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陛下(下)
在这里,他并没有找到像别人一样对脾气暴躁的陛下的忌惮心理。
看到陛下抬起了头,彭公公很自觉地自己退了出去。
看着管阔手里的刀,几名宫廷禁卫却入了书房,面色古板地立在两边。
管阔看到陛下的那一双眼睛望了过来,那其中终于闪烁起了几分神彩。
他跨着秦杀,准备拜倒。
但是他听见陛下说话了。
“在这里,你可以把朕当成大唐的最高统帅。”
陛下的声音有些深沉,很有磁性,只是中气不足。
管阔顿了一顿,然后马上理解了陛下的意思,把拜倒改为了抱拳、单膝跪地。
他忽然想到了那三千越甲参见南吴的小公主殿下时候的情景,开口呼出一个简简单单的字:
“参!”
北唐的大多数人,参见陛下的时候,绝对会高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岁万岁云云,他的这一番应对,倒是别具一格。
不过很显然,陛下喜欢,陛下可能是觉得,军队之中的人,简洁明了,只要心在,便是一切。
“起来吧。”陛下靠着龙椅,似乎对他越来越感兴趣。
“刷——”
管阔起身的动作很迅速,快到发出了如同三千越甲一般的声音,随后便跨着秦杀,笔直地站立着,像是另一尊雕像。
他看到陛下眯起了眼睛,绣着祥云的大袖在案几上轻轻地拂过,应该是在打量着自己。
陛下的眼睛的确是不太行了,他叹道。
而且他发现,和彭公公所说的不一样,看精气神,陛下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令人担忧。
“近一点。”
陛下的身体往后靠了靠,闭了闭眸子,叹了一口气,道。
管阔往前跨了九步,步伐匀称,来到了陛下之前一丈远处。
看着他腰畔的秦杀,周围的宫廷禁卫有些紧张,禁不住纷纷往前跨步,但是陛下摆了摆手,道:
“无妨,朕爱将的刀,认朕为君,这偌大的大唐,认朕为君。”
陛下有的时候尤其自负,甚至自负得可爱。
当然,管阔是绝对认他为君的。
陛下的眸子再次睁开,似乎是好受了一些,而管阔也离得近了一些,他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了一些。
他就这样看了好久好久,上上下下,似乎要把管阔的眉眼、管阔的神彩、管阔的气质都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
陛下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像他。”
管阔笑了笑,他理解了陛下的意思。
他终究不是那个陛下可以托付的管清和,他距离自己的父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清和走后,朕越来越累了。”陛下道。
“陛下要保重龙体。”管阔低了低头表示敬重。
“突兀人、南吴人、畏兀人,还有那许许多多不懂朕的该杀的大唐人,都不愿意朕清净。”
管阔没有说话,心想您所遇到的烦心事,比起先帝、比起历朝历代的其他帝王,要轻松得多。
陛下再次看向他:“不过,管阔啊,你倒是变了。”
在这一点之上,陛下的眼神倒是极好,似乎能够透进灵魂深处。
“在北疆,面对如狼似虎的突兀人,不改变,就得死。”
在这里,他并没有说不改变,在长安,他更会死。
“这么说来,朕把你扔到那荒凉的地方,你不恨朕?”陛下的身子往前探了探,脸上出现了一种饶有兴致的表情。
当他知道别人背地里恨他的时候,他可能就会命人挥动屠刀,消灭一切胆敢抵抗自己意志的力量,可是当某些时候,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这种的问题,他的心却很坦然,他很好奇,或许这就是我们的陛下,古怪并且矛盾、喜怒无常的陛下。
“陛下没有杀了我,”管阔道,“然后正是因为陛下让我去了北疆,所以这是在保护我。”
话题再一次回到了那上面,陛下的眸光稍稍黯淡了几分,道:“清和是朕的爱卿,朕是不舍得他的,朕这是逼不得已,朕没有杀你的理由,你是一个好孩子。”
“好孩子”,这一个称呼,让管阔的神情有些意动。
在从前,因为陛下喜欢管清和的原因,他和陛下虽然并没有过多并且亲近的接触,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出陛下对自己的善意,再后来,陛下把广乐公主李惜芸赐婚给了自己,更是让他对陛下的那种善意感觉到了极致。
如今,再听到陛下那个“好孩子”的称呼,不禁再次想到了从前和父亲一起见到陛下的情景,当然还有,赐婚这一事实。
陛下险些成为了他的岳父,他果然是陛下的好孩子,他苦笑一声。
“陛下在北疆挥舞着许多把刀,我只是其中的一把,能够成为一把好刀,我很荣幸。”
他不太想把话题继续牵扯在从前,于是讲起了现在。
陛下把眸光投向了他腰畔的秦杀之上。
“这是他的刀?”他问道。
管阔的神情有些沉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呈上来。”陛下开口道。
那些宫廷侍卫都把手把在了刀柄之上,神情紧张警惕到了极致。
看到这些情景,管阔把秦杀连着刀鞘解下,随后把刀柄送向前,他的手只握着刀鞘的顶端。
随后,往前跨步。
这样,刀柄在陛下那一端,如果拔刀出手,那将是陛下,而不是他。
陛下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管阔为表示忠诚而作出的动作,让他的那种自负得到了某种满足。
他本来可以让周围的侍卫接刀,然后再转呈给他,可是他是当今的陛下,他不屑于这样做,他就是要管阔亲手呈上去。
秦杀到了陛下的手中,那些宫廷侍卫稍稍松了一口气,把手自刀柄上拿开。
秦杀的光辉,敛没在刀鞘之内。
珍威将军的魂,珍威将军对陛下、对大唐的忠诚,敛没在刀鞘之内。
陛下伸出手,明黄色的大袖晃动,他轻轻地抚摸着刀鞘上精致的花纹,又盯着那些图案,眼中闪过几丝感怀。
“十多年前,朕心血来潮的一场殿前武试,他是第一个入殿的。”陛下开口道。
“朕问他是哪里人,他说,他是老秦人,为战而生的秦人,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朕看他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可以为将,可以为朕的大唐效力,别问朕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因为朕也不知道。”
“但是朕是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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