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布衣神相
刘贤转目四顾,却见房间内并无兵器,心下不由暗暗焦急。正在此时,就见朱延平已经领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文士走了进来。
此人便是崔州平。
众人见面,就听那崔州平看着刘贤,惊讶地对朱延平道:“朱兄这么晚了还没睡,原来是有贵客在啊!”
朱延平笑着将刘贤和崔州平互相介绍了一下,当下就听崔州平向刘贤见礼。刘贤也稳定了心神,这才想起虽然因为崔州平是诸葛四友的关系而颇有名气,当其实自己与他并不相识。
那还怕个锤子!
当下刘贤不动声色地与崔州平见礼。三人坐定,就听崔州平道:“我刚从濮阳而来,去看了看那处黄河决口,场面倒是颇为壮观,但却是用生灵涂炭换来的。虽然这是为了击败汉军,不过此举却着实是伤天害理,曹魏为求战场获胜的确是不折手段了。”
刘贤闻言,叹道:“我就是从黄泛区过来的,可怜啊,千里泽国,农田尽毁,百姓流离失所。曹军自顾着自己能够苟延残喘,哪管百姓死活?”
崔州平和朱延平闻言对视一眼,就听崔州平道:“刘小兄弟似乎对魏军颇有怨念啊!”
刘贤道:“家园被毁,不得已只能四处流浪。难道我还该对造成这一切的人报有感激之心吗?”
崔州平闻言,顿时唏嘘感叹。旁边朱延平道:“所谓否极泰来,观尊客面相,正是大劫已过,鸿运勃发,势不可挡的时候。日后成就将会不可限量,实是贵不可言,不必因为一时的挫折而愤懑。”
崔州平听朱延平如此说,顿时惊讶地道:“这位刘小兄弟的面相如此不凡?”
朱延平点头笑道:“实不相瞒,我从未见过如尊客这般的面相!实是龙凤之姿,世间罕有啊!当此乱世,龙蛇起陆,应运而生之人着实不少,或为贤臣良将,或为一方雄主。尊客日后之成就,必不下于当世知名人物。”
崔州平闻言,讶异地看了看刘贤。作为朱建平、朱延平兄弟两的老朋友,崔州平可是知道二人相术实是精准的。朱延平虽然不想朱建平那般名满天下,但其相术其实并不在其兄朱延平之下。他既然说刘贤贵不可言,那么刘贤多半的确不凡。
汉末魏晋时代的人极为重视玄学,崔州平当下对刘贤的观感极好,沉吟片刻,道:“不知刘小兄弟家中还有什么人,可曾出世?”
刘贤闻言,随口编造了一个身份,说自己是沛郡人士,沛王一系的远支,家道早已中落,往上三代都不曾做官。近两年战乱,家人都失散了,不知生死云云。崔州平听了微微点头,当下双方交谈了一阵,崔州平有意问了许多兵法战阵策略之事,刘贤都对答如流。当下崔州平点了点头,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我家在魏国朝廷之中颇认得几个人,刘小兄弟若是有意,我可推荐你入仕,如何?”
刘贤心下一惊,随即笑道:“不知崔老丈欲要推荐我去任何职?据我所知,如今汉魏之间是汉强魏弱,此时有识之士都对魏军避之不及,崔老丈为何要推荐我的魏国?”
朱延平也疑惑地看向崔州平,就听崔州平叹道:“你们有所不知,今日我从濮阳方向过来,途中听说了一件大事,因此不顾天色已晚,夤夜来见朱兄。这个消息太过重大,你们若是听了必然也要大吃一惊。”
朱延平闻言,急忙追问道:“不知是何事?”
崔州平道:“据闻数日之前曹军在阳翟反动反击,汉军大败,便连庞士元都受了重伤。正在冀州主持赈灾的刘贤闻讯,大惊之下着急忙慌地南下返回颍川,结果在渡河之际,却被早已埋伏在附近的曹军精锐水师伏击。据说刘贤的坐船被曹军战船撞得粉碎,船上的人不是战死就是落入河中,连刘贤也不例外。虽然并未生擒或是找到刘贤的尸体,但曹军搜索河上,却也寻获了刘贤的衣袍和佩剑。以此观之,刘贤应当是真的遭遇不测了。”
刘贤闻言,忍不住问道:“却不知汉军伤亡如何?”
崔州平讶异地看了刘贤一眼,觉得刘贤的问题问的有些奇怪。一般人听说刘贤遇袭,不都应该关心刘贤是不是真的死了吗?至于一般汉军的伤亡,那重要吗?若是刘贤活着,汉军将士死伤再多都无损大局,若是刘贤死了,天下局势便将突变,汉军内部必将陷入混乱,而曹军则极有可能借此机会发动反击,一举夺回中原。
相比于崔州平的奇怪,朱延平在听到汉军在黄河之上遭遇曹军袭击之后,却是狐疑地看向了刘贤。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刘贤来时,自己是如何心血来潮地预感到田庄之外有贵客来到。而见面之时刘贤又仅只身穿里裤,裤上泥水被晾干之后痕迹还十分明显。当下朱延平细细查看刘贤裸露在外的皮肤,果见指甲之间被泡的发白,头发之下还有沙垢。
朱延平顿时心下微动。看相算命的人心思都转的快,当下立刻就开始猜测起了刘贤的身份来。
是汉军士卒,大将,还是……。
刘贤一直留意着崔州平和朱延平的神色,见朱延平不住打量自己,心下不由咯噔了一下,随后暗暗戒备。或许是察觉到了刘贤的防备,朱延平微微怔了一下,随后笑了笑,看着刘贤道:“我观尊客器宇轩昂,想必武艺不凡?”
刘贤道:“倒是曾学过击剑。”
朱延平道:“那可巧了,我家中尚有一口好剑,可请尊客品鉴一下。”
当下朱延平起身出去,不多时捧着一口剑进来,奉与刘贤道:“你可看看此剑如何?”
刘贤正苦于手中没有兵器,见朱延平亲手将一柄剑递给自己,当下大喜,急忙接过,随后锵地一声抽出剑来,只见剑身修长,寒光闪烁,不由叹道:“果然是一口好剑!”
朱延平捋须笑道:“尊客既然喜欢,老夫便此剑送给尊客了。”
刘贤心下大喜,面上却故作惊讶地道:“这如何敢当?”
朱延平道:“宝剑配英雄,此剑合当尊客所有。”
刘贤也知道自己此时实在是需要一柄宝剑防身,当下微微客气了一下便即收下了宝剑,随后起身对朱延平拱手道:“长者赐,不敢辞。此剑我就愧领了。老丈深情厚意,在下铭记在心,若他日得以发达,必厚报老丈之恩。”
朱延平闻言笑了笑,没有言语。
刘贤手握宝剑,心下大安,当下对朱延平的戒备少了许多。正微微放松间,就听崔州平道:“方今刘贤被曹军袭击而亡,其诸子皆年幼,唯一能稳定朝纲的庞统又身受重伤。以我观之,汉军必将陷入内乱之中,曹军反击将是必然的,中原多半将会重回曹魏之手,而荆州也极有可能遭遇刘备的袭击。就算汉军能够倚仗强悍的水师暂时退保长江,但主少国疑之下,其势力也必定衰落。最终天下将会是曹魏和蜀汉争雄的局面。因此我才推荐刘小兄弟出仕于魏,而非眼下看起来强盛,其实已经注定要衰落了的汉军。”
刘贤紧了紧手中长剑,随后对崔州平笑道:“崔先生此言有理,我若从军,却不知崔先生能举荐我去何处,担任何职?”
崔州平捋了捋胡须,笑道:“洛阳太远,且又远离战区,即便有我崔家推荐,你去了之后也将苦熬资历,短时间内难以出头。方今战时,好男儿当于沙场建功立业,博取功名。东郡正是汉魏对战的最前线,你若有意,我便推荐你加入曹军之中。凭你之才,打的几场战后,何愁不能脱颖而出?”
刘贤闻言心下暗喜,道:“据我所知东郡这里是吕虔、州泰、王昶三位将军领兵,崔先生能推荐我去何处?”
崔州平摇头道:“当年我流落荆州之时,倒是与州泰有几面之缘。不过州泰等人如今据守城池,汉军就在城外立营相对,你若贸然去投军,只恐难以得到他们的信任。不过除了这三位将军之外,这东郡之中如今还有实力颇强的曹军,那就是奉命前来串联兖州豪强私兵的毌丘俭。刘贤苛待士族,睚眦必报,中原士族凡是曾经出兵与汉军作战过的士族豪强皆在其消灭之列。故此许多士族豪强都被迫召集私兵,以图自保。那毌丘俭从中串联,大有成效。如今各豪强私兵已经在韦乡会盟,组成联军共讨汉军,会盟日期就在两日之后。若是刘小兄弟有意,我愿写一封荐书,将你推荐给毌丘俭。毌丘俭与我崔家是通家之好,他看了我的荐书,必定会重用于你。”
刘贤闻言,当即道:“如此甚好!还请崔先生速写荐书,我明日便去韦乡投军。”
崔州平也自喜悦,于是当着刘贤的面写了荐书,又叮嘱了几句对答之语,刘贤一一记下。三人夜谈到了深夜,崔州平困乏,欲去休息。刘贤急忙道:“我还有事要与朱老丈说,崔先生可先去休息。”
于是崔州平自去睡觉,留朱延平与刘贤对坐。
油灯映照之下,将刘贤的脸色照的明灭不定。沉默了许久,就听朱延平笑道:“尊客可是在为如何处置我而为难?”
刘贤闻言一惊,随后看向朱延平,讶道:“朱老丈何出此言?”
朱延平笑了笑,道:“当年曹操逃难至陈留,因一时生疑,杀了吕伯奢一家。如今尊客的处境正与曹操当年相似,未知是否也会如曹操一般,对收容自己的恩人挥动屠刀?”说着,朱延平指了指刘贤手中之剑,道:“如今我已自己将剑交到了尊客手中,尊客若要动手,这也是我自招的祸患。”
刘贤看了看手中剑,再看看朱延平,随后道:“你早就怀疑我的身份,因此故意将剑给我,以安我之心?难道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你?”
朱延平笑道:“汉军一向军纪严明,从未有害民之举,我相信尊客非是嗜杀之人。再者,我平生所学皆在相术一道之上,观尊客之相,虽有金戈铁马之气,但实有一颗仁德之心。我坦诚相待,尊客必不会暴起杀人。”
刘贤闻言点了点头,说实话,面对这个救助了自己的老头,在其没有露出出卖自己的行迹之前,刘贤还真下不了手。当下刘贤道:“你可知我是谁?”
朱延平道:“略有猜测,只是不敢肯定。”
刘贤正色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长沙刘氏子弟,与当今汉天子乃是同一个高祖的同族兄弟,亲缘极近。本为天子的亲军牙将,日间我军渡河南下,不幸被曹军袭击。我落入水中,与其余汉军失散。好不容易逃上岸来,又被曹军追杀。这才慌不择路地逃到了这里,幸得老丈收留,才得衣食温饱,心下实不胜感激。老丈于我乃是救命之恩,我岂敢对老丈不敬?只是还请老丈务必为我保密,若是泄露了我的身份,引来曹军,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也!”
朱延平闻言,讶道:“原来尊客是汉室宗亲,怪不得贵气逼人。如今汉帝遇袭,生死未卜,尊客若能回到汉军之中,凭借宗室的身份当能得重用,从此鹏程万里,龙飞九天,必非难事。不过崔州平刚刚给了你一份荐书,你欲如何处理?”
刘贤道:“我自然不会去曹军之中自投罗网,明日等告辞之后,我便去寻汉军。至于荐书,自然一把火烧掉。”
朱延平闻言点了点头,道:“尊客放心,你的身份我必定保密,绝不泄露。未免尊客不信,今夜我可与你同屋而睡,以安尊客之心。”
刘贤闻言,心下颇为满意。当下心念电转之间,又承诺日后自己若真的掌权,必当延请朱延平为官,并命史官为朱延平立传。朱延平闻言,也表现的颇为喜悦。当夜安寝。次日一早,用过朝食之后,刘贤便向朱延平告辞,朱延平牵了一头毛驴给刘贤代步,口中歉意地道:“尊客见谅,原本家中有马,只是这两年战事频仍,马早已被魏军征用了去,家中只有这头毛驴代步。尊客可骑了去,也好早日到达目的地。”
刘贤心下大为感激,当下骑了毛驴往南而去。
行了十数里,随后便折向西边,欲去寻自家的兵马。
然而行不多远,就见前面旌旗招展,行来了一队曹军,刘贤见状,顿时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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