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帘卷西风惹眼泪流
最终,他来到李择南的面前,深深地看着对方俊美的脸庞,轻声说道:“我走后,好好对待春云,若是你负了她,我不会放过你。”
李择南盯着他看了一瞬,微微欠了欠身,轻轻说道:“我不会让春云受到丝毫委屈的,岳父大人。”
听到这第一次,也将会是唯一一次称呼,郝御医全身颤了颤,随后站直了身体,往寝殿的大门口走去。
他的那些个弟子们鱼贯而出,最终一个都没有留。
李择南的目光从那些哆哆嗦嗦的太监宫女们身上扫过,嘴角勾了勾:“你们呢?”
那些太监宫女们互相看了看,他们虽然害怕,但是作为和陛下比较亲近的一些人,谁也不想就此无情无义地离开。
两名容貌酷似的小太监对视了良久,他们大概是兄弟二人。
最终,这两兄弟作出了截然不同的决定。
其中一人仰天大吼了一声“陛下万岁”,便嘴唇一动,接着吐出一口血来,身体往后缓缓倒下。
他咬舌自尽了。
另外一人趁着大多数人都被这一惊变弄得大惊失色分身的瞬间,面露凶狠之色,朝着李择南扑了上去。
“哧——”
手起刀落,鲜血喷涌,一个人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小太监的无头尸体倒地。
李择南身旁的那名侍卫将长刀缓缓归鞘,神色平静。
那是一名实力强劲的刀客。
“哧——”
又一道人影扑了上来,另一名刀客拔刀、挥刀,一气呵成。
“哧——”
“哧——”
“哧——”
……
短短的时间之内,妄想和他们拼命的太监宫女们的尸体倒了一地,剩下的有自尽的,也有被吓得瘫软在地的。
最后只剩下了彭公公和三名宫女。
刚才自尽或者冲上去的人中,有的可能是真的“不怎么”怕死,有的是看到周围人的动作,而头脑发热,在死的一刻就后悔了,不过很显然,这三名宫女是非常怕死同时也忍住了头脑发热而作出的冲动。
陛下可能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这一切,但是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作,他艰难地喘着气,却气若游丝,他也许在这些时刻有点感动,也也许觉得那是他们应该做的,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但是彭公公却是眸光黯淡了几分,像是有些伤感,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走吧,都走吧,让老奴一个人陪陪陛下吧,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你们做的事情有用,那真的很好,但是我想,现在这徒劳无功的事情,想必陛下也不愿意看到你们去做。”
他回头看了看陛下,看到陛下睁着眼睛,却连转动眼珠都变得艰难起来,不禁默声。
那三名宫女战战兢兢地看了看陛下,又看了看彭公公,像是觉得有些羞耻,低着头,缓缓出了寝殿的大门。
彭公公很清楚,她们就算出去了,就算李择南心慈手软不想杀她们,她们也只能够被围在寝殿外面不远处,而走不出去,那是李择南在今夜必须要做的。
李择南看向彭公公。
他向前几步,带着一阵奇特的花香来到对方的面前。
他伸出修长的手,将对方的宦官帽摆正。
“彭公公,”他说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作半个伯父,我尊敬你,从小你看着我长大,我不想对着你做任何的事情,只要你走,我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好?”
彭公公看着他,笑得很诡异:“你让老奴对着一个大逆不道的家伙妥协?殿下,你也太小看老奴了。”
“我很清楚父皇现在的状况,”李择南说道,“你也很清楚,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会陪伴父皇走过那最后的一段时光,你完全可以就像郝御医一样问心无愧地出去,这样会很好。”
彭公公摇了摇头:“殿下,可能你不懂,也可能是你故意装作不懂。”
“是不是大逆不道,和你有没有下手没关系,而是你有这份心,”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殿下你问问自己,你的心里面做了没有?”
李择南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彭公公,你这么做,真的让我感到很为难。”他说道。
“今夜你做了这些事情,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感觉到为难。”彭公公紧紧地盯着他。
“我真的不想那么做。”李择南的笑容缓缓消散,变得略显严肃。
他往前踏出一步。
彭公公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张开了双臂,那大袖垂下去的样子,就像是一头保护自己孩子的鹰。
他的背后,就是躺在龙榻上动弹不得的陛下。
陛下可能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够表示。他大概是一直都没有预料过:当他处在四面楚歌的时刻,挡在他前面的,只有那一具苍老虚弱的身体。
他的眸光望过去,像是有些感动,也有些哀伤。
李择南再往前一步。
彭公公再退一步。
“收手吧,”彭公公说道,“你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
“有谁会是我的对手?”李择南的笑容意味莫名。
“你觉得晋王殿下会束手就擒吗?”彭公公又退一步,问道。
“他什么都不会知道的。”李择南抬起了臂膀,他修长的手指从干净的袖中露出,带出一道耀眼的光。
彭公公眯了眯眼睛。
李择南的手一动。
彭公公感觉到了一阵刺痛,低头,看到身前插着的一把匕首,匕首上,是李择南的那双手。
但是他却微笑了起来,当看到李择南进来所做的一切之后,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那是他自己选择的。
李择南轻快地收回了匕首。
彭公公喘着粗气,往后一步,靠着陛下的龙榻缓缓滑了下去。
他的眸光越来越黯淡,艰难地转过头去,看着陛下的脸。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陛下的脸。
他和陛下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敢做出这个动作,但是在今天,他想,于是就这么做了。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手足,但是因为身份的差距,他们把那种感情抑制在心底,那些身份差距那样坚不可摧、不可逾越,但是在生死之前,却敌不过一个动作。
我们所在乎的东西,有些其实真的并不重要。
“陛下,来世,老奴想和您做兄弟,可好?”他轻轻地问道。
陛下看着他,眼角有泪光滑落,淌过脸颊,落到枕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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