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命运的嘲弄

　　伴随着光球的崩坏，玛丽安身边那本来就是投影的虚像便在刹那之间消逝而去。在高架桥之上对立的，再次只剩下爱米莉与玛丽安两人，而两者的胜负则已然分明。

　　“是我胜利了。”爱米莉默默地说着，然后将手凭空一握，便只见空间中浮现出一道苍蓝的裂痕，阿尔特隆粒子如同时之血流般从这狰狞的“伤口”中溢出。然后，一把修长的银色长剑从这裂痕中飞出，落入了爱米莉之手。

　　不，说是“长剑”也有问题。因为这把剑并没有平整的剑刃，只有从两侧延伸出的无数几何锯齿，无论怎么看都与通常的“剑”并非是相同的概念，反而更像是一把巨大的“钥匙”——与其说是“剑”（Sword）不如说是“键”（Key）。

　　在这把钥匙上布满了无数规则的几何条纹，仿佛蕴含着时空的奥秘。爱米莉就拿着它，一步一步的朝着玛丽安走去，如同一名庄重的行刑者。

　　“我无法确定你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可以用于演算卡里奥斯特罗方程式的装置，因此必须排除你使用逆转生死的数式的可能性。”爱米莉一边走一边说道：“时光之键能够切裂时空连续体本身，被切断之物不仅会在空间上分离，就连时间线也会因此分裂。”

　　在狭义相对论引发的著名“双子悖论”中，因其中一人的光速旅行而分离的兄弟二人在再次重聚时，以两者各自为观察者的话，会得出两人在各自的参照系中都比对方年轻的矛盾结论——这是忽略了光速旅行中受到加速度过程的缘故。不过，如果是被“时光之键”切断的物体，那么就连各自所处的世界线本身都会被破坏，切实的坠入矛盾的悖论时空当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玛丽安的“因果式”都无法对被切断的另一侧产生干涉——因为对于彼此而言，它们相互间的存在是矛盾的，因此绝对无法影响乃至认知到另一侧的存在。至于卡里奥斯特罗会不会出手，那就不是爱米莉所该思考的问题了。如果一位豁免达人出手，那么爱米莉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玛丽安的存活——不过，如果卡里奥斯特罗真的出手了，因为伊斯之王一定不会吝啬研究一位命运、因果与时光领域的高位魔法师，爱米莉反而可以借助“超越时间之影”的力量对其打击、从中获利。

　　因此，卡里奥斯特罗定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爱米莉之前——除非他对玛丽安这位“爱徒”确实非常重视，否则就是愧对他“占星之王”的尊名。

　　而爱米莉想到的一切，玛丽安自然也同样想到了。虽然她并不知道“伊斯之王”的存在，但作为卡里奥斯特罗的学徒，她对于自己的命运自然有着不浅的明悟——如果不想办法自救的话，自己便会连存在本身都会被否定！

　　逃跑？自己怎么可能跑得过拥有时间干涉能力的敌人！反抗？失去了Z3演算器的自己无法使用卡里奥斯特罗方程式，没有战胜眼前的少女的可能……

　　“呵。”玛丽安微微勾起嘴角，看着那把象征着“时光”的屠刀朝着自己逼近，不禁露出惨淡的一笑，仿佛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在一百多年前，她便是德意志的名演员了。当时的她光芒四射，引得无数人为之折腰。哪怕是魏玛共和国名存实亡、新任总理上位之后，她依然是所有人眼中绚丽的偶像。直到——直到那位服毒自尽的刽子手为了宣传的需要，让自己去扮演一位集合所有偏见于一体的犹太人并勒令全国观看这部影片为止。

　　作为演员的自己，作为普通人的自己，又怎么能抗拒统治着国家的威权？自己不得不扮演一名卑劣的小丑，只为了将丑陋的形象刻印于所有人的脑海与眼中——然后，她成功了，但也失败了。成功的是，她的演出无比出色，成功的让全国的人都深刻记住了她所表演的形象。失败的是，她从此就变成了一名被恶意丑化的犹太人，被人憎恨、被人疏离。

　　“开什么玩笑啊！你们这群混蛋！”无数次、无数次的如此咒骂着。但是，又有谁能听到呢？

　　所有人看到她都会诅咒她的劣等，所有人遇到她都会厌恶她的卑鄙——哪怕，这些都不过是演戏，哪怕在这之后她还出演过其他的电影与角色。哪怕她在《蒙克豪森》中精彩的出演了卡里奥斯特罗伯爵这一角色，给予战争之中的国民以魔法的幻想与绚烂。

　　但在观众的眼里，她已经与最著名的那位角色浑然一体，就仿佛戴上了永远摘不下的面具。就连路边玩耍的孩童与行将就木的老人都会将其与那名角色视为一人，对她指指点点、对她百般欺凌，从此玛丽安就连平凡的生活，也无法做到。

　　从此，她就只有活在舞台之上、活在角色之中的时候，方能享受到片刻的安宁。但就连这样，她也无法长久延续——在战后，无论她如何为自己辩解，也无法改变自己因为协助德意志进行丑化宣传的事实而被定性为助纣为虐的罪人。哪怕她百般争取强求，也依然被予以永远禁止再次出演的惩罚。

　　从此，她失去了一切。因而，她步入了绝望。最后，她选择了死亡。

　　在人生的最后，她选择穿上曾经扮演的卡里奥斯特罗伯爵的戏服，幻想着自己能够如传说中的伯爵那般超脱于人间的苦难与命运的折磨。但就在求死之刻，她的耳畔却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想成为卡里奥斯特罗，却败给了命运——这可不行呢。”男人穿着与她的戏服一模一样的服饰，如同幻觉般出现在她的眼前，对她露出嘲弄般的微笑：“想成为卡里奥斯特罗的话，便嘲笑命运、嘲笑世界、嘲笑森罗万象的一切吧！”

　　“你是选择就这样死去、成为命运的败者与奴隶，还是要嘲笑命运、向我效忠？”

　　在一瞬间，玛丽安便明白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并非是自己所扮演的“伪物”，而是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加真实的伯爵。

　　那么，答案不就只有一个了吗？

　　自那以后，她成为了真正的伯爵的学徒，被赐予“奴仆·雅顿（Abdon）”之魔名却已不再是命运的奴隶——卡里奥斯特罗伯爵成为了她新的主人，教她如何战胜命运。她利用魔法将自己的外表变得金发碧眼，只为斩断自己与过去角色的联系，她穿上漆黑的军服与红色的袖章，只为证明现在自己才是如逝去的他们一般的威权——她在名为“过去”的面具上戴上了崭新的面具，然后，遗忘了自己——现在的她，早已记不清自己过去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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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即使如此，我也依然再度输给了命运吗——”玛丽安从那种不知是刻意扮演还是发自本能的癫狂与喜怒无常中恢复过来，露出了一丝自嘲般的惨笑。明明她已经能够操纵因果，明明她已经能逆转虚实——但这却依然无法改变她败北的事实。

　　爱米莉没有聆听她的话语，仅仅是举起手中的“钥匙”，对着她的脖颈挥下——

　　“砰！”

　　但在就连玛丽安自己也想要接受死亡之时，一把火焰之剑架在了两人之间，挡住了时光之键的裁罚。玛丽安不禁回过头去，却看到一名银发的少女手持黑色的火焰之剑，将原本必定夺走自己性命的一击格挡，然后一把将始料不及的爱米莉荡开！

　　“让娜……？”玛丽安不禁疑惑的看向了她，发现这名少女的浑身上下，除了“颜色”与“气质”之外，都与“太阳王女”让娜一模一样！

　　与宛若圣女的黄金与纯白的让娜相对，银灰与漆黑的让娜咧开嘴露出了魔女般的狞笑。她蹲下身来，勾起玛丽安的下巴，仿佛欣赏着玛丽安那夹杂着绝望与希望两者的神情一般，冷冷笑道：“可惜，是让娜·诺瓦尔（Jeanne  Noir）！”

　　【名词注释】

　　时光之键（Key  of  Time）：原Neta是《神秘博士》里的时间钥匙和克苏鲁神话中的银钥匙。

　　让娜·诺瓦尔（Jeanne  Noir）：Noir为法语中的“黑”，因此此人的自称意为黑让娜——总而言之，与让娜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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