对温暖的徐州。随后又将徐州剩下的二万四千余民夫陆续发给牛羊钱帛，记下功劳之后，好生遣返回乡。

　　至于青州军的粮草，则由得到补充之后的徐州军定期分兵运去。青州如今收获了三十余万石粮草，虽然兵马众多，但粮食压力并不算太大。再加上陆逊眼见今年天气转寒的早，于是也暂时放松了对曹军的攻击，将青州所属的六千余民夫全部遣散，转而从五营鲜卑兵中抽调二营兵马运粮，以二千辽东义从押运。如此一来，粮草压力进一步减小。

　　因此刘贤每月只派五千兵马看押着一万战俘运粮一次，每次运送十余万石粮草，既不用浪费民夫之力，也不太耽误新兵训练，正是两全其美。

　　至于看押在徐州的其余战俘，刘贤则将之全部集中起来，分兵看押着沿泗水修筑堤坝，以防明年黄河凌汛时候水量暴涨，可能会淹没农田。

　　修筑堤坝之余，也组织战俘疏浚沟渠，为明年扩大屯田做准备。

　　反正这个冬天，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刘贤都不准备让青徐军再主动出击了。

　　至于寿春的马超，汝南的傅彤、邓艾，睢陵的王平、程郁，以及南阳的庞统、庞德，冀州的陆逊、田豫，平原的赵累、张任以及江东的李严、诸葛恪等人，刘贤却基本都放权给了众将，由众人自行决定是进击还是固守。

　　同时，刘贤新制造的一千个大火药罐和一万个小火药罐都已经制造完毕。只不过自从调了二万七千鲜卑兵去界桥之后，陆逊手中兵力充裕，在与曹军的对战之中扳回了上风，步步紧逼之下，打的曹军龟缩回营，一时半会儿并不需要火药罐去救场。故此，刘贤暂时也没有将这些火药调往冀州。

　　在刘贤为这个冬天全军防寒防冻之事操心忙碌的时候，天下各地的消息陆续传了过来，首先是江东，经过秋收之后这近两个月的僵持，躲在山中的山越人粮食短缺的问题渐渐凸显了出来。山中生活本就清苦，被汉军焚烧了这一年的农田之后，许多人家已经开始断炊，虽然山越人个个都是渔猎采集的高手，但随着秋天过去，初冬来临，万物开始凋零，山中能找到的食物开始减少，山民的日子顿时就开始难过了。

　　黄乱、常俱、施射等人乃是山越首领，手中还有些粮食，足够养着麾下青壮们几个月，但是青壮们却都有家小，岂能只顾自己糊口？眼见无粮之下，最穷困的人家已经开始饿肚子，民心渐渐慌乱起来，黄乱等人顿时开始慌了。

　　就听施射道：“我等麾下兵马都各有家小，若是饿死了人，军心必乱。不如分些粮食给百姓，以安众心！”

　　常俱闻言，点了点头，正要同意，就听黄乱冲口道：“不可！我们现在粮食已经不够吃了，就指望着这点军粮支撑大军到明年开春。倘若分给百姓，我们就更坚持不了多久了，到时候粮草耗尽，不战自乱，汉军趁势冲上山来，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施射道：“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家小们饿死吗？”

　　黄乱道：“这是天灾人祸，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孽是汉军造的，等到百姓饿死了，他们就将会更加怨恨汉军了。这反对我们有利啊！”

　　施射叹道：“百姓都饿死了，山越人就要绝种了，利从何来？”

　　黄乱恨恨地道：“若是不想饿死，那就去找汉军要粮食吃。等到饥民们饿的忍不下去了，我们便率领他们下山去。我就不信，我们几家加起来三四万青壮，十六七万百姓，若是全都不怕死地冲下山去，汉军布置在山下的营垒真的能挡得住？只要我们攻破几座城池，抢掠而来的粮食便足以让山民们果腹了。”

　　常俱、施射闻言，对视一眼，只得点了点头。

　　作乱的山越人打着狠毒之计，然而在庐陵郡与建安郡的交界处的山越人却已经挺不下去了。山中本就没有隔年之粮，这些山越人的粮田又被焚毁，眼看冬季将至，若是再无粮食，山民必将大批量地饿死。在此次山越作乱之中，造反的山越多是北部丹阳、豫章、新都、会稽一带的山越人，南部庐陵、建安等地的山越人并未造反，农田被烧，可以说完全是糟了无妄之灾。

　　故此南部的山越人越想越觉得不忿，眼见族中粮食将近，以李桓、罗厉二人为首的南部山越首领顿时坐不住了。不过此时江东各郡的兵马也都知道围剿山越到了关键时刻，因此都集结郡兵在山下严阵以待。李桓、罗厉知道此时造反必定讨不了好，况且庐陵太守吴砀、建安太守曾夏都不是善茬，这些年安定地方，打击盗匪，十分猛烈，李桓、罗厉也不敢轻易去触霉头。当下二人商议之后，决定示弱。

　　于是李桓、罗厉派人下山，试探性地去城中粮铺购粮。

　　此事自然瞒不过庐陵太守吴砀，得知山上有人下来，吴砀顿时大喜过望，当即命人将来人带了过来，好生慰勉了一番，取出一封公文叫来人带回山上交给李桓、罗厉，又赠送了五百石粮食，以示诚意。

　　来人回到山上，将吴砀厚待自己的事说了一遍，随后将书信取出，交给李桓、罗厉。二人拆开看后，顿时沉默了片刻，就听李桓道：“吴太守叫我们下山去，他承诺给所有下山的山越人在平旷之地划分田地，建设房屋，并且在明年秋收以前，为所有山越人发放口粮，保证不饿死一人。罗贤弟，你看如何？”

　　罗厉闻言，沉思片刻，随后道：“从这几年的情况看，汉军对山越人其实并无歧视。归附汉军的费栈、董嗣、王金、彭式等人个个都得了高官厚禄，部众在山下平旷膏腴之地划分了田宅，与汉人一般待遇。而且因为其部众大多都成为了常备兵，因此也不用缴纳赋税，日子过得极为红火。山中日子清苦，若不是惧怕官府苛捐杂税，我们又何必待在山中？若是我们也能得到免税的待遇，那么便是下山归附汉人，却也无妨。”

　　说着，罗厉又苦笑了一下，道：“而且如今黄乱、常俱、施射等人明显已经惹火了汉军，汉军长年派兵堵住各处山口，又进山焚烧农田，看这个架势，怕是不灭山越决不罢休了。我们没有粮食，部众们饿着肚子，如何去与汉军争斗？难道真要看着族人们都饿死么？以我之见，可以派人去与吴砀接触，若是条件合适，咱们就率众下山，却也无妨。”

　　李桓闻言点头。当下二人便派人下山去与吴砀联络，最终约定李桓、罗厉只要举族下山，便全部迁往鄱阳湖附近的南昌、湖口、柴桑等平旷地带居住，成为大汉的编户齐民，一应待遇与汉人相等，并减免头年赋税。且在明年粮食成熟之前，所有山越人的口粮都由官府提供。同时，吴砀为李桓、罗厉二人请封中郎将之位，各从各自部族之中择选三千人为兵，成为汉军中的常备兵。

　　李桓、罗厉一来是已经走投无路，二来也是觉得吴砀的条件也不算差了，于是二人欣然率领部众，一共一万四千余户，男女老幼近七万口，全部下山投顺。

　　至此，庐陵郡境内再无大股的山越部众了。吴砀得了招诱山越人的头功，复又再接再厉，继续围堵剩余的小股山越部众。

　　消息传来，向朗、李严、诸葛恪、周舫等人尽皆大喜，当即信心百倍地继续围攻作乱的黄乱、常俱、施射等人。

　　刘贤在徐州收到消息，也自欣喜不已，当下写了诏书，将吴砀与李桓、罗厉所约定之事尽数批准。随后又想了想，再下一道诏书，将李桓、罗厉这两营六千兵马调到淮北，归入马超麾下统一节制。

　　此时江东各军都在全力围堵山越，刘贤此举既是为了增强马超的实力，同时也是防备李桓、罗厉在江东腹地作乱。

　　放下了江东的事，刘贤复又收到了汝南发来的消息。平春太守傅彤兵出武阳关进击汝南，屯田校尉邓艾也领兵五千从进入汝南境内，兵锋直指弋阳，两军合计一万人。然而曹魏汝南太守满宠的确是难得的名将，又手握一万精兵，一万新兵，共计两万大军。虽然在桐柏山中不敌傅彤麾下装备了连弩的轻步兵，在开始阶段被打的极为被动。但满宠后来吸取教训，领兵退出山区，在较为平旷的山口地带倚仗优势兵力结营堵截傅彤，傅彤顿时就难有寸进了，双方只得对峙起来。傅彤终究兵少，压力极大。

　　幸好不久之后邓艾便率兵进击汝南。满宠无奈，只得命骁将张球分兵据守弋阳。然而邓艾虽然年少，但用兵却颇为灵活，几次三番将张球戏耍于股掌之间，张球损失极为惨重。若非后来曹休猛然发力，击败马超，迫使邓艾暂时撤兵防守，稳固淮河防线的话，恐怕此时弋阳已经被邓艾夺取了。

　　不过满宠却也非是易与，这数月以来多次设计，遥控战局，桐柏山中的傅彤，弋阳城外的邓艾都吃了几次亏，二人兵力较少，用兵只是越发求稳起来。

　　总的来说，汝南战局在向着满宠一方倾斜，此时傅彤、邓艾都基本只在招架，难有还击的时候。

　　刘贤思虑了许久，觉得是该酌情向汝南派些援兵了。

　　正思索之间，忽然又收到中原探子发来的情报，刘贤拆开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原来因刘贤、刘备联合北伐，曹魏疲于应对，前后抽调到的兵马民夫总计已经超过了七十万人，不仅兵马损失极为惨重，还严重耽误了今年的春耕和秋收，再加上今年天气比往年更冷，导致今年粮食产量极为不足。曹魏的府库之中虽然还有足够的存粮，但也不可能满足整个中原所有百姓的需求。况且如今这场大战旷日持久，遥遥无期，一时半会儿根本看不到结束的希望，曹丕手中的粮草必须储备起来，以供军用，实在不敢放出市场之中去平抑粮价。

　　这就导致了曹魏辖下粮食价格暴涨，部分严重缺粮的地方，如黄泛区这一片以及冀州因躲避战争而被迁移的百姓们中间，粮价最高达到了一石八千钱，并且还在飞涨，估计很快就会突破一万大关了。

　　粮价的飞涨导致中原的五铢钱瞬间贬值到了极点。

　　魏国君臣面对这种情况顿时慌了手脚，他们都知道价格稳定的重要性，但却无法平抑物价，最终曹丕只得半是昏头，半是无奈地发布诏令，宣布在境内全部废止五铢钱，转而以布帛为等价物，与粮食进行交换。

　　魏国的货币体系就此崩溃。

　　不过有官府的强力管控，崩溃的情况还并不算太离谱。

　　只不过魏国的五铢钱被废止，这却必将对刘贤的管辖之地造成冲击。双方虽然在战场上打的热火朝天，但实际上民间的贸易往来却并未停止。在这种情况下，魏国有门路的商人必定会将手中已经不值钱的五铢钱大肆带到汉军辖区来扫货，这必然会扰乱汉军辖区的市场，同时一定还会有许多商人冒险进行粮食走私。

　　当下刘贤急速下令，关闭民间与魏国的所有交易通道，各军立即严查走私，绝不能让一粒非法的粮食流入魏国境内。

　　同时，刘贤命人去魏国各地张贴告示，散布流言，说曹魏府库之中粮草堆积如山，然而却坐视百姓饿死，如此吝啬，实非明君。以此挑动中原百姓对曹魏的怨怼之心。最后又散布消息，说刘贤在徐州的彭城，青州的临淄，冀州的清河，淮南的安丰，南阳的宛城开设粥厂，赈济中原流民。以此鼓动中原受灾的百姓前来投奔自己。

　　最后，刘贤虽然关闭了民间的私贸，但却指定了几处关津之地为互市之地，除了粮食和铁器不卖之外，其余如布帛之类的各类商品都打着翻儿地加价卖出。在如今的魏国，五铢钱这等金属货币成了废物，反倒是布帛充当了交易的媒介。于是布贵钱贱，交易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了刘贤手中。刘贤以抄击低廉的价格大肆收入五铢钱，以此赚取曹魏之利，并用大量的商品去进一步冲乱魏国的市场。

　　成效十分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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